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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何泽狠狠盯着沈栗,沈栗微笑回视。
三年前沈栗就没给何泽留过面子,如今他羽翼渐丰,自然更无畏惧之意。
何家不好对付的从来不是何泽,而是躲在何府的何密与阁老何宿两兄弟。至于何泽,沈栗颇为赞同沈淳曾经的评价:蠢的不像是何密的种!
在大殿上堂而皇之地为北狄王子张目,莫非是当盛国的官当腻了?
“好了!”邵英眼看何泽已经开始两眼翻白,像是要厥过去,开口打断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争执起来没完没了,不要浪费朕的时间。此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不是什么大事。
何宿本来还想替侄子开口,一听皇上的口风,得,还是继续装木头吧。
何泽还在心下诧异,兀轮可是要与盛国和亲的,皇上就由得沈淳如此放肆?
很快何泽的诧异就有了答案,邵英宣布,拒绝兀轮和亲的请求。
何泽顿时垂头丧气,眼看要到手的买卖,不成了!
抬眼看看沈淳父子,两人都面无异色,毫不惊奇。何泽心里一转,莫非这两人早知皇上会拒绝和亲之事,笃定兀轮王子做不成盛国的女婿,才敢如此大胆?是了,听说昨天皇上召他父子入宫,他们肯定先一步得了风声!
沈淳对北狄的态度一向坚决抵制,没准儿他们还曾试图劝说皇上拒绝易薇公主下嫁!
何泽想参人没参成,以为十拿九稳的和亲之事也黄了,整个大朝都垂头丧气。
何宿也暗暗可惜,原本花了很大心思打动了首辅封棋,怎么到底还是失败了呢?是谁又扭转了局势?
外臣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心里却门儿清。
下了朝,太子乐呵呵把沈栗拽回东宫。
当日乾清宫的讨论的详细内容是不能随意打听的,但太子仍从骊珠有意无意的谈论中听出沈栗是出了大力的。
太子郑重其事地向沈栗道了谢。
沈栗吓了一跳,忙不迭摇手道:“学生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当不得殿下如此。”
太子笑道:“便是谢谦礼的直言,自北狄人提出和亲,母后与吾夙夜不得安眠,如今尘埃落地,着实松了一口气。”
沈栗摇头道:“陛下对易薇公主的宠爱又不是假的,何尝又舍得将公主下嫁?不过是朝中一些大臣纷纷扰扰打乱了陛下的思绪罢了。只要陈清利弊,陛下自然会拒绝兀轮的提议。”
太子叹道:“虽然如此,父皇做出决断之前,吾还是不能安心。”
沈栗想起何泽与兀轮的交情,自然要提醒太子:“……恐怕何家惦记上承恩侯府和祺祥商团。”
太子恨道:“世家之祸,猛于饿虎!前朝就是由世家们控制朝政,先后扶植了几代昏君上位,才使江山动摇。世家愈肥而黎民日饥!我盛国两代君王勤勉如斯尚不能恢复前朝败坏的府库,他们竟然还想方设法侵占,竟然还打上我皇家公主的主意!吾定要秉明父皇!”
沈栗默然。
何家也确实过于奢侈,不说平常的用度,就是嫁女娶妻这样的大事竟也操办的堪比皇家。他们要是立身持正也可以说得过去,可这些人早就习惯于巧取豪夺,皇帝只怕早就给他们记着帐呢。
说起来何密与何宿都不是一般的聪明人,怎么就看不到何家繁华之后的危机呢?聪明都用到哪儿去了?
“险些忘了,”太子笑道:“你中了解元,吾还没有向你道喜。”
沈栗一怔。他中了解元,沈府倒是闹哄了一天,第二天就被邵英宣召入宫,心思都放在了和亲之事上。回来路上又碰见了何泽与兀轮,与沈淳回府后预料何泽说不定要参他们,于是又********想着怎么对付何泽。
这短短三天诸事繁杂,中举之事竟好似已经过了好久,如今太子提起来,沈栗还晃了一下神才想起。
“多谢殿下,学生也是侥幸。”沈栗笑道。
太子摇头道:“谦礼不必过谦,若是县试院试,或有巧合,乡试又岂能容忍侥幸?再者,谦礼是如何读书的,吾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成为解元,也是实至名归。”
沈栗是东宫伴读,自然随着太子读书,他学习的劲头,太子可是见识过。钱博彦那么会装的一个人,都让沈栗问跑过。不提别的,沈栗那一笔字,从勉强看得出字形到如今自成一体,沈栗是下过苦功的,什么托鸡蛋啊,悬臂练字啊,没点毅力真坚持不下去。
有些事就怕下功夫,沈栗不单肯下苦功,他还有天赋!乡试之前,太子打问过钱博彦,这位太傅告诉太子,不提名次,沈栗要是落了榜,这届乡试肯定是有问题。
太子笑道:“听说霍霜他们还要请你去十里杏花喝酒,可惜吾不能同乐。”
要是传出太子跑到十里杏花喝酒,明天的早朝要炸锅。
沈栗忙道:“如今北狄人还在景阳,那个兀轮十分胆大,殿下不可轻易出宫。”
太子皱眉道:“听说这人还曾想刺杀你?”
“为他二哥报仇。”沈栗道:“差点搅了学生的婚礼。”
“时隔三年!”太子冷笑:“才想起报仇,大约是想在北狄大汗面前出个风头吧。”
顿了顿,沈栗迟疑一下,问太子道:“殿下可对湘王殿下有印象?”
太子愣了愣,不知沈栗怎么转到这个话头上:“小时见过,不过父皇继位后湘王叔就不曾再来过景阳了。”
“喔,”沈栗低头道:“学生听说这位殿下颇为出众。”
太子不由沉思,礼贤侯府与湘王并无交集,以沈栗的岁数对湘王也不可能有什么印象,此时他忽然提起湘王应是意有所指。
皇帝习惯于在早朝后与阁老们或一些大臣在乾清宫中“开小会”,这些内容除了形成正式旨意的一般是绝对不许外传的,否则就会有泄密之罪。
昨日讨论中邵英明确表示要对付湘王,这样的事更是机密中的机密,若是泄露半点风声,一定会被追究到底。
然而邵英明知沈栗从属东宫,却并未让人叮嘱沈栗事后禁言,沈栗琢磨着,邵英大约也是想要太子心里稍微有个数。因此今日得了机会,沈栗自然要透个口风。
该说的话说了,沈栗便告退出宫。郁辰与霍霜早就在十里杏花等着了。
十里杏花是晋王的钱袋,其中用了不少官伎。沈栗第一次来时年纪小,霍霜等人知道避着他;后来参加诗会什么的大家都比较矜持,也只是远观;因此沈栗对官伎并无太大印象。
这回霍霜和郁辰为了给他庆祝,足足给他点了十个!
沈栗找到雅间,刚刚开门,顿时一大波莺莺燕燕袭来,沈栗差点破窗而出。
霍霜和郁辰在屋里笑得前仰后合。
十里杏花的官伎们大多卖艺不卖身,当然,看到顺眼的,也不乏热情的姑娘想下手,试图勾搭一个裙下之臣。
而沈栗恰恰可以归于顺眼的那一类!
沈栗未到时,霍霜两个早已给姑娘们宣讲了一下沈栗其人,年轻,长得好,出身高贵,又富有,还是景阳的解元!想下手的尽快啊。
沈栗穿越到此地后,所见的女性都是端庄的,含蓄的,容易害羞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识到如此“豪放”的!
愣是被这些姑娘们簇拥到屋里。
苦笑着与霍霜两人见过礼,沈栗刚刚落座,这些姑娘又纷纷挤在沈栗身边。
这个给剥葡萄,娇声道:“这是着人特意运来的,用冰块特意镇凉了端上来,奴奴喂给郎君吃,啊——”
那个忙持银壶倒酒,笑盈盈道:“这是足足陈了二十年的绿苔酒,不是在十里杏花可喝不到,郎君快尝尝。”
还有的扭着细腰道:“奴奴的细腰舞可是景阳一绝,郎君见过否?”
更有直接上手的:“奴奴特意学过按摩之术,郎君试试?”
这个不成!沈栗顿时跳起来。
霍霜两人笑得透不过气:“啊也,难得见谦礼如此惊慌,原来竟是怕这些脂粉英雌吗?”
众女也纷纷吃吃笑起来。
“小郎君竟然如此害羞。”要给沈栗喂葡萄的姑娘笑道。
沈栗哑然,他从来都被别人说脸皮厚,还是头一次有人称他害羞。
“姐夫,愚弟可是会给二姐告状的。”沈栗威胁霍霜道。
霍霜越发笑得厉害:“看看,我这内弟头一次要找他姐姐告状,竟是因为被女伎吓到了!哈哈哈!”
郁辰厚道些:“罢了罢了,你们收敛收敛。”
众女笑道:“不过看小郎君害羞,奴婢们放肆取笑一回罢了。”
霍霜撇嘴道:“没出息,竟被一群女伎们吓到……哈哈哈!”
“弟妹倒是能放心些。”郁辰笑道。
提起沈栗之妻,霍霜两人顿时想起头一次在十里杏花见沈栗时,这夯才还在苦恼“自己也未成年”,顿时又是爆笑。
沈栗似笑非笑道:“辰兄也就罢了,姐夫居然领着内弟喝花酒,不告诉姐姐,我只与父亲说。”
想起沈淳的铁脸,霍霜顿时一个哆嗦:“罢了,不过是玩笑罢了,这些人不过是弹唱的。”
女伎们轻笑着纷纷持起乐器,开始演奏。
三人正要开始吃喝,忽听门外有人道:“里面可是沈栗沈谦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