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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府上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紫薇格格。
带着一丝犹豫和迟疑,紫薇眼神闪烁,面色愧红,慢慢挪步向我们走来,似乎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再长的路也能走到尽头,紫薇停住脚步,顿了顿,终是低头微微一福:“见过王爷,福晋。”声音依然还是那么柔柔的,身形还是那么柔弱,只是眼睛略有些浮肿。
我怔住了,这紫薇莫不是换了个人?哪时不是以长辈自居,直呼我的名字。看看身边的静宁,摇摇头。“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请你救救东儿···”声音带了哭腔。
“表哥怎么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姑姑你别哭,把事情说清楚。”我请下人扶了紫薇坐下。
紫薇拿了手帕掩面泣道:“皇阿玛···皇阿玛要将东儿发配到东北任职,说东儿玩忽职守,要东儿永世不得入京···”一下哭了出来:“东儿做错了什么?皇阿玛也不见我!东北苦寒,东儿怎么受得了?这一去,可让我们母子俩怎能相见?王爷···王爷你一定要为东儿求情啊,我和尔康求了很多人···现在只有你们能跟皇阿玛说上话了···”
紫薇虽说的颠三倒四,我却听明白了。一定是乐瑶的事情被皇玛法查到,这等皇室丑闻,又不能大肆宣扬,只得私下处理,找个由头被发配掉还是轻的,也是看在你紫薇格格的份上。这时候,谁还会不知好歹地为你们求情?想必桃花眼也未对紫薇说实话。
我慢慢忖度道:“皇玛法的决定,想是有他的原因,不是我们晚辈能质疑的。皇玛法现下在气头上,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等他气消了,就给调回来也未可知。”
“东儿平日都老老实实的,怎么会惹皇阿玛生气?绵忆,姑姑求求你,皇阿玛那么疼爱你,你去求他,他一定会改变主意,姑姑现在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你了!”紫薇顾不得形象,苦苦哀求,那样子,好似我们欺负了她。
疼爱?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万分谦虚道:“姑姑千万莫折煞我了,若说疼爱,众所周知,你可是皇玛法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你求情都不管用,我就更不可能,反倒辜负了姑姑的一片嘱托。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再去求求皇玛法,你知道,皇玛法对你们最是心软了。”
“紫薇,你来了!”惊喜的一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必是小燕子。
小燕子跳进来,后面跟着阿玛。她见紫薇满面泪花,一片哀恸,不由上前扶了她,诧异道:“紫薇,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燕子···”紫薇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不留痕迹地把胳膊挣脱出来,“皇阿玛要发配东儿,我想请绵忆帮忙求情,可是···我知道这事为难了王爷,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一下冲上前来,跪倒在我脚下,仰头如泣如诉,吓得我和静宁向后一怔,不好再坐着,只得站起身来。但听紫薇哭诉道:“王爷,我知道王爷也很为难,王爷不愿意见到我们。我们以前是对不住陈知画,可王爷不该将我们的恩怨延伸到下一代,东儿···东儿他是无辜的啊!王爷,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你不看在姑姑的份上,不看在皇阿玛的份上,就看在永琪的份上,看在你们未出世的孩儿的份上,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吧···”
这话听得我心中冒火,真想一脚将紫薇踹了去。什么叫上一代的恩怨不要延伸到下一代,什么是无辜?好像是我暗中捣鬼,将桃花眼整成这个样子。又是看在阿玛的份上,又是看在我的孩子的份上,难道若是我不帮助她,我就是不孝,不顾及自己的孩子?
“绵忆?···”阿玛和小燕子诧异地看着我。
我憋了口气,一字一句反问道:“姑姑,你既是怀疑我挟怨报仇,又何必来找我求情?岂不是自相矛盾?还是你看我不应允,故意拿这话来激我,若是我不帮你,就是我应了你的话,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紫薇慌忙摆手。
“你说表哥他是无辜的,你对他的事情又知道多少?我作为晚辈,原不该评论你们的事情,你既然提到了,我也问上一句:姑姑,你整日里念经颂佛,不说别的,就说为表哥向皇玛法请求指婚一事,你何曾放在心上?表哥心中的人是不是你求来的那一个?你当时是怎么草率说的?”
紫薇愣住了,涨红了脸,一脸泪痕似也凝在脸上。我知道皇玛法指婚后,福家有一场大闹,桃花眼说紫薇根本不在意他的事情,连人都说不清楚,何曾像一个做人额娘的。紫薇也深悔当日没有指名道姓。
“你连表哥的婚事都这么不认真,又怎么知道表哥当差的情景,就断言表哥是无辜的?难道你是说皇玛法是非不分,妄自冤枉人吗?”
“没有,没有,我不敢质疑皇阿玛!”紫薇慌忙解释道。
“是啊,你不敢质疑皇玛法,就随便冤枉我吗?”你能装可怜,我又怎么不会:“你们想想看,既是你说你们对不起我额娘,仅以此为依据怀疑我暗中捣鬼。是你先对我心有嫌隙,才这么误会我是不是?既是这样,又何必与我论述亲情?表哥做错了事,皇玛法惩罚他,你不去问清楚表哥是非缘由,便先来质问我有没有从中做鬼。姑姑,你这样的做法真让人心寒!皇玛法一向是非决断分明,你不告诉我表哥犯事的原因,便让我冒着皇玛法的怒火为你们求情,你又置我于何地,你作为长辈又何曾担心过我的处境?我虽没有额娘,可绝不是这样任你们欺负的!”
“紫薇,你怎么能这么说绵忆?”阿玛父性大发,皱眉问道。
“绵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对没有这么想。你是那么孝顺,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姑姑有你这样的侄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这么冤枉你。我只是为东儿的事情太过心焦,方寸大乱,实在走投无路,口不择言,本是一片殷殷之心,实在没想到还有别的意思啊!”紫薇脸色愈发焦急悲恸。
“紫薇格格,你还是快些起来,有些时候你没有哪个意思,但是说出来,做出来,让别人看了,又说我们对长辈不尊不敬了。”静宁不咸不淡地挺着肚子道。
紫薇这时站起来也不是,跪着也是不,求助的目光看向阿玛,阿玛偏过头去。紫薇又看向小燕子。
小燕子拖着紫薇,死命要将她拽起来,一脸愤慨:“紫薇,你这是做什么?他们这些人都是冷血的很,怎么会帮忙我们?在我们困难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小燕子挥着手臂越说越激动,“他们是王爷,是阿哥,我不过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皇阿玛已经不要我了,难道也不要你了吗?紫薇,你还是皇阿玛的女儿,你求他们,还不如去求皇阿玛,干嘛跟他们这些人下跪?”
“小燕子,你在说什么?”阿玛喝道。
“我在说什么?我说你们这些人见死不救,我小燕子看不惯!”小燕子抡着胳膊,猛地站起来,那粗壮有力的胳膊狠狠撞向身边一人。
“静宁!”我大惊。
静宁猛地被撞倒,重重跌在身后的椅子上,紧接着,脸上一片痛苦的表情,抱着肚子惨叫道:“绵忆,我肚子好痛!我肚子好痛!”
“静宁!”我忙将静宁扶在怀内,向门外大喝:“快来人,快请太医,来人呐!”
门外伺候的婆子丫头慌忙拥进来,一看这情形,大惊失色。有经验的忙忙道:“福晋怕是要生了。”一面请稳婆的请稳婆,找太医的找太医,好在早有准备,一阵兵荒马乱,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静宁扶到里屋,门口两个婆子又齐齐把我拦下:“王爷,产房血腥,请王爷慎入!”
屋内几个稳婆贴身照料,外面厅上三位太医也随时候着,屋内屋外丫头婆子捧着热水毛巾穿梭来往,屋内不时传来一阵惨叫,静宁的呻痛哭吟之声不停传入众人耳中。福晋早产,事情严重,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都提到嗓子眼里。
我在厅上急得不行,恨不得把那紧闭的门盯出一个缝来。古时女子生产,最是凶险,一个不慎就是···何况静宁还是被迫早产···想到这里,我狠狠瞪向小燕子,那个人还一脸懵懂不知所谓。我咬碎了牙,“小燕子,若是静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叫你偿命!”
“什么呀?”小燕子叫道:“是她自己跌倒的,我根本就没有推她。当年陈知画···”
“啪”,阿玛狠狠甩了小燕子一耳光,“小燕子,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知轻重,做错了事一点也意识不到,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永琪,你?···”小燕子捂着红肿的脸,泪水盈溢出来:“是,我狠毒!我吃了那么多苦,快被人打死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连你也打我,我知道了,你有了知画的孩子,有了平馨那个女人,还要我做什么?这个家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小燕子哭着跑出去。
我听她说到额娘,忍无可忍,怒极反冷笑道:“来人,把这个小燕子给我压到西院里看起来,若是敢走出来一步,给我打断她的腿!谁也不准求情!”
阿玛想阻止什么,抬了抬手,终是什么也没说,立在当下愈发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是为静宁,还是为了小燕子。
紫薇早已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双手合十,喃喃念叨。
日头西斜,月华光转,和嘉赶来,顾不上说什么,赶着进了产房。静宁的痛哭惨叫一时一阵,听得外面的人心下一惊一跳。这一夜谁也不曾安稳。
直至旭日东升,霞光普照,产房内传出嘹亮清脆的婴儿啼哭之声。我闯入房内,静宁面上微白,双眼微红,泪盈于睫,歪了头睡过去了,犹自紧蹙眉头,那样子分外惹人怜爱。旁边奶妈抱了一大红裹袄,笑道:“恭喜王爷,是个小郡主。”
当日禀明皇玛法,皇玛法大喜,赐名端旭,封号为端旭和硕格格,汉名端旭郡主。
一时满朝皆知,百官皆来道喜,连日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