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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靖业也希望能够跟下一任老板有共同语言,对于皇帝弃年长诸王不立的想法是投赞成票的,他也愿意为之奔走一二,但是,过分得罪人的事情,他还是不想干的。名声已经不太好了,郑靖业也不想可着劲儿地让它更加狼藉。如果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上阵也就上阵了,开头的时候他还是不想动的。那多个藩王,数一遍都要掰好几根指头,费力呀!
幸而皇帝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有事就戳着底下人当送死鬼的人,要不然一个魏静渊也不会让他到这把年纪了还在惦记着,心中十分之不安。总的来说,皇帝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皇帝已经想好了,他家儿子、儿子背后的人,没少告过竞争对手的黑状。尤其是年长诸子,不同母的那些个人,嘿,小话谁没说过啊?彼时皇帝既气儿子不学好,也恨告状的不长眼。
现在正好拿来用一用。既然排行靠前,母家也比较清贵,各方面条件都好,但是,如果本人不知进退,一定要出头的话,很容易出麻烦。不如给他们各弄个小缺点出来,绝了他们的心思,也保全了他们。唉唉,想来真是矛盾啊,没儿子的时候盼啊盼,儿子多了又愁啊愁的。
难为他还觉得不好意思,虽然儿子们各有小心思,当爹的亲自给他们弄罪名也让皇帝脸红。
要不怎么说皇帝代表着国家的良心呢!
现在这位良心的代表内心正在受着良心的谴责,他心爱的妃子梨花一枝带春雨,好不惹人怜爱。苗妃最近是唠叨了一点儿,皇帝也归咎于是她没有安全感,须知苗妃最初乃是声称愿意跟他一块儿去死,只求把儿子照顾好来的,到底是算是一片爱子之心。皇帝一直敷衍着她,颇为过意不去。
今天,苗妃旧话重提,皇帝终于不堪其扰,含糊地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顿了顿,“我最疼我们二十四郎了,他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苗妃满眼惊喜地看着皇帝,那表情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真切,皇帝这是答应她了吗?这何止是五百万啊?!这是全家都是五百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什么叫“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不就是说二十四郎是太子了么?苗妃脑补得哈皮极了,喜极而泣地拜倒:“圣人~圣人的恩德,臣妾粉身碎骨不能报其万一。”一时高兴,自己都替自己找了借口,瞧,二十四郎最小最招人疼,她自己又是后宫位份最尊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良心牌皇帝心虚极了,打着哈哈:“那就别报了。”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作为一个男人,忽悠一个女人,这让皇帝的面子上很过不去。这会儿这老家伙还没想到,等他正式立太子的时候,苗妃一听说太子不是她儿子,得是个什么反应呢!反正他现在把苗妃给忽悠住了,而且吧,大良心自我安慰,两个小儿子俱已封王,连苗妃的后半生都护住了。他这个爹,也算是合格了。
所以说,老男人的爱情是靠不住的,老男人的许诺,也是靠不住的。可惜,苗妃还是太年轻,皇帝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都长,她还是被忽悠了。老男人真tmd靠不住!尤其是临老入花丛搞忘年恋的老皇帝,你以为杨贵妃为什么会死?
问题是苗妃她现在不知道这个人间至理,她已经陷入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中。皇帝看她这个样儿,认怂地溜了。不得不说,这脸上生褶,连白胡须都心虚得无精打采,揽着袍子的下摆,踮起脚尖,要多猥琐有多猥琐,这要不是在大正宫里大家都认识他,一准儿把他当个老流氓给抓了报官。
皇帝到底是军旅出身,据说还干过伏击的勾当,人衔枚、马裹蹄,趁着苗妃感动得脑补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苗妃幻想着自己日后的风光生活,如果二十四郎是皇帝,那自己是皇太后,谁还敢说自己在昭仁殿里住得名不正言不顺?唉唉,应该让皇帝册她为后的,不过……苗妃叹气,皇后从来都是要系出名门的,就是皇帝的生母、她那素未谋面的婆婆也是在儿子登基后才做的太后,在那之前,她可是有一个太子儿子的。
算了算了,还是懂事一点儿吧。苗妃扬了扬眉毛,到时候,什么淑妃、贤妃、昭仪,可都要老老实实的了,当初她们给她多少脸色呀!日后还不是要受她的管?想到这里苗妃就觉得解气,到时候她和皇帝还有二十四郎,唔,还有二十三郎,一家四口合乐,让这些女人生气去!嘿嘿!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是什么呢?
苗妃忽然悟了,尼玛!太后是个寡妇啊!没了老公的女人,这日子要怎么过哟~苗妃惊呆了。她在给儿子争太子位的时候,是想着儿子日后做皇帝的,却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只有现任皇帝下台(绝大多数是死掉),太子才能登基。现在幻想起日后的美妙生活,觉得糟心了。
“圣人!”苗妃忽然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疼,没来由一阵心慌。
凉秋听着苗妃的声音都不对了,急忙上来道:“娘子怎么了?圣人却才回去了,摆手叫不要打搅了娘子。”
苗妃揪着身下的坐垫,脸上一片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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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知道他那可人疼的小媳妇儿舍不得他这个老流氓去死,如果知道,只怕良心更要受到谴责了。他正在审阅给儿子女儿办喜事儿的报告,他儿女多,婚丧嫁娶自然也多,虽有有司负责,他也要揽个总。放到以前,也就是听说“已经办好了”扫一眼报告,然后丢开。现在既然要在年幼诸子里选新太子,不免更加上心一些。也许是自觉时日无多的缘故,对儿女格外上心,也格外愧疚:以前是有些忽略了他们了。
现在仔细回忆起几个年幼一点的孩子,倒是能分得清谁是谁,各人大概是个什么性情,至于具体的生活细节,还真是想不起来了,不免又回忆一回。他对祁王倒是死心了,这货是个投机主义者,立场不坚定,又薄情。十五郎名萧令俭,生活却一点也不俭仆,虽然皇帝自己也生活得奢侈,却很看不上生活奢侈的儿子,也把他给扔到一边去了。
皇帝中意的是十七子,义安郡王萧令先,要不也不会给他安排襄城侯当岳父了。襄城侯家是开国功臣,真本事杀出来的爵位,襄城侯本人还跟着皇帝出过征,皇帝不要脸地自己当主帅,让襄城侯当先锋,出征前两个人差点儿被叫江阴大长公主的眼泪给淹了,回来又眼看着这位老太太在他们面前上演惊厥大戏。襄城侯家故交也很不少,老襄城侯活下来的兄弟五人、姐妹三个,婚姻结得都不错。
十八子承庆郡王萧令恭倒与他叔叔卫王很像,风雅得很!皇帝既想要个实干家,就看不上他,给他一个与祁王继妻差不多的岳父。
十九子歧阳郡王萧令安是个柔弱的文青,性情有些拧,有些小家子气,又有些温柔。简单地说,是个有变态潜质的小青年。皇帝不认为他能挑得起担子,也只好放下。
二十一子长水郡王萧令信就更让皇帝无语了,他最近才知道,这个儿子是个变装癖!这世上的变装癖有千百种,萧令信,他酷爱装成个小厮,那一回,他传令让他府中长史跑腿儿,自己装成大门上一个小幺儿,把长史的小厮给扣王府里,自己给长史牵了半天的马,长史愣是没发现,可见演技有多么的好。等到长史要回家,才发现这小厮好像是王府的,准备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长史脸都青了。皇帝得知之后好想死!
还是十七郎好!皇帝泪眼汪汪地想。果断,敏练,行事从不犹豫,而且在得知周原同学有娶公主不如娶世家女的意思之后,拎过这个准妹夫好一顿的敲打。资料陆续送到皇帝的手上,他也有了初步的判定。试探地询问十七郎婚嫁意图,这孩子居然答:“世家可、非世家更可,但凭阿爹作主。”他说世家女的时候会皱眉头,这样很好,要是儿子也是个世家的追星族,皇帝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可!
在立十七郎为太子之前,皇帝还想再考察一番,比如派个任务什么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他们把婚给结了,结了婚,皇帝宣布立十七郎为太子的时候,自有襄城侯在勋贵圈子里响应,朝臣里还有郑靖业这个非常贴心的宰相,皇帝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他甚至暗示了郑靖业,郑靖业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对诸王的了解比对皇帝更深些,对十七郎也挺看好,想了一下此子品性,再想一想他周围的人,再没有不放心的了。连他未来岳父襄城侯都不是世家那一边的,不怕他受坏影响。
皇帝以为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郑靖业以为自己看得很中肯了,却不知道十七郎有一宗毛病儿:平生最恨嚣张跋扈的女人!这个毛病是由苗妃带出来的,在皇帝面前,苗妃是活泼可爱的,在后宫眼里就直接晋级泼妇。活泼,泼妇,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他未来老婆徐莹,正是个活泼丫头,直脾气。这一点,郑靖业知道,皇帝不知道,甚至,义安郡王也不知道。义安郡王眼里,徐莹少有孝顺之名,江阴大长公主那样柔弱多病的一个人,徐莹小小年纪就陪侍在侧,得是多么地温柔、多么地有耐心!他却忘了――这年头的妹子,对自己亲祖母肯定会有耐心,对丈夫,可就不一定了。
许多人的苦逼生活也就此开始了。
当然,此时义安郡王还不知道,性格再刚强,他还是个少年,还带着点儿少年的青涩憧憬,幻想着未来的温柔可爱的楚楚可怜的小妻子,新娘之夜含羞带怯是怎么一个模样呢!
义安郡王坐在书房扳指头,先是定婚,才是婚姻,中间步骤繁多,还有王妃的礼服、仪仗等等等等,不由在书房里打起了转儿来了,直到家令来请示:“殿下,不但咱们府里要办喜事,诸王公主要办喜事的也不少,只是日子都还没定,是现在先备下了,还是等王妃过门之后,请示王妃呢?”
萧令先道:“十四郎、十五郎比我年长,必在我先,这是要先准备的。其余人比我幼,你先作一准备,待王妃到后,请王妃作主便是。”
家令漫应了一声,又问:“这不知道王妃的嫁妆有多少?好准备库房。”
萧令先笑骂:“你只管拾掇出来几间就是了,哪有问嫁妆的?”
“空房多了,填不满,王妃脸上不好看。空房少了,放不下,王府没面子。”
萧令先弹了弹家令的纱帽:“少弄鬼,王妃与我一体。”
家令蔫蔫地答应了一声,又扭扭捏捏地道:“那……您房里那俩丫头,要怎么处置?”他说的是萧令先收用过的两个婢女,两女温柔谦卑,正是萧令先喜欢的那一款。虽然喜欢,萧令先倒还有分寸,目前还没有庶子庶女问世――如果婚事再拖上几个月,可就说不好了,皇家,还真不太讲究这些个。
萧令先怪异地道:“这要怎么处置?”
家令暗暗叫苦,郡王先有了人,这不算什么,可王妃要是醋起来,就更不算什么了。到时候他这个夹在当中的人,可不就有得受了么?是以先过来向萧令先讨个主意,打发了最好,留下来了。徐莹问起,他也能说“冤有头、债有主,前面左转是政府”。
萧令先却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他爹自己都忙着抱小老婆换小老婆,诱拐良家妇女的事儿都干得上,还是怪叔叔拐小萝莉式的,哪顾得上照顾儿子的节操?
家令迫不得已,只好含蓄地道:“婚前有侍妾,面上不好看的,王妃心里也会不太痛快。”
萧令先沉着脸道:“不致如此。”
家令心说,到时候你没事儿,顶多被念叨两句,我可要遭殃了,说不定还要被王妃给抽啊。萧令先话已经放下了,家令知道多说无益,只得退下。家令不知道,他的脑补彻底补得反了!是他挨骂,萧先令被打,徐莹真正贯彻了“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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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末,皇帝就颁了许多道给儿女办婚事的旨意。这其中有一些是已经在做了的,比如萧令媛的婚事,老公早就定了,婚礼用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也都通过气了,匠作那里也着手了。真正办起来,很快。约摸着一个月一两场,八月十五,他家的团圆宴规模会空前的盛大。
正月末,各衙司也陆续开印了。
郑琰记着答应阿汤的事儿,先去寻了郑靖业。郑靖业因为储君已经默定,很有心情与女儿闲聊。
郑琰看他心情好,也大胆地请示:“阿爹,我有一桩事,许要劳动李京兆,因是我私事,也是自己去求,阿爹看合适么?”
郑靖业看着女儿姣美的脸,有一时的恍惚,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啊!开始有自己的私事,也有自己的社交,还开始跑门路了。郑琰很少看到郑靖业走神儿,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郑靖业像被电到一样地蹦了一样,惊魂未定了半秒,又施展变脸绝技,问郑琰:“先说是什么事。”
“我答应阿汤,帮她问问京兆,看能不能查查她弟弟的去向。”
郑靖业一皱眉:“怎么说?”
“阿汤的弟弟与她幼年分离,他们姐弟都官奴婢转成的私奴婢,年前我问阿汤心愿,她想与弟弟团聚。我寻思着,他们姐弟是在京中发卖,这些只有京兆那里有线索了。”
郑靖业点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可先问李幼嘉,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阿汤。先看她弟弟人品再说。”郑靖业很快想到了这样的关怀下人,对郑琰收拢人心有好处,更是欣慰女儿的成长。如果这样嫁人,好像也比较能够放心。
郑琰得了郑靖业首肯,便登门拜访李幼嘉,上门的时候说的是来看李莞娘。她与李莞娘素熟,顺路看看也是有的。李家熟练地接待了他,李莞娘听说她来,亲自跑了出来:“我还想着要看七娘去的呢。”
郑琰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今天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要劳动你们来了。”李家虽是郑党党徒,李幼嘉也是朝廷高官,自不能当仆役对待。
李莞娘挽着郑琰的胳膊:“有事你说话。”就差拍胸脯了。
“请京兆帮忙找个人。”
“呃?”李莞娘得父亲喜欢不假,却还当不了父亲的家。
“我还是见了夫人再说罢。”
李家夫人也不为难,这样的小事,别说郑琰亲自来了,就是写张条子,李幼嘉也能给她办了。李夫人江氏笑道:“这样小事,还值得七娘亲自跑一趟,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郑琰快要结婚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杜氏对小女儿尤其厚道,光宅子都给准备了三处,熙山还在弄别业。马上郑琰就是家庭主妇,江氏也是圈子里的人,自要早结善缘。
“那怎么成呢?”郑琰笑道,“麻烦京兆已是不妥,再这般托大,阿爹也要说我不懂道理了,阿娘知道了怕不要掐我。”
江氏道:“本就不是大事么,相公夫人太看得起他了,难得有七娘用得着他的地方。”
“夫人哪里话?我必要当面请托京兆的。”
又客套了一会儿,郑琰道:“本不是为了这一件事来的,实是来看看莞娘与夫人,顺便这么一说。前儿阿悦还说莞娘新调了一种香,很是好闻。”
江氏便让李莞娘招待郑琰去品香,李莞娘很是欢喜:“阿悦好快的嘴,我还想说,过两天亲自拿给七娘的呢,让人订匣子去了,还没送来呢。”
李莞娘这姑娘,一如大部分妹子一样地彪悍,在女红上面也比不上大部分妹子,调香倒是有一手。李莞娘净手取了只小小的玉香炉,打开一只匣子,用摄子取了几块儿香料,放到香炉里点燃。
郑琰伸手把丝丝缕缕飞出来的烟往鼻前轻扇,嗅着这淡淡的香气,赞道:“这个好!”
“现在不是时候呢,到夏天你再闻,更合适。”
“还夏天呢,过两天你就抱着匣子来找我吧!”
“好啊!”
两人笑作一团。
郑琰直呆到李幼嘉回来,听到江氏的婢女来汇报:“郎君回来了。”郑琰道:“可好了,我再拜托一回,才显得郑重。”
李幼嘉听说郑琰来找女儿玩,并不在意,还问江氏有没有用心招待。江氏道:“这回这是来寻你的。”
“又说疯话,她寻我来做什么?”
江氏叹道:“这七娘,还真是相公的闺女啊!”
“废话!”
江氏不再卖关子:“我说是来寻你,就是来寻你的,你猜,有什么事?――是让你帮着找一个人,她身边的侍女,有个弟弟,是在京兆发卖的。”
这一说李幼嘉就明白了,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得了缘法的奴婢,也会求主人帮忙找失散的亲人,赎回来,一家团聚。李幼嘉也不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是郑琰这样大手笔直接请京兆尹帮忙的,却是少数。
“七娘会做人啊。”江氏感叹。
李幼嘉扶额道:“不但会做人还会做事,亏得有她在,不然咱们的傻丫头准吃亏。阿莞跟着七娘一处,纵是傻点儿,七娘看她实心的份儿上,也会照顾的。”
“这倒是,”江氏答应着,推了推李幼嘉,“那你可把七娘嘱托的事给办妥了。一是她照顾咱们闺女,二来池郎君也不是简单的人。”于情义、于利益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还用你说?”
李莞与郑琰已经结伴过来了,李幼嘉不免又是一阵厮见,听郑琰说有事想求。连道:“‘求’字可不敢当,赶紧收回来。”与江氏也是一般的说法。
郑琰道:“婢女所求,当是小事。只是要劳动叔父,可就是大事了,不可不慎。”小捧李幼嘉一把,李幼嘉也痛快答应了下来。
郑琰见目的达到,也顺顺当当地告辞了:“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再迟该宵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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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回到家里,被杜氏堵了个正着,不等杜氏问她,便先自行招供:“阿娘这里快开饭了么?好险,差点没赶上,我去了京兆家寻莞娘去了,顺便托了京兆一事,阿爹都知道的,晚间阿娘问阿爹就都明白了。”
杜氏这才不问了,晚上不免把郑靖业好生审了一通。“这是好事,待奴婢们有心,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会知恩图报的,何必瞒得这样仔细?”
“夫人说的是。”
李幼嘉很有效率,很快查出来汤小弟经过两次转手,非常不小心地又成了匠户。匠户这种身份,算是半个贱籍,按说他们是自由民,但是吧,没田没产,对国家税收没贡献,每个月要到官府去白干半个多月的活。但因为是技术人员,日子过得尚可。
更有效率的是,他还把人给弄来了。
汤小弟傻乎乎地被李幼嘉给弄到京兆府,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哭丧着脸道:“小人每月按时服役,没有躲懒的!”
李幼嘉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问了他的姓名,家中还有何人一类。与手中的资料暗合,阿汤也是在籍的,从何地卖出一类。汤小弟依稀记得还有个姐姐,只是已记不清长相了。有什么表记也不好说,随身不可能带啥传家宝以供辨认――转了这么多次手,主人不稀罕这些破烂东西,同行中也会有恶霸。
李幼嘉一想,差不多就是他了,就通知郑琰,是不是让阿汤来认人。郑琰拐着弯儿地问阿汤:“你弟弟身上有什么记号没有?”
阿汤正担心着这茬儿呢,只是不敢催郑琰,见郑琰还没忘,忙不迭地道:“他脖子后有颗黑痣。”
不是吧?郑琰黑线,这个……不是显著特征啊!“还有旁的么?这个还算常见,要是这个不是,不好再多麻烦人家的。”郑琰有些懊恼,居然忘了一开始就问阿汤,如果这回找的不是,再跟李幼嘉补充寻找条件,事情就办矬了。
阿汤紧张地道:“嗯,他左脚是个六趾儿!”
唔,这个误认的概率就小了很多。而且,六趾儿啊!好像是涉及遗传学的东西吧?咳!现在问明白了,李幼嘉也把人找到了,如果不是,依旧是办了件矬事啊。郑琰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郑琰胡思乱想着被勾起的生物学知识,带着阿汤去认弟弟。
阿汤一见面,都没扒人家小朋友的袜子,先扑上去哭了:“这就是阿弟,这就是阿弟,一看就认得!”
汤小弟还在迷迷瞪瞪,初时见一个拖着眼泪扑过来的年轻女子,魂都要吓飞了,哪怕是个清秀小佳人,眼睛通红的也挺吓人。吓完了之后不知为何又觉得眼前这女子好生眼熟、好生亲切,听阿汤一哭,他也呆了,心扑扑地跳:“阿姐?”
郑琰黑线,理智地请李幼嘉给验明正身。阿汤也说:“阿姐那年为护着我,烫伤了手臂,在左手。”
阿汤站到他面前一卷袖子,果然没错,郑琰心道:好险好险。
“傻样儿,哭什么呢?还不谢过京兆?!”
李幼嘉笑呵呵地道:“全人骨肉,我也乐得积德。还是谢过七娘吧,不是七娘所嘱,我也不知道有你们这回事呢,”想了想,索性再做一人情,“这是好事,我便设法先免他三个月的番役,让他们姐弟团聚也乐呵乐呵。”
郑琰笑道:“那谢谢叔父啦。”
“哎,这个可不敢当!”李幼嘉答得也快。
阿汤姐弟千恩万谢,郑琰道:“别搅人公事了,唔,到我那里坐罢。”把姐弟二人带到了自己的私宅。
宅子保持得不错,看门的老苍头还说:“娘子来得略晚了一刻,早些时候郎君过来坐了一坐呢。”
郑琰脸上一热:“有劳。”
老苍头连说不敢,自去门上看着车马。
郑琰领姐弟俩到了正堂坐下,阿汤拉着汤小弟一齐跪了下来,咚咚咚就是三个响疼,听得郑琰都为他们觉得脑门儿疼。虚扶一下:“好啦好啦,你们姐弟也算是团聚了。不要怪我打扰了你们姐弟相聚的时刻,今明两天给阿汤假,你们姐弟一处说说话。现在我却是要问――你们以后要怎么办?这两天好好商议一下,回来告诉我,有什么打算也别藏着掖着。”
阿汤与汤小弟又一起叩头,汤小弟虽看起来木了点,心里倒也晓事,不是哪家主人都有这样的好心情帮奴婢找亲人的,只是他嘴巴略笨,不会说话,又因主人家是年轻女孩子,头都不敢抬,叩头而已。
郑琰问完了话,又问汤小弟现在住在哪里,匠户自有聚居处,离这个中档文化社区还比较远,钱袋子里掏出块小银子来:“阿汤去雇辆车,再去你弟弟那里。今天走得急,没带东西,你们说完了话,我自有贺仪给你们的。”
阿汤道:“七娘大恩,奴婢不敢再求财物的。”
郑琰笑而不语,阿崔道:“给你就拿着,跟七娘客套起来了。”
郑琰赞许地道:“不是白给的,去匠户营那里,有什么新闻回来可是要说给我听的。你也知道,我喜欢听这些个,阿娘又不许我乱跑。”
阿汤连连答应,郑琰看看没事儿,也不打扰人家了。想起池之,带着人就奔池家去了,阿汤也与汤小弟又哭又笑地出了门儿,到了门口,汤小弟结结巴巴地道:“阿、阿姐,且等等,等,我去、去雇辆车来。”
阿汤抹抹眼睛:“你别去,别离了我。”转托老苍头帮忙雇车。
汤小弟别扭地道:“我……丢不了。”
阿汤泪喷。汤小弟手足无措,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嚎啕了,手忙脚乱地哄着,好容易阿汤收了眼泪,老苍头已把车给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