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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之间,吴孙也算是想得透彻。
事情即已定论,吴孙也没再继续装腔作势,朝着赵诗雨躬身大礼,恭声道:“承小姐吉言,吴孙定当遵守小姐嘱托,还请小姐能信守承诺。”话语虽显得卑微,但却有一丝坦荡之色,说完双眼直视赵诗雨,目光的清澈让人看不出任何杂念。
赵诗雨见此,心中还甚是惊讶,这吴孙竟然开窍了,想通了!本来赵诗雨还有后话没说,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这人既然想开了,那便也不用再多做口舌了。
见此,赵诗雨也恢复了以往那种慵懒的姿态,语态轻松地道:“吴管事放心吧,我会促成此事的。只要吴管事管束好下面的人,莫要再生事端便好。”
说完不待吴孙回应,赵诗雨自顾说道:“行了回去准备吧,本小姐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了。”说罢便动身走了出去。
胡雪儿的脑子至此还未转过来,就看到赵诗雨一人向外走去,连忙招呼后面的侍卫快步跟上,还未及身就听到后面传来吴孙那恭谨地声音:“谨遵小姐之令。”
胡雪儿惊讶地回头,入目就看到吴孙躬身抬手,大礼相送。这让胡雪儿更加地困惑了。
几年来,还从未见过吴孙对谁这般的客气,就连主上也没有得吴孙这般礼遇。
眼见赵诗雨越走越远,胡雪儿只得压下心中思绪,只想待归去后找福伯再商议,于是连忙带人跟上赵诗雨的脚步。
画面转到吴孙这边,直到再也听不到赵诗雨等人的脚步声,吴孙这才起身,抬手整了整有些发皱的衣摆,凝望着已无赵诗雨身影的大门。
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唉~~!”挺直的腰杆似乎也有些弯曲了,眉目间更添了几分沧桑。
这时,吴孙身后有一个人上前,行至吴孙身旁一礼,而后面色有些忐忑地问道:“吴管事,今晚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只见吴孙听闻,侧身冷眼盯着这人良久,而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吴良啊,你跟了我这么久,可曾见过我像今日这般?嗯?!”
不待其回复,吴孙仰首一叹,接着说道:“赵岳现已稳住了合信商会的局面,李驷与张乾那边已经使不上任何气力可限制赵岳了,再加上这个深浅莫测的赵诗雨……我们如若再继续对抗下去,就像赵诗雨所言,赵岳这一家会不会倒,我不知道,我等的下场都决不会好!”
“更何况,从今天看来,自一见面开始我们就被这位赵大小姐牵着鼻子走,只怕我等的所有作为都被这位给看破了!!年纪尚轻就有这般的城府及谋划,真是不敢想象与这种人为敌,我等会有怎样的结局!告诉黑牛,今晚的准备取消,通知我们下面所有人,从今天开始,不得再与赵岳赵诗雨一方产生任何的冲突!赵诗雨那边有任何消息都要报我,任何事情都不得耽误!!”
吴孙的语气坚决,下属吴良见此,一边应是,一边好言安慰道:“管事,您也不用过于小心,我等毕竟还有那位撑腰,谅她赵诗雨顾忌此,也不敢有何冲动之举。”
“那位?”吴孙嗤笑出声,不顾吴良脑门直冒的冷汗,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位如果真的有此能力,区区赵岳能撑到现在?!如若那位真的有亡合信君之心,能说出与其联姻之言?赵小姐说得很对,这件事只是赵氏宗族的内斗,我等外人还是莫要再掺和得好~!”
被吴孙点醒,吴良一脸冷汗,心中也甚为后怕,连连应“是”。不过心中却还是有着疑惑:“吴管事,若像您所说,这大小姐本就算准了我们的软肋,为何没有直言告知宗族处置我们,反而让我们全身而退呢?”
吴孙沉思片刻,有些慎重:“此事我也不尽知,但却能知晓一些细枝末节。要知道平儿为何会遭此大难?还不是因为公子偃之事,所以就我看来,这位大小姐是真的不想和这王室扯上关系,至于其他的,我还未想到,或许赵大小姐此举,还有其他的谋划吧~!”
说完自嘲一声:“看来以后,就能看到这位大小姐拨弄邯郸风云的场面了。”
吴孙刚说完,就看见杵在一旁傻傻听着的吴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腿给了吴良一脚,破口大骂:“让你小子去传话,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这些事跟你有关系吗?赶紧给老子滚~~”
吴良被这一脚给踹了一米远,连忙爬起身朝着吴孙媚笑了一下,随后转身便跑,刚扭头就被吴孙给叫住了。
“等会儿~~~先派人将从南地进货的两车“血燕”,给小姐的清荷院送去!!再送些财帛和新奇玩意儿,你亲自在库房挑选!!!”吴孙这会儿又变成了往日那积威甚深的高阶管事,脸色如常。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他说话的内容。。。
顿了顿,吴孙一脸沉着地说道:“通知完以后去趟张乾和李驷那边,让他们今晚来我这儿一趟,务必将话送到他们两人面前!”
“喏,小人这就去。”吴良连忙应声,随即奔去安排。吴孙见此,也不再多言,转身回屋准备赵诗雨安排的事情。
话分两头,却说赵诗雨这边,从吴孙的主院走出来后,赵诗雨见胡雪儿还在后面没追赶上来,于是乎又停脚等候了片刻,待其行至身前,这才开口说道:“看来今日很顺利呀,我们这就回去吧!”说完又准备转身回自己的清荷院。
这时,就听到身后胡雪儿饱含敬佩的声音传来:“小姐果真是不同凡响,今日这番威吓下来,吴孙定然乖乖束手,不敢做任何违逆的举动。现在只要等到主上归来,便可收拢势力一举击垮吴孙,重新整合我合信商会。而且小姐今日之言,必定可成为我们对阵吴孙之利器!真可谓是神来之笔!雪儿拜服!”
胡雪儿双手抱礼,一脸“崇敬”地望着赵诗雨,只是闪烁的眼眸当中,似乎带有一丝不解。
听闻胡雪儿之言,赵诗雨的身形一定,缓缓地转过身,平淡地望着胡雪儿,眼中含带着不明的意义。
良久,赵诗雨问了一句:“雪儿管事,依你之言,你可有完胜赵涉之良策?”
说完,丝毫不理会呆愣在原地,低头思索的胡雪儿。赵诗雨似是在自言自语:“我方才所言,可不仅仅是威吓啊!”此言一出,赵诗雨便不在做停留,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胡雪儿在赵诗雨转身后便抬起了头,抬眼望着赵诗雨的背影,迷茫的眼中又夹杂着些许不安。
胡雪儿不是蠢人,就方才赵诗雨与吴孙的对话中,胡雪儿已经看出,赵诗雨不像是在与吴孙虚与委蛇。
方才说给赵诗雨的话,也有试探赵诗雨的成分在内。虽说胡雪儿万分不愿如此轻巧地放过吴孙等人,但赵诗雨即已这般行事,在还没弄清赵诗雨所谋为何之前,胡雪儿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压在心底,以待日后思琢。
赵诗雨为何要急着将吴孙等人剔除?其实这和年岁尚小的嬴政有着不小的关系。
先不提此间,单说与赵涉等人的交锋,赵诗雨的顾忌就有三。
其一,就如赵诗雨方才所言,自己并无确切的把握能胜于赵涉,毕竟其身后还杵着一位赵王,这便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任赵诗雨神仙手段,近几年内也无法消除赵王所带来的威慑力,反而会事事受其影响。以至于赵诗雨之后的各种谋划都无法畅然施展,此为顾虑之一;
其二,前面说过,吴孙等人所掌管的布匹军需等行当,其根本就是伯阳君赵涉等人布置的一个局!这些板块虽说利润巨大,但是合信商会也是首次涉入,在此方面并没有过多的根基。
即便此次赵诗雨帮助自己的父亲赵岳,从吴孙等人的手中夺回这些行业的控制权,但以赵岳手中所能控制的资源,究竟能否撑过伯阳君后面的反扑,现在都还是未知数。
退一步讲,就算赵岳能撑得过赵涉的后续手段,可这就好比一个人手中握有一块珍宝,日后难免受人惦记,只有千日抓贼哪有千日防贼之说?
别看军马布匹等军需品在赵岳心中的分量极重,但是在赵诗雨的心里,还真看不起这些行当!仅仅自己院里泡的那四个大水缸,最后得出的利润都能让赵岳的眼睛掉在地上!!
是故哪还会将这些放在眼里,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嘛!此便为顾虑之二;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这便跟赵诗雨自己的谋划有关了!
军马、布匹、盐业、军需辎重、铜铁原矿,说实话,这些行当就算是赵诗雨自己也是颇为动心。但是!这些行业没有一项不是国府管制的,没有哪一行是跟王室或者宗室没有关联的,甚至这些行业之中几乎全是宗室之人在把持!
赵诗雨如若是现在就将其夺入手中,那日后与赵国宗室之间的联系便会越来越紧密,从而导致最终与赵国“诀别”时,无法顺利地抽身而退,最终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这便与赵诗雨的谋划背道而驰。
如若赵诗雨是靠这些行业兴业发家,那便不得不逐次加深与赵国宗室的联系。一旦日后有一天,赵诗雨需要抛弃掉赵国内的一切,转而去前往秦国辅佐嬴政(战国的时代背景宗族、国家利益高于一切),那时赵诗雨的离开都会被视为是吃里扒外、叛族离宗,而离开赵国的赵诗雨也将会变得一无所有,合信商会也会被宗室一举收并!到那时,谈何辅佐嬴政,如何能成就大秦帝国???
依仗国家公器而长成的参天大树,在离开了这个国家以后,就像是大树离开了土壤,就算长得再大也无济于事,终会毁于一旦……当然,如果是秦国,那便另当别论了~~~
念及有此三个顾虑在,尤其是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日后最重要的谋划目标时,赵诗雨当然是万万不会将这等祸事往自己的怀里揽!这才有了先前与吴孙商议之事。
只有趁现在早早地斩断合信商会与赵国宗室之间的联系,不再发展与(赵国)国家利益联系紧密的行业,日后才能缔造出只属于赵岳或者说只属于赵诗雨的合信商会,而不是隶属于赵国的合信商会!!!
赵诗雨心里知道,不论是胡雪儿还是福伯,甚至是赵岳都不会赞同自己刚才的决定,这点赵诗雨也能理解。毕竟几人根本就不是站在同一个高度在思考问题!
任凭赵岳等人思想再超前、智商再特么高也不会想到,在自己的府上有一位日后将统一天下的帝王存在!!是以对于胡雪儿的不解和担忧,赵诗雨并未在意,只是准备待日后赵岳归来之后一并作劝说,顺便展现出自己所准备铺设的商业大网。
凭借这些,让自己的父亲心甘情愿地上这艘贼船~~~~~赵诗雨心里美美地想着。
不过,想让自己的父亲合信君赵岳心服,确实还得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撑台面才是,看来赵岳回来之前的这些天,自己不会有多少清闲日子了。
赵诗雨一行人回到了清荷院,门口心不在焉的小绿奴,一听到院外密集的脚步声,连跑带跳着出门,准备去迎接自己的主子。
待出门后,看到远处走来的一行人,亮眼的赵诗雨走在最前,后面跟着的一大波人更加深了赵大小姐的派头,很是威风。
赵诗雨远远地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候的小绿奴,惊讶的同时心里又浮现出一阵阵感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现在是越来越贴心了。
赵诗雨的心里头一次没有将小绿奴当作“异性”来看待,而是当成了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
“小绿奴,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呀?”赵诗雨知道小绿奴是在等自己,却明知故问,嘴角带着些许的坏笑,是想着调笑小绿奴一番,同时也能体现得出小绿奴的苦心啊~~~!
绿奴一眼就看到了赵诗雨脸上的标志性笑容,大眼睛骨碌一转,一脸呆萌地说道:“小姐,绿奴的肚子饿了,想着去灶房吃些东西呢,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小姐了。”说完嘿嘿一笑,面露羞射之意,把赵诗雨看得鼻腔一阵发热。
下意识地堵了堵自己的鼻子,赵诗雨佯作怒容,一只手绕了绕而后直奔小绿奴的脸蛋儿而去,得手的赵诗雨一边揪着小绿奴那婴儿肥的脸颊,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小妮子,胆敢开涮你家小姐了。走,回去,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说完浪笑一声,抬手抹了抹嘴角,眼中放射出异样的目光,直扫得小绿奴胆战心惊。
说罢大步向前,往院内走去,小绿奴想了想,咬咬牙也跟随其后。主仆两人愣是没理会一旁大汗的众人,径直地进了屋。
被主子遗弃的胡雪儿,这时只得站出来善后~~!轻咳了两声,待一众侍卫的眼神聚集在自己身上之后,伸了伸玉颈轻启朱唇,勉励赏赐了众人一番,待侍卫下去后,这才和红叶一起进了院落。
是夜,亥时将至,夜色已深,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人们业已熟睡入眠,而合信府中泰院的偏殿中,仍有淡薄的烛光摇晃,光芒虽不大,却显得异常地坚韧,斥退这一屋子的黑暗。
屋内两人,一人跪坐书写,一人站立等候。
写完竹简,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手指,福伯内心不由地自嘲三分,以前也是上马闯荡的老手,如今才写了半幅书简,竟然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般操持多久,望着手中竹简里的内容,福伯不禁陷入了沉思。相较于刚知晓这些事的时候,现在的福伯已是冷静了不少。
当刚一开始,从胡雪儿那里得知今日赵诗雨的所作所为,年岁甚高的福伯还以为是自己人老耳背了,甚至还找了不下十人来测试自己的耳朵,其后的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却说赵诗雨和胡雪儿回到清荷院以后,操持着和赵姬母子吃过中饭之后,胡雪儿就带着赵姬向赵诗雨告退,而赵诗雨也没有过多挽留,于是两人便出了清荷院,当然小嬴政因要跟随赵诗雨修学,自然是留在了赵诗雨这儿。
出了清荷院之后,胡雪儿先是让侍女红叶带着赵姬返回了管事院,而后自己一人来到了福伯的住处,向福伯说出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福伯还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赞赏赵诗雨的敏锐和老练,不过好景不长,在知晓赵诗雨当场和吴孙定下的约定之后,福伯本是不信,任由胡雪儿费尽唾沫劝说也没有说动。
不想,随后不久就有人通报,说是吴孙麾下的掌事吴良拉了三车的珍馐礼物进了清荷院的大门,而且走的时候还笑眯眯地合不拢嘴。
听到这些后,原本还老神在在、稳如老松的福伯,突然就像是屁股着了火,一巴掌将盛水的漆器给拍得碎裂开来,“蹭”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张口就骂汇报的下人为何不拦住吴良,一番豪迈的做派真让人看不出其已是花甲之龄。
而现场福伯的情绪一度有些不受控制,若不是前些日子赵诗雨在其面前露了几手,让福伯知道她非同一般人,怕是老爷子当场就忍不住要拿着扫帚直奔清荷院去了。
不过,即便是福伯知晓赵诗雨的底细,却也是一阵的唉声叹气,与胡雪儿两人思来想去也不明所以。
赵诗雨既没有全然相告,两人也不好直接去找赵诗雨要解释,是以商议之后,只能先由福伯起草书简,将此事报于主上赵岳,待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