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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总是厌厌的,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心里似有什么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
这日晚上,我一个人歪在书房的榻上,背对着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有人推门进来,我还以为是端茶的小厮,便头也不回道:“茶放下就出去,今晚不用人伺候了。”
身后却毫无动静,我扭头刚要发作,却看到那个让我这几天恨得牙痒痒的人,正一脸关切地立在那儿。
“你来做什么,出去!”你说疏远便疏远,你要过来便过来,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不由气上心来,顺着手中的书向他砸去。
和绅却也不躲不闪,任凭书砸到他身上,甚至还微微扬唇,眼神里带了一丝···宠溺。
这情况好像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对面的不跟我计较一样,我“哼”一声,闷闷背过身去,合了眼不再理会。
和绅走至塌前坐下,俯了身,拍拍我道:“听说你这几日病了,可好些没?”
我没理他。
和绅叹了口气:“前日是我伤了你,你要怎么罚都行,就是别闷在心里,憋出病来。”
我鼻头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淌到靠枕上。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即是伤到了人,现在跑来道歉有什么意思。
“前日我真的想着就此与你暂时疏远···”
我身子一僵。
“御史弹劾我结党营私,平日里谁人不知你与我最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岂不是要把你拖下水,连傅大人也意识到这样不妥,我怎么能带累了你?”
“那你就要与我划清关系,是不是?”我终是忍不住,问道。
“是,我之前是这么想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生生的说断就断,你让我怎么处?”喉咙里有些哽咽。
和绅慢慢拍着我,缓缓道:“绵忆,我知道你从小小心谨慎,从不主动揽什么事情,兢兢业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朝中无人不称你忠孝节悌,皇上也最喜你的乖巧懂事,又岂能因为我的事故带累了你的声誉,让你凭空受人猜忌和诽谤,那么你这十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你也说我从来不揽事情,他们凭空怎么编排我?”
“你不了解这些人,说你好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好的。倘或被人泼了上污水,即使无中生有也是编的出来,那么你之前的低调在他们看来也能生出许多事。我不怕他们说,因为他们哪个人在我手中没有把柄,依我现今的权势,谁又能奈我分毫?可你甚少参与政事,却与我这个贪官来往甚密,即使是个旁观者,你说,他能不疑心你也有个什么不清不楚的吗?我不能让你有这个万一。”
我知他说得有道理,却也没吭声了。
“更何况,往深层次想一下,我们普通官员贪便贪了,皇上心里自有算计。你作为一个皇子皇孙,倘或让皇上疑心你,你贪那么多钱,做什么用?”
我一惊,真的没想到这上头。“皇玛法又怎不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他清楚得很,一个人说你不要紧,相反皇上还会护着你。那么要是接二连三有人在皇上耳边提及,你有这个把握吗?为君者一方面自信得很,一方面又疑心甚重,哪怕他再相信你的为人,也会在心里对你有所提防,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你这么敏感的人,我不想让皇上用猜忌的眼神看你,不想让别人对你说三道四,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的闷石一下被移走,舒缓了许多,方体会到前日和绅的万般无奈,却也不愿就此饶过,忙忙推了他道:“那你快走吧,别来我家,让我的好名声被你污了去,我可亏大了。”
我的手被和绅抓住,贴在他胸前,饶是他一方权臣,此刻声音里却是化不开的宠溺和无奈:“可我后悔了,绵忆,我不想再与你疏远半分。”
“哼,这下你又不为我着想了。”我佯怒道。
“看你这两天这样子,”和绅抚上我的脸,眼里满是浓浓的心疼:“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强自镇定多久。你以为这两天我好过吗?天天想得都是你那天欲哭无泪的样子,生怕你就此对我彻底断了心,让我再上哪找去,真是什么事情也没做成。”却是又低声轻笑了:“才过两天,一听说你病了,就忍不住来看你。”
我心里甜丝丝的,暗自鄙视自己一下,怎么这么好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想到,心下细细搜寻半晌,方恍然,险些被他忽悠过去,忙一把将他推走:“就知道说好听话,既这么着,何不你就此罢手,也是个釜底抽薪的法子,免得我们这么思前想后,还要闹断交。”
“绵忆,”和绅却是敛了柔情,带了几分郑重其事:“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你信不信?”
“不信!”我立刻满口断言,这可是响当当的历史事实。
和绅本以为我有几分松动,再趁机挖挖土,却没想我这边的念头堪比钢筋水泥,一下把他给噎住。只得把想好的措辞换下,想了一想:“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若是我果真没事,从此你就依了我可好?”和绅换上了丝坏笑。
“啊?!”居然是拿我做赌注!心下却并无恼怒,竟有那么一丝欢喜。我刚想问他哪来那么大自信,又一想到他的结局,“若是有事呢?”
“若是真有事,那就什么也没了,还提···做什么。”
我不吭声了。
“怎么,不敢赌吗?”和绅激道,“你不是断定我必会出事,赌一下对你也没什么,对不对?”
“好,”我咬牙切齿道:“我就看看你到时候是怎么个死法!”
“说定了啊。”和绅笑得很哈皮,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对历史课本的记忆力。
“好了,你该走了。”看不过他这么开心,我下逐客令。
“王爷还病着,让下官陪着可好?”和绅将手扒拉着我,做出一副无比关心别人的样子。
“你在这里,我越发病重了。”我方发觉他穿着极其普通的衣料,全然不像一个官员的样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你府里的下人看到我,自然就知道不用通报就让我进来了。”和绅还以为我说的是他的不告而入。
“我是说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你说我这衣服啊,我还是借家里下人的,”和绅显摆道:“我们现在又不能太过频繁来往,更要面上渐渐远离了,我这个样子来找你,岂不是少了人注意?”
“亏你想得出这样的法子!”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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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了几日,和绅便夜夜过来陪着我,交手相握,抵足而眠。第二日我醒来,身边已是空落落的,却是早已离开。
静宁本是极其欢迎和绅过来的,因他一来,我的病便也好了大半,静宁便想着许是我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多亏了和绅帮忙方得以解决,于是常常在我们聊天时亲带一盘茶果点心的,和颜悦色地招待。
后来几日却也渐渐看出一些端倪,因她进来的时候,我们忙放开相握的手,略带一丝险些被抓包的侥幸。纵使我们再掩饰,言语相望间还是少不了那么一丝一毫的默契。一来二去,静宁眉间也多了些疑惑,却也不说什么,只是来得更频繁了些,还殷殷劝道:“绵忆,你若身子好了,还回过来住吧。书房里毕竟多有不便,你在这里又睡不好,何苦这么折腾自个儿。和大人你也劝劝他,别让他这么任性。”
她这么着,我们呆在一起也多有不便,索性又搬回正房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