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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在医院一边住院一边陪护薛灿父亲半个月,把老人哄得每天都乐呵呵的,老人不但精神好了许多,体重也增加了两斤,他几乎把石磊当成了半个儿子,把自己家里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颠来倒去地都倾诉给他。石磊听了几遍,发现那些鸡毛蒜皮小事跟他要查的东西八竿子打不着,老人生病之前一直跟老伴在家务农,除了年节偶尔会到儿子这边玩几天,很少介入儿子的生活。薛灿所从事的工作属于网络科技,想来父子之间也不会谈到那些事,即便谈了,老人也肯定听不懂。石磊轻轻皱起眉,思忖着还是得直接从薛灿这里调查。
薛灿每隔几天过来看一次父亲,每周给父亲的医疗卡上存一次钱,以应付医院每天的治疗费,他另外给石磊一张卡,说是请他照顾父亲的日常生活,石磊没有推辞,但也没用里面的钱,他悄悄去查了那个卡,果然是个常年闲置的,上一次交易记录已经是几年前的了。就在他和薛父一样,每隔几天才能跟薛灿匆匆见一面,觉得自己不但查不到有用的信息而且真的要沦为医院的义务护工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周五下午,薛灿难得来得早一些,他买了许多水果和糕点,一直以来总是紧绷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他去找值班医生了解了父亲最近几天的情况,听说各项指标平稳,也放下心来。回到病房,看见石磊正给他父亲剥桔子,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讲着个什么笑话,逗得父亲高兴地眯起了眼。
“灿哥,”石磊嘴甜地叫了一声,顺手把剥好的桔子掰了一半递给薛灿。薛灿很自然地接了,在父亲床边坐下,露出难得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聊天,许是老人笑了半晌有点累了,趁着护士过来加药液的空当,他给昏昏欲睡的父亲盖了盖被子,然后小声把石磊叫了出去。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医院门外车水马龙,薛灿和石磊在街口扫了一眼,找了家川菜馆走进去。
餐馆里刚刚开始上客,人不多,他们挑了个靠墙的位子,坐下来点了几个招牌菜。薛灿不是个善于辞令的人,跟石磊说了几句有点生硬的感谢,就只是闷头一杯接一杯地喝起酒来。
“灿哥,怎么了?”石磊察言观色地问。
薛灿看了眼石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起石磊失业的现状,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小石,以后要不跟着我干吧!”
石磊听了一脸狐疑,笑着说道:“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是,再回朝晖,恐怕——”
“不是朝晖。”薛灿帮石磊把酒杯添满,满不在乎地道:“我快要走了。”
“哦?”石磊惊讶地看着他,“离开朝晖?灿哥,那岂不是太可惜了?那个项目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我听说他们以后还要给你这样的高级工程师分配干股呢!一年百八十万,你也不要了?”
薛灿喝了一口啤酒,眼神定了片刻,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道:“算了,反正到哪儿都是打工,新公司的待遇也不错。”
“哦,”石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哪个公司啊?”
薛灿抬眼看了看石磊,眼里充满了警戒,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怀疑的念头,于是笑了笑对石磊道:“暂时保密。”
石磊连连点头,“啊,我懂,我懂。”他心里一边骂娘,一边拍马屁地说道:“不在朝晖了也好,这破公司没一天能省心。”
薛灿听了没有应声,好似有些惆怅似的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朝晖算是不错的公司了,工作的氛围也好,大家比较务实,没那么多人浮于事。”
石磊看薛灿不上钩,接着拍马屁道:“这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领导?灿哥,我相信你不管到哪儿都能把队伍带好,大家私下里聊天,都说你是真牛!”
薛灿被石磊捧得心里痒痒的,“以前看你每天不声不响,以为你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没想到你是这种性格。”
石磊眯起眼睛,故作高深地冲薛灿一扬下巴,“那得看跟着谁!跟着姓祁的,我天天打起十二分精神还伺候不好呢,哪敢放松啊!灿哥你就不一样了,你不会摆那些有钱人的臭架子,不但有能力,还特别平易近人,那姓祁的会什么?不就是好命会投胎么!有钱人都是绣花枕头。”
薛灿被石磊的马屁拍得舒服,忍不住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仇富心理啊?”
石磊做了个被看穿了的滑稽表情,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大家每天都一样上班,有人累得跟狗似的还顾不了温饱,有人天天闲得发慌,却钱多的下辈子都挥霍不完,凭什么?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分出三六九等?”
薛灿被他这几句通行的阶层理论逗笑了,他从曾经的农民阶层通过自身努力完成了越级,所以并没有像石磊这样的怨气,但不得不承认,这仍是金钱至上的时代,就像他如今的家庭,还有父亲的病,倘若没有金钱来维系,不肖几天就会分崩离析。他和石磊碰了一杯,调侃地说道:“社会就是这样,抱怨可没用。”
石磊笑眯眯地看着薛灿连忙点头道:“是,我就是发发牢骚,这不是工作没了么,我还没敢跟家里人说呢。”
薛灿想起石磊为自己说的几句公道话,又想起他这些天对父亲的照顾,有些过意不去地说道:“你也别着急,先把你的胳膊养好,等我在那边稳定住了,帮你找个差事不成问题,只是你小子不能只会开车,多少要学点其他本事,趁年轻多考几个证。”
石磊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从小脑袋笨,数理化学不好,但是我忠心!”他好像推销自己一般挺起胸对薛灿道:“以后要是真能跟着你,那我绝对是你最忠诚的小弟!什么事只要你交给我的,拼了命地也要给你办成!”
薛灿听着石磊满嘴的江湖义气,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叫服务员再拿两瓶啤酒来,两人喝得很是惬意。
酒食半酣,薛灿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下来电号码,没有避讳石磊,就在桌上接起了电话。
石磊低头吃着菜,耳朵却竖的很直,他隐约听出是个女人打来的。薛灿情绪似乎有些失落和厌烦,他话不多,只说了一句“你想怎么办随便你。”就挂断了电话,说完就闷头灌起酒来。
石磊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是嫂子的电话吗?”
薛灿闷哼了一声,他好似气不过一般,对石磊抱怨道:“这女人真的,怎么会变得这么自私?以前谈恋爱的时候,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现在,就只是找我要钱。”
石磊从薛父嘴里大致知道他们两个闹离婚的事,可这种家务事没他插嘴的份,他也就不说话,耐心听着薛灿的抱怨。
薛灿大概是自己觉得在外人面前抱怨妻子也没什么意思,说了两句便不再说,心里觉得发堵,就又让服务员拿了一瓶白的,他原本酒量就不怎么样,又是借酒浇愁,不一会儿就犯晕了。石磊也不阻拦,在一旁默默陪着,直到薛灿喝得舌头发直,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才虚虚地推了他一下,“灿哥,别喝了,回家吧。”
薛灿酒劲上来,直着眼睛看他,“回什么家!她上个礼拜连招呼都不打,就给公司请了长假,带孩子走了!有她这样的吗?她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回娘家了!那是我儿子!她想带走就带走?!”
石磊没理他,起身去前台结了账,回来扶起薛灿,一边朝外走一边问道:“灿哥,你开车来的么?我帮你叫代驾吧?”
“我不回去!”薛灿大着舌头说道:“我对得起她!房子车子都是我买的!养家的钱都是我给她的!怎么,我挣的钱除了给她就不能给我自己的爹妈用吗?我不过是把积蓄用了,又没有借钱,她犯得着那样吗?我都说了,讯飞给我承诺的年薪是朝晖的两倍!以后有的是钱!她眼光怎么就那么浅?这几个月的苦都吃不了吗?不对!她吃什么苦了?我爸在这边住院她来看过几次?家里保姆照顾小孩不行吗?她就非得每时每刻都看着?”
石磊“嗯嗯”地应着,敏感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讯飞!果然是他!他好似哄小孩子一般扶着薛灿边走边道:“我灿哥最有钱了,将来去讯飞一展宏图!”
“呵!我在朝晖拼死拼活地干,到底也不过是个技术总监!讯飞给我的职位是中国区副总裁!所有人都归我管!”薛灿发泄似的接着说道:“朝晖算什么!就那么几十个人!我想干点什么还得一遍遍打报告!祁震倒还罢了,那个天天吊儿郎当的徐奚文也能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祁震个软蛋,明明被姓徐的欺负得要死,还要捏着鼻子装大度,把徐奚文拉到我们项目组来!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我好不容易把项目理顺了,想着终于不用被姓徐的再压一头,没想到背后给我捅刀子的竟然是祁震!我那么拼命地给他干,这个项目每一个脚指头我都清楚!我根本不需要复制什么,这项目的所有东西我能闭着眼睛默出来!我给讯飞重新做一遍,而且是优化后更好的!”
石磊默默听着,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薛灿直眉楞眼的模样,心里暗暗冷笑,这家伙真是成不了大事,他都还没问,自己就秃噜得一干二净,怪不得祁震总说他不堪重任,那句话祁震是怎么说来着?对,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成害。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
“灿哥,咱不在这儿说了啊,咱们走,我送你休息去。”石磊朝不远处的一个出租车招手。
“我不回家!”薛灿挣动着,摇晃着自己要往前走。
石磊连忙拉住他道:“不回家,我给你开个小旅馆,咱们就在那儿休息。”
薛灿听到说不回家,这才老实起来,被石磊塞进了出租车。
小旅馆的标间里,薛灿四仰八叉地躺在靠门口的一张床上,他很疲倦但又不肯老实睡觉,不断地嘟囔着说着什么,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坐起来摸出手机不停地摆弄着,可是因为喝醉了酒看不清楚,有个什么密码总是输入错误,不一会儿手机里收到一个提示短信,某个银行卡被锁了。他懊恼地骂了一声,叫石磊帮他找另一张卡,他好像是忘了密码,想了许久才跟石磊道:“这个,帮我转账。”
“转给谁?”石磊熟练地打开他的个人银行软件,飞快地扫视着他的转账记录。
“我老婆!”薛灿长叹一声,倒在床上,“她说孩子病了,她手里钱不够,让我给她转一万块钱。”
“哦,好。”石磊乖乖地答应。
“给她转两万!”薛灿粗声命令着,好像很痛苦似的用手抹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的眼睛。
石磊斜了一眼倒在床上直愣愣看着天花板的薛灿,轻快地回应道:“好嘞!”他飞快地一边操作着,一边安慰薛灿:“灿哥,我知道你特别仗义,嫂子也不容易,我也知道你不是真心想离婚,大家都冷静冷静,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薛灿唔了一声,像是终于撑不住疲倦,慢慢合上眼睛。
石磊看着他睡过去,立刻飞快地查了一遍他近三个月的账目流水,发现除了他们公司建行的工资卡,还有一个本地农商银行的卡里有过大额的进出记录,而且时间节点正是从半年前开始的。他重点查了那张卡的现金来源,发现是从一个私人账户叫魏建国的人那里转过来的,第一笔是20w,第二笔是45w,时间间隔是大约两个月。而第三笔恰好是今天上午刚刚转给他的,也是45w。石磊用手机拍下几个转账记录,看薛灿已经睡熟,悄悄摸出他的钱包找到那张银行卡和身份证,随后又轻手轻脚地把钱包塞回他的裤兜里。
他又细致地把薛灿的手机翻了一遍,如他所料,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讯息,他没有再停留就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