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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风雨太大,早起看到地上一地乱枝碎叶,楼下院子里,正在一地泥泞里起棺,哭声稀稀拉拉。想想人生在世,走一遭,也不过如此,人生的意义不敢追问。又想的沉重了,柳依依不过是替奶奶倒个尿桶,披头散发都能想这么多,自己叹了口气,摇摇头,赶紧回去洗脸。
放假就是这样,没回家的时候想回家,回到家又觉得无聊。坐在楼下对着街道的店铺门口,一坐就是一上午,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想干。想起岳宇说的同学聚会,柳依依心中不禁有些失落,自己老是这样不合群,孤孤单单一个人好像不太好,除了朝夕相处的大学室友李婷和老同学岳宇,在学校也没其他朋友了。杨汉云呢?如不是偶然认识,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了解,最多也就是个普通熟人而已,不知杨汉云会怎么想。
拿着手机打开QQ,杨汉云没有在线,岳宇的头像倒是亮着。这家伙天天在家干吗呢,什么时候上线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他。
“嘀嘀嘀”,岳宇发来消息,“在家无聊吧?”
“是你在家无聊吧!”
“是啊,没意思,咱们去哪儿玩儿吧。”
“去哪儿啊?”
“听说九渡水库不错,还有漂流呢,咱们去看看呗。”
在家这么无聊,柳依依也想出去转转。“怎么去啊?”
岳宇发了个“哈哈”的表情,“依依姑娘终于愿意出去走走了,怎么去就包在小生身上了。”
柳依依撇了撇嘴,岳宇其他都挺好,就是有时候卖乖让人讨厌。“快说呀,要不就算了。”
“你先来跟我会合,咱们包车去。”
“去你家找你?”
“嗯啊!”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哪儿?我怎么坐车?”
“你先坐1路车到王屯,我在公交站牌那儿等你,包车我都联系好了。”
“还有谁一起?”
“没了呀,就咱俩。”
“就咱俩?!傻不傻,你不是说同学聚呢么,其他同学呢?”
“跟他们没话说,玩不到一起。再说了,他们哪有依依同学孤傲乖张、牙尖嘴利、学识渊博,交锋中总有意外收获。”
柳依依发了个“呸”的表情,这几个词总结的到位,“行了吧,我一会儿就出发,坐上车跟你联系。”
背了书包,给妈妈打电话说了一下出去找同学玩儿,晚点回来,柳依依按岳宇说的坐1路车往约定的地方去。
岳宇比柳依依大一岁,补习了两年,用他的话说,就是“高中基础打得非常扎实”。补习时,他们每次月考后都会调一次座位,有一次他们调成了同桌,这才熟识起来。对于柳依依能考上Z大,用岳宇的话说就是,“简直惊险,完全高难度动作!”。高考前1个月摸底考试,150分的数学卷纸,全班只有两个不及格的,一个是体育特长生,另外一个就是柳依依。柳依依把那张卷纸铺在书桌上,趴在上面一抽一抽地哭,岳宇就安慰她说,“没事儿,你看我也是第二次高考没考好,不就是再补一年!”柳依依听到他这样说哭得更厉害了。一个月以后高考,柳依依数学居然是三门主课里分数最高的,岳宇坚持说是他为柳依依祈祷,出现了“神迹”,助柳依依高考逆袭。他所说的“神迹”,是柳依依趴在不及格的数学卷纸上哭了一下午后,对面教学楼的玻璃上反射了夕阳的光,正好打在柳依依身上,岳宇就安慰她说这是替她秋来的“神迹”,只需安心复习,到时候不要紧张,定会一战成名。没想到竟然承他吉言,柳依依这才有了和他继续“同学”的机会。
1路车线路最长,站点也最多,一站一站卸人,到王屯的时候都半下午了,好在夏天天长,到七八点天才黑。
还没下车,柳依依就看到岳宇那大大的脑袋。岳宇个子不高,脑袋不小,瘦瘦的小身板顶着个大脑袋,自来卷的头发还很浓密,总是炸炸的。柳依依总嘲笑他,说他像是一个烫了头的火柴人。
“大小姐,我等了你快1个小时!”
柳依依白了他一眼,“1路车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包的车呢?”
“马上就到。”岳宇边说边朝路上看着,“来了来了。”
柳依依朝着岳宇指的方向看,一辆电动三轮车晃晃悠悠驶过来。
“这个?”柳依依指着停在路边的电动三轮车。
“是啊,很快,二三十分钟就到了。”
想想也是,管他什么车呢,能送到地方就行。岳宇拉开车门,柳依依先坐上去,这种车上兜风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夏天,热风和灰尘从那个扣不紧的车门缝里钻进来,有点迷眼。
九渡水库其实不远,今年刚打造的漂流项目,吸引了周边很多游客去体验。有些游客有经验,带着雨衣防水防晒,柳依依和岳宇没准备这些,不过现场也都有售卖的,价格么也很是可观。
柳依依穿了一条棉质的白裙子,要是被打湿了贴在身上会比较尴尬。岳宇说,“你等我一下。”说完便跑到售票处隔壁的小商店买了一件雨衣过来。“穿上雨衣吧,省的把你衣服弄湿。”
“你呢?”
“我巴不得‘湿身’凉快凉快呢,夏天T恤一会儿就干了。”
柳依依也不再推辞,穿上雨衣,他们一起排队等船。
穿上救生衣,游客们一个一个排队坐上船,从高处看,一搜一搜的皮艇挤着挨着,下饺子一般。闸门打开,皮艇挨个儿滑进水里,顺水而下。漂流滑道不过3公里,水流时而平缓,时而流湍急,皮艇从高处冲进水潭,激起的水花早已把船上人都湿了个遍,好在柳依依有雨衣,裙子也就是下摆湿了一些。
这些人真会做生意,小时候这种小河流水的地方太多了,柳依依最喜欢去姥姥家,在河边抓小鱼小虾,或者捡一些好看的石头,常常一玩就是半天。这漂流很快,满打满算也就30分钟就结束了。
从九渡出来,早就不见了小电动的踪影。柳依依问:“咱们怎么回去啊?这儿没公交车。”
“交给我了,你等着啊。”
柳依依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这会儿倒是有不少从景区回市区的私家车,只是谁会载两个陌生人呢。岳宇在路边拦了几辆车,一听说要蹭车都摇上车窗走了,出师不利啊。岳宇看着一辆一辆过去的车,摇摇头,对柳依依说:“依依,要不你来试试?小姑娘更容易激起同情心。”
“哼!”柳依依鼻孔里冷笑了一声,扭头就走。
“去哪儿呀你?”
柳依依头也不回,“走回去!”“别啊姐姐!”
其实走到公交站牌,不过也就是四十分钟的路程,一个人步行,一个人跑步,对柳依依来说,都是放空和思考的方式,只不过今天旁边跟了个“话痨”,会有些痛苦难捱。
岳宇跟上来,“我说你这脾气啊,也得改改,以后毕业了到社会上还是这种万事不求人的态度是不行的。”
柳依依也不答话,只管往前走。
“你这人,太理想化,典型的小文青,往后有你吃亏的地方,你呀,得有个像我这样的良师益友,在身边提点照顾你。”岳宇紧紧跟着,话也没落下。
“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柳依依瞥了他一眼,冷冷答道。
“你看,也就我这样的好脾气,不跟你计较,别总是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容易得罪人。”
柳依依脚步慢了下来,岳宇说的对,她似乎总是有些不合时宜。“那怎么改呢?”
岳宇高兴得拍了一下手,“哎,对嘛,这才是虚心求教的样子。”
一路上岳宇滔滔不绝,给柳依依讲“为人处世之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1路公交站牌处。站定后,柳依依皱着眉头说,“道理不用你讲我也懂,只是我现在还没有用得到的场景啊。”
岳宇简直要晕倒,“算了,我也不费口舌了,你自己悟吧,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吃完饭再回去。”
“去哪儿吃?吃啥?”玩了一下午,又走了这么久,真是饿了,柳依依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跟我去就行了。”岳宇神神秘秘的说。
好像哪个城市都有一条解放路,都有一个人民广场。到了人民广场站,岳宇拉着柳依依下了车,沿着解放路往东走,是热闹的步行街。岳宇带柳依依来到一个门脸不大的小店门口,柳依依抬头看,门头用霓虹管装饰着“青青往事”四个字。“进去吧。”岳宇推门进去。没想到里面环境还挺温馨别致,是一家泰式餐厅。
“想吃什么,随便点!”
“你今天怎么啦?饿昏了吧!”
“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啊,我对你小气过吗?”
“是是是,岳大人,那我不客气了啊!真的快饿死了。”柳依依拿起菜单,“芒果糯米饭、咖喱蟹、椰子糕······”
岳宇一双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伸着脖子看着柳依依手里的菜单,柳依依憋着笑点菜,其实在心里默默都算着价格。
“好了,就这些吧。”柳依依点完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就这些啊,吓死我了。”岳宇拍拍胸口。
柳依依端起茶杯,抿着嘴笑。
岳宇也“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低低说,“等会儿还有惊喜哦!”
“什么惊喜?”柳依依放下水杯,疑惑地问。
“稍等。”岳宇拿出电话,“喂,你好,我定的那个蛋糕送过来了吗?”
“什么蛋糕?”这下轮到柳依依瞪大眼睛了。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你生日?”
“什么我生日,你生日啊!”
柳依依更迷茫了,“今天几号?”
“8月10号,不是你生日么?”
“谁告诉你我今天生日?”
“你QQ上啊,好友生日提醒。”岳宇认真地说道。
柳依依哭笑不得,要说呢也没错,8月10日是她根据阴历生日对应的那一年的阳历。不过出生这么多年,她还没有正儿八经过一次“真生日”。出生时不知为什么没有办出生证,妈妈说她四五岁时爸爸才去给她上户口,还把出生年月记错了,所以身份证上的生日也不对,她出生在阴历的闰六月,而从出生到现在,还没闰过六月,所以这生日别说家人朋友了,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也没放在心上。
不一会儿,蛋糕送到了,看着岳宇小心翼翼拆蛋糕的样子,柳依依竟然有些小感动。她不是生性冷漠,那不过是一层保护壳,疏离是一道围墙,推开别人不也是在保护自己。
“寿星点蜡烛吧!”岳宇打开蛋糕,只插上了10根蜡烛,把火柴递给柳依依,笑着说,“祝我的同桌,我的好朋友柳依依同学生日快乐,永远10岁!”
柳依依笑着接过火柴,把蜡烛一一点燃,在烛光中看着岳宇说,“谢谢你啊老岳,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正式地过过生日呢。”
隔着烛光,岳宇定定地看着柳依依说,“依依,我们同学三年,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但我知道,你可能没准备好,不要紧,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
柳依依不敢直视岳宇的眼睛,盯着蛋糕上“生日快乐”的几个字。
“好了好了,我可不逼你,寿星还是许个愿望吧!”岳宇发现了她的尴尬。
柳依依笑了笑,双手握住放在胸前,闭着眼了几秒钟,杨汉云的样子在她脑海里闪过,没有许愿就睁开了眼睛,借着吹蜡烛才压住心里的慌乱。
“许了什么愿望啊?”岳宇好奇地问。
“那不能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好吧,吃蛋糕!”
柳依依松了一口气,在岳宇的陪伴下,过了19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