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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兄妹和简睿三人从医院走出来,拦辆出租车一起回方氏大厦去取自己的车。
“君瑶,医生给你全身检查了一遍,你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会好好的就晕倒了呢?”
方君瑶侧头看向车窗外,一脸赌气相:“被人气的。”
方君玮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简睿,他沉默不语。
“怎么了?两口吵架了?”
他打趣的话语无人回应,只得又自己找话:“简睿,我妈咪让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简睿朝着他微一欠身:“君瑶下班前打电话跟我过了。可是很抱歉,我今晚早就约了人,所以不能去了。请替我向方夫人表示歉意。”
方君玮一怔:“你不能来。”
能够有被邀请入方家别墅用正式晚餐的机会,差不多的男人早就求之不得趋之若鹜了。早就约了人?推掉就是了。
方君瑶在一旁重重哼了一声:“人家很难请的,你不提前预约怎么请得动大驾光临?”
方君玮看看妹妹又看看简睿,就事论事地劝解她:“君瑶,你就为这个跟简睿生气?他的时间当然有他自己的安排。他重诚信守承诺是君子之为。”
方君瑶嘴一撅却不再什么,方君玮再对简睿:“既然你约了人,那我跟妈咪改天好了。”
简睿不卑不亢:“谢谢。”
方君玮很欣赏简睿身上的这种不卑不亢,而且他相信父母对简睿的另眼相待也源于此。
到地下车场取车时,简睿和方氏兄妹道别,独自开车离开。
方君瑶看着他远去的车影,红红嘴唇翘得嘟嘟的:“女朋友约他回家吃饭不去,倒要跟别人去。哥,你他到底爱不爱我?”
“君瑶,你别这样孩子气。简睿还有除了你以外的朋友要来往。而且他先约了别人,我们邀请在后,当然只能回绝我们,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我问他约了谁吃饭他也不肯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他约了谁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女朋友就有了对他盘问东盘问西的权利吗?君瑶,你不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不是没信心,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他居然推掉我的约会和别人吃饭。”
“你要我讲多少遍,你的约会在后,人家约他在前。好了,别没完没了,快上车我们回家吃饭。”
兄妹俩上了车,车子却怎么都发动不起来。
“车坏了?”
“不可能吧,前几天才从维修厂出来,各项基本数据都正常。”
可是车子无论如何都发动不起来。方君玮只会开不会修,一筹莫展之下只有打电话让维修处的人过来。两个专业维修师赶来仔细一检查,报告是发动机坏了。
“不可能,我早上开车过来还好好的,怎么在车场停了一天就就无缘无故坏了?”
“可确实是发动机坏了。”维修师证明给他看。
方君玮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这只是顾芳喜一句话的结果。
发动机是汽车的心脏,这个地方一出问题车子基本上就行将就木了。更换一个新的发动机维修师报价十八万,方君玮这下子破财不。
***简睿走进一家陈设优雅的茶座时,一个年轻人起身迎他。
“简学长啊,我等了你都快半个时了。”
“欧阳,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情耽误了一下。东西替我买到了?”
“不辱使命。这次浙江一行,我的时间几乎全用在青田了。”
那年轻人欧阳拿出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的精致木盒。打开来,里面装着一块长宽约寸许、高约两寸左右的石头。那石头质地极为温润、凝腻,有一种晶莹剔透感。颜色淡青如初春嫩柳新芽。却又写意画般沁着几蓝斑,显得十分奇巧、雅致。原来是一方名贵的印石。
简睿接过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这即是四大印石之一的青田石,果然名不虚传。青田石据有10大类108种,其中以‘封门青’为极品,已产量渐枯难得再现。这块石头是哪一种?”
“这是蓝花钉。虽然比不上封门青那般名贵,却也算是一块上好印石。我还托关系替你去请一位篆刻专家来刻这块印石。那位老先生虽然只是业余篆刻,却在本市有‘刻章第一人’之称。据他画有功底、书有趣味、印有灵气。行内人得到一方好印石都要请他来刻,好的石头只有加上高手名家雕刻或篆刻,方能增其价值。”
“那太好了,多谢多谢。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那位老先生?”
“左托右托的介绍人已经替我约时间去了,约好了我再联系你。”
“好。”
***星期天上午,顾芳喜在家里睡懒觉时被电话吵醒了。
迷迷糊糊接起来一听,电话里那人声若洪钟地吼:“喜儿丫头,我就知道你还在睡懒觉。今天是你做苦力的日子你忘了吗?”
“舅舅,”顾芳喜几乎是呻吟般地道。“人家昨天睡得很晚,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再来吗?”
“谁让你睡那么晚,早睡早起身体好,舅舅教了你那么多遍都记不住。”
“舅舅,我只知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是最舒服不过的。”
“废话别那么多,快过来听见没有?午时之前未到,就提头来见。”
“是,臣遵旨。”
顾芳喜只有赶紧爬起来,匆匆梳洗一番后骑上她的电动车往城郊赶。舅舅宁致远是她母亲唯一的长兄,年过花甲独自一人住在近郊的一处院。她奉母命每周去探望一番,替他洗洗涮涮外带做羹汤。
宁致远以前是教师,退休后从城里搬出来,在近郊处盖套房子依山而居,过起逍遥山水间的诗意生涯。粉墙黛瓦的几间屋子被一带一人来高的竹篱密密围着,竹篱下种着牵牛花。牵牛花开得正盛,鲜明绿叶间缀满雪白、粉红、浅紫与宝蓝色的花朵。花叶扶疏的藤蔓把竹篱织成一道花墙,远远望去仿佛锦缎铺陈。顾芳喜头一回来时看得艳羡不已:“舅舅,你简直是在这里当活神仙啊!”
屋子在山腰处,山路虽然不崎岖,却迤逦曲折,骑着电动车上去挺费劲,顾芳喜每次都是把车停在山脚处的人家家里。再步行上山。
目的地到了,院门亦是青青翠竹编成。她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迎面先蹿来几只伶俐可爱的猫。毛皮或浅黄或深褐或黑白相间的杂色,一眼可知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乡间随便可见的土猫。另有一只肥硕的大花猫卧于庭前,看到她进来,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算是跟她打招呼。
顾芳喜留意到它的肥硕有些不寻常:“天啊,花花你又大肚子?这都第三窝了吧?”
花花低低地又喵了一声,一付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换个姿势卧着。顾芳喜一路嚷嚷着进了正屋:“舅舅,你也该管管花花,由着它这样左一窝右一窝地生,你这草堂迟早要改猫堂。”
正屋很宽敞,却仅屋中央设一套八仙桌椅,除此外别无他物。屋子四角各开一扇门,都垂着细密轻巧的深青色竹帘。左边靠外侧的房间门帘一掀,一个满头白发却满脸红光精神矍铄的老人笑呵呵走出来,一身雪白的唐衫让他很有几分超逸之态。
“让它生吧,它又不用你替它养儿育女。这些猫一长大,多半都自己跑掉了。”
花花原是一只流Lang猫,Lang迹到这处宅院后,主人非但没有赶它走,还时时分它一吃食。它便在此长驻下来,闲时除了帮忙拿拿耗子外,就只管一窝接一窝地生猫。算来它起码有十几个儿女了,但此刻院中不过只余稚弱的四五只。那些强壮的猫都是天生野性,早自己跑出去‘闯江湖’了。
宁致远这么一,顾芳喜再无话可。挽起袖子动手替舅舅打扫一遍房间,然后抱着一大盆搜罗出来的脏衣服去院里的井旁洗。
郊外这处院虽然水电俱全,但是宁致远却执意要在院中挖一口井,日常洗衣洗菜都从井中汲水来洗。起初顾芳喜对这新鲜玩意颇有兴致,每次来都兴致勃勃地摇着井辘轳打水。时间一久新鲜感没了,嫌打井水太累,想动用水龙头,奈何舅舅死活不肯,一定要她汲水洗衣。她唉声叹气:“舅舅呀,我得庆幸您没有在厨房砌一口土灶台,否则天天让我上山砍柴回来烧火煮饭就更惨了。”
宁致远哈哈一笑:“吾正有此意。”
顾芳喜威胁他:“那么您灶台完工之日,就是我绝足不来之时。”
井口用青石砌成,俯身望去,圆圆的一井止水幽深平静如青铜古镜,朦胧地映出她的影像。井畔有一株年深日久的老槐树,枝枝叶凝碧,碧叶间开满珍珠串似的累累白花。花香既清且馥,染就满庭芬芳。
顾芳喜立在青石井旁、槐树荫下,一下下摇着井辘轳打水。清风徐来,细的雪白花瓣翩然而落如雨如霰。此情此景,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纳兰容若的半阙词:
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她以前读这词时,感觉不出这两句的妙处来。如今……却是深有感悟了。情不自禁想起那一张俊朗的面孔,那一双深遂的眼睛……
正出神间,门口有人在扣柴扉:“请问这是宁致远先生家吗?”
顾芳喜扭头一顾,半掩半开的竹篱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张俊朗面孔,正是她方才想念过的容颜。当真蓦地一相逢,何止心事眼波难定。她双手一颤,刚摇到井口来的一桶水又哗啦一声掉回井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