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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女单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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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匆忙从包里翻出ipad联网,搜索这段时间与花滑有关的新闻报道,刚点开网站就看见一个无比醒目的标题。

    “分站赛过半,双姝对决开启女子单人滑新纪元。”

    下面还有一行红字副标题:何翩然vs夏天。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伊嘴上这么说,手却飞快地点击屏幕,找到夏天短节目的视频。缓冲完毕刚一播放,两个人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刚刚那个少女就是夏天无误!

    视频很清晰,能看出她化了妆更显动人,一身类似学生打扮的比赛服夺人眼球,格子百褶裙,白色衬衣,腿和身体的比例非常好。

    画面最开始是她和一个须发皆白有着典型斯拉夫人特质的老教练对话,教练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目光矍铄,笑容可亲。很快,解说员报出她的名字和国籍。

    俄罗斯?

    何翩然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条,红白蓝三色横条国旗不会有错。

    音乐刚一响起,节奏之快,猝不及防。

    许伊刚想问何翩然这是什么配乐,话未出口,就被夏天一串凌厉的开场动作憋了回去。

    快速的电子摇滚节奏不像是她在追赶音乐,而像是音乐在配合她的动作,开场第一个3-3连跳,竟然是路兹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

    看她轻灵落冰,何翩然心头一凛,自己的3-3难度是飞利浦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第一个连跳她的技术基础分就少了将近一分。

    行云流水的滑行串起衔接,第二个单挑,3lz!

    又是路兹跳!

    “我知道了!”和视频中观众的喝彩同时,许伊猛拍何翩然大腿,“这是电影《海扁王》的原声,你看她的打斗动作和装束还有表情,不就是电影里的超杀女吗?”

    这个电影何翩然没看过,可是许伊单从表演就分辨到出处,夏天的艺术表现力与她的跳跃难度一样,不可小觑。

    节奏快,衔接满,整套动作几乎毫无喘息时机,夏天的压步效率之高,令人咋舌。两套联合旋转柔韧度速度都无可挑剔,马上,她做了个落冰稳健的2a。

    何翩然不觉握紧双手。

    这个2a高飘远,堪称教科书典范,而自己的2a,在训练时的成功率已经开始低于百分之五十了。

    在一串难度不低于何翩然的步伐中,夏天合着音乐戛然而止,动作与刚刚干脆转身离开时一样,英姿飒爽。

    何翩然没犹豫,点开了她的自由滑视频。

    穆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旋律响起,两人都感到惊讶,这么有个性的交响乐以她的年龄真的能诠释?

    夏天用一套clean的节目给了两人答案。

    从头至尾,流畅的滑行将表现力发挥的淋漓尽致,举手投足丝毫没有青年组的风格,诡变灵动,成熟得令人错愕。

    最后得分出现,屏幕显示夏天获得了中国站的冠军。

    她似乎没有欢欣雀跃的表情,冷着脸,和身旁的老教练说了几句俄语,老教练像是宠溺孙女一样搂住她低语几句,她才露出笑容。

    她的确应该笑。

    短节目得分64.59,自由滑得分135.02,总分199.61。

    这个成绩,不止高过了发挥出色的周雪盈和美国的莉迪亚罗德尼,还超过了何翩然在刚刚结束的nhk杯上取得的个人最好成绩195.29分。

    闭了网页,两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怪不得要来找你耀武扬威,”许伊打心眼里不喜欢夏天,“听她说终于找到你了,八成是看了你的世青赛表现特意到中国杯堵你的吧?闲的!”

    何翩然笑了笑,“她没有参加过世青赛,积分和排名大概都不够,应该只有那一个大奖赛名额,看来真得总决赛见了。”

    “总决赛就总决赛见,”许伊一顿,猛地扑到床上脸埋进枕头,哀嚎阵阵,“都怪我!去不了总决赛,下个分站赛是法国站,玩儿命也拼不过那些名将老将!”

    “你多大,他们多大?早晚有一天你能拿到名额。”何翩然对许伊的表现相当有自信。

    “我能等,凌凯能等吗?没了凌凯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是。”许伊懊丧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突然弹簧一样坐起来,“要不我请个假陪你去?”

    “得了,别耽误时间训练!她还能吃了我?”

    “你看她今天的德性,不就是冲着吃你来得么?”

    “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何翩然仰倒在床上,“你想想,她既然有本事知道咱们的酒店,就应该知道我早住进来备战,这期间她都没来,比赛一结束马上出现,这明明是怕影响我比赛的心理。这样的人就算当对手,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胳膊肘往外拐!”许伊气她帮夏天说话,忽略了何翩然说这话的初衷是为了安慰她的缘故,冷哼一声别过脸。

    但何翩然说的是实话。

    夏天避开备战,特别从俄罗斯飞到日本,“正式宣战”又匆匆离开,没有半点扭捏造作,怎么看怎么像个性情中人。

    今天她这一闹,还真有点访友不遇,尽兴而归的味道。

    想着想着,何翩然暗暗窃笑,夏天骨子里透露出的气质带点冷傲孤高,有点舍我其谁的味道,想来她在知道自己中国杯退赛时,肯定气得不轻。

    其实,她并不讨厌夏天,不讨厌自己的每一个对手,更不讨厌竞争。竞技体育正是因为残酷才激发人最原始的斗志,而往往真正的对手才是前进路上最重要的伙伴和动力之一。

    而她刚刚之所以激动,还是因为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落后夏天这么多,不由得心焦气躁。

    五种三周跳外加阿克谢尔两周跳她掌握的十分平均,虽然最擅长做难度仅次于路兹三周的飞利浦三周,但别的跳跃完成率也不低。可发育之后,路兹三周和阿克谢尔两周纷纷成了障碍,纵然她靠着自身心理素质、稳定性和同龄人无法拥有的经验挺过比赛,但技术不稳定的问题仍然致命。

    何翩然沉思半天,许伊一直没吭声,她只好起来哄了半天并许诺回国接着逛街,两人才继续有说有笑收拾好行李。

    这次回国因为有双人一号舒涵和萧旭松的分站赛冠军,关注点自然就不是何翩然了,双人一直是国内传统优势,观众基础也比其他项目更高。何翩然倒是挺高兴,可没走出机场,她还是被一群记者围住,最后幸好在领队和其他队友的帮忙下突出重围。

    上车后,舒涵笑着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太好了!你这仇恨拉的真是救民于水火啊!以后我和老萧再没机场恐惧症了!”

    许伊笑得前仰后合,何翩然也想笑,可是舒涵的铁砂掌力量太大,疼得她后背直颤。

    回到训练中心已经是下午,大家收拾好东西又都在主楼集合。

    之前在飞机上就商量好一落地就去看周雪盈,一个人都不许差,再加上几个没去日本站的队友,整队人齐齐出发,抵达医院。

    马上就要过探病时间,大家紧赶慢赶总算到了病房,一进门就看见周雪盈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裹了石膏的腿吊在半空。

    一旁的陈教练和周妈妈看到队员都来了赶紧起身。

    周雪盈看见队友,眼泪刷一下涌出,脸上满是泪痕。

    何翩然很怕听到退役或者伤病两个字,无论是谁她都有种感同身受的痛,看见周雪盈的眼泪,她眼圈红得比谁都快。

    “人来得还挺齐,”周雪盈忍住哽咽,笑了笑,“我过两天就做手术,医生说只要好好恢复,过个一年和正常人行走跑跳都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别难过。”

    她顿了顿,目光有一瞬的恍惚,“以前陈教练总夸我萨霍夫三周做得好,谁知道,这次偏偏折在最擅长的跳跃上了。子瑶和翩然的萨霍夫三周我都指点过,不知道再来新人,她们的萨霍夫跳……”

    她再说不下去,几个人已经哭出声来。

    陈教练怕影响周雪盈心情急忙打断,“好了好了,你们也都看过了,心意尽到了,早点回去,让雪盈好好休息准备明天手术,等她手术完了再看。”

    周妈妈早在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教练拥着队员往外走,何翩然走在最后,听见周妈妈一边啜泣一边低语:“早说让你早点退役你偏不听,现在多遭罪!”

    “妈,没关系,”何翩然听见周雪盈的声音清脆悦耳,“我一点都不后悔。”

    病房门在她身后紧阖。

    过了两天,陈教练回到队里开始狠抓各个项目的训练,给何翩然也增加了训练密度。

    她欣然接受。

    每天何翩然依旧坚持起床晨跑,上午训练体能,下午上冰。

    谁料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许伊突然说了个劲爆的消息。

    “你知道吗?”她压低的声音里带了点紧张,“你二师姐叶子瑶今天找了陈教练,说要退役!”

    何翩然一怔,夹好的菜从筷子间落回餐盘。

    下午冰场,她找陈正歌确认这件事,得到的是肯定答复。

    “再劝劝师姐吧,”何翩然有些着急,“她应该就是被盈姐的伤吓到了。”

    陈正歌笑了出来,拍拍她的头,“路都是自己选的,她不想坚持,我们再怎么劝也没用,没有面对前路的勇气,技术再好的人都跳不起来。”

    何翩然呆呆站在冰场边,只觉得遗憾。

    那是她最憎恶的一种感觉,憎恶到即便是别人的无奈,也会让她觉得抵触。

    “别想那么多了,”陈正歌经历的多自然更看得开,“这几天上面让我着手选拔新人,我先下去看看,等法国站后的全锦赛再看成绩和表现考量一下,我不在你跟着小余好好训练。”

    “我明白。”

    转眼间,从竞争激烈的三人,难道就只剩下她一个?

    她半点幸灾乐祸都没有,只剩唏嘘和悲凉在心头翻滚。

    新老交替,竞技体育里最自然不过的现象。

    伤一个退一个,新人永远会不断填补留下的空缺,很多时候,人在现实面前都渺小得无以复加。

    这种残酷她一直明白,但突然面对身边的巨大变故,何翩然还是忍不住感慨,花样滑冰被誉为最美丽的项目,但美丽背后的残忍和代价,与其他项目没有任何分别。

    而等待她的,除了残酷的现实,还有残酷的竞争。

    “这点事对于你还不算压力吧?”陈正歌笑笑,这点自信,他对何翩然还是有的。

    何翩然从感叹中回过神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这点对于她的确不是压力。

    不管谁主动放弃,她都不会受到影响,放弃这个词只有伤病和年龄才能做到,而她现在的情况,这两点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

    但旁人的遗憾让她更觉紧迫,残酷的现实和运动生涯的短暂也让她无法忍受驻足不前。

    陈正歌忽然有点心酸,送走自己的弟子不管多少次,感觉都是一样落寞,而当他再将目光落在何翩然身上时,眼中又燃起希望的火光,这星点光彩里因为倒影着她纤细的身躯而饱含忧色。

    “真没想到,”他拍了拍何翩然的肩,深深叹息,“我们国家的女单一号从今天起就是十七岁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