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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寻访到一位赵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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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黛莉是不是赵逢冬家的小姐?问题迫切地摆在我们面前。008年冬,我求证答案,寝食不安。

    张发兄说得不错,襄汾作家杨志刚,确实是一个认真做事之人。电话拜托他寻査赵逢冬,不过半月工夫,他便将消息报了回来。

    杨志刚相告:西贾村大户人家赵逢冬,确是阎锡山属下兵工专家,民国年间长期居住于太原城内中心地带。膝下二男三女。如今,至少有一人不难找到,就是赵家次子赵少嵘,曾任太原无线电二厂厂长,退休后仍住太原,只是地址不详。一旦找到此公,必知其姐妹下落!而赵家长子赵某,当年随其父“疏散”新疆,已经于乌鲁木齐去世。次子赵少嵘成为唯一线索。

    我在电话里向志刚兄致以谢意,告说找到这么一个姓名和单位,已是重大突破了。

    放下襄汾杨志刚老兄电话,我即给太原刑警杨志强老弟打电话。拜托志强借助户籍管理程序,尽快查找无线电二厂退休。

    赵少嵘神情镇定,对答如流。两只眼睛极端明亮,完全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人员赵少嵘现状及其住址。山西太原,发案率很高,破案率也不低。彼公安局重案队,要査找市内这么一个人,不过顷刻之间。

    009年元月4日上午,雪后初霁。重案队长杨志强,换了便衣,显出另外一副瑰奇干练模样。我们手持一张警用户籍卡片,驾车前往桃园南路一带,找到了赵逢冬之子赵少嵘的家。

    我和志强,短发板脸,黑乎乎两条大汉。如此突然地敲开人家门子,生分得很,只怕会吓着赵老夫妇。然而赵少嵘老人开门后,见两条陌生汉子,并未惊慌失措。他神情镇定,对答如流。两只眼睛极端明亮,完全不像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他让我一下子感觉到,从事理工科的人,到老都比文人墨客聪敏冷静。他是赵黛莉的兄弟吗?换言之,他有一位曾经叫做黛莉的姐姐吗?找了这么些天,今日总算得见赵家真人,不由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

    我慢慢地说清来意,从容探问当年赵逢冬一家特别是子女们的情况。

    赵少嵘先生和老伴坐在床沿上,我和杨志强坐在简易沙发上,无形的巴金老人和一位名叫黛莉的民国女性,端坐在我们中间。一系列探秘话题层层展开。

    只可惜,赵少嵘先生出生时,赵家已经人川,其父已经在为国军改造落后的手榴弹了。他1940年9月19日诞生在成都,人到中年才转调太原工作。对于抗战前的家族生活包括“坡子街0号”,所知不多。但有一点可以忆定,其父赵逢冬离晋赴川之前,确实住在解放路中段坡子街、后营坊街一带。

    接下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赵家三姐妹的年龄以及学历。赵老肯定,三姐妹全都读过书。不是高中便是大学,尤嗜文艺类书籍。

    严重的失望在于:三姐妹年龄都偏小,大姐赵文采生于190年属马,到196年不过六七岁;二姐赵文郁生于196年属鼠,小妹赵文慧生于195年。均与巴金信中所提年龄不符。赵黛莉,应该生于190年才对。

    赵少嵘老人平和地讲述着这一切,间或征求一下老伴意见。二老彼此忆证,气氛祥融。又谈及大姐嫁在上海,二姐嫁在天津,小妹嫁在北京,都不在太原生活。

    失望,不是一般的失望。谈话变得枯燥起来。辞别赵老夫妇,我和志强绷着睑下楼来。二人坐在车里,慢慢分析一番,仿佛眼前又发生了一起重案。

    不对呀,莫非当年坡子街上,还有一个大户人家,也姓赵?我手握汽车钥匙,正要发动车辆离去,突然志强说“慢!”这位强悍的侦查员盯着我的眼睛,沉沉相问:这个赵家,除了姐妹仨,会不会还从老家带来过其他女孩儿?会不会有什么堂姐、表姐,也在太原读书呢?

    真不愧是老刑侦,他居然能想到这一层。当我犹疑之际,志强已经果断下车,并向我猛一摆手。二人复又站在赵老门前,按响了门铃。

    赵少嵘老人见我俩返回来,就笑:还有什么问题?杨志强便把他的想法提了出来。赵老略作思索,即以光明答案相告:那时我尚未出生,但是听大姐说过,确有一位堂姐在太原读过书,正是父亲从老家带来的。我们叫她文英姐,后来她一直在老家教书。1965年去天津看望过我父亲,1984年父亲病重,她又来太原照顾过老人,和我家关系很好,尤其和大姐特别熟识。

    赵文英?我差一点儿就要当面激赏杨志强啦!接下来,杨志强代替我提出一连串新问题,那真是太专业了。

    赵少嵘老人说:这位堂姐一生喜欢读书思考,要说她年轻时致信巴金,不是没有可能杨志强思路跳跃,进而使这位老人也有些坐不住了:我现在就给上海大姐打个电话,有什么问题赵作家直接可问!

    真是喜出望外。老人拨通了上海,大姐赵文采接话。姐弟俩先是一番交流,使用纯正的四川话,说明情况。我们静静地等着。

    最终,由我和这位将近八十岁的老大姐直接对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利的四)普通话。老人思路清朗,有问必答,声音悦耳。人们回忆少年往事总是格外明白。

    上海赵文采老人相谈堂姐赵文英,综述如下:赵文英是其大伯父之女,肯定生于190年以前,自小聪颍。可叹这位伯父吸食大烟,把一座豪华大院吸得七零八落。其父赵逢冬看此女可惜,遂带到太原供她读书。后来上了女子师范学校,思想进步。因为迷恋文艺类书籍,父亲还生过气。后在赵逢冬主持下,赵文英与阎锡山帐下一位小官员成婚,住在坡子街!这一点决然没有疑问,只是忘了门牌。堂姐夫姓董,是山西大学法律专业毕业生。抗战爆发后,太原失守,赵文英与丈夫追随阎府,坚决抗日,随晋军及省政府撤往黄河岸畔克难坡。这里是抗敌临时省府驻地。文英丈夫在什么什么厅做事,文英参加妇女劳动,纺布做鞋支援前线。八年抗战胜利后,随阎返回太原。1949年解放军破城,文英夫妇返乡教书。到1957年,她对“反右派”运动有看法,同情被打成“右派”的赵家二狙赵文郁。1965年曾来天津看望赵逢冬,团聚中评议时政,多有不满,还说自己在襄汾教书,县里知识分子常来常往,悄悄发些牢骚。她打趣道,她家成了县里“政治文化中心”。1984年最后一次到太原,她看望病危叔父赵逢冬,还伺候了一段时间。1986年,这位赵文英去世,不久后,堂姐夫也去世了——最后,这位生于190年的赵文采老大姐强调说:堂姐赵文英比自己大十几岁,住过坡子街,是足可肯定的。至于给巴金写信包括赵黛莉这个名字,却没有听她说起过。这也难怪,按年份说,196年人家通信,这位文采大姐才六岁多。

    结束了上海长途,我们与赵少嵘老人又乘兴谈议了一阵子。赵老分析说,父亲并不保守,他干涉堂姐读文艺书,想来是怕她耽误学业,或是想让她习读理工科吧。这些信发现于老房顶棚之上,说不定是父亲为了保护侄女呢。

    出得门来,我重重捶向杨志强一拳。如不是他,赵文英的线索岂不流失了?眼下事有突破,收获很大,腹中饥渴,必得请志强饮一杯好酒。

    二人坐下吃酒,复又讨论。惊喜的是,赵文英年龄比190年出生的赵文采大个十来岁,而且家住坡子街,对头;犹疑的是,赵文英居然在抗战前就成了婚、嫁了人,而婚后致信巴金的可能性不大呀!那么,这些信是写于婚前吗?他们成婚的日子是在197年以后吗?亦可能,赵文英对这场婚姻不满,在婚前婚后的矛盾中给巴金写了信,反抗父权、夫权、男权,因而反复谈及自己要离家,去革命,去牺牲。但是,为什么从全部七封信中,对成婚之事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看来,很有必要深入到襄汾县去,寻找赵家后人和遗物,进一步研考赵文英与巴金通信的可能性,或确定,或推翻。

    现在,此“案”从太原杨志强手上,再一次转移到襄汾杨志刚那里了。作家杨志刚,按照我在电话中提供的新线索,在县里具体“摸排比对”赵文英详情。有了这个“具体对象”,有了姓名,也就好查多了。必要时,我将专程前往,一鼓作气,扩大成果。

    酒到微醺,重案队长杨志强宣布:以我的经验,赵黛莉就是赵文英了!

    但愿如此。二人举杯过头,一饮而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