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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黄镇灌头厂座落在镇后街不远处,从镇政府走,一坡大梯子,再拐个青石小道的弯就到。
平时,一个高丈有余,宽为八尺的朽木门横在那儿,隔着厂里厂外,让外面的人只闻其声、只嗅其味,不见其貌,给人一种层层神秘感。
灌头,这东西,放在以前,那绝对是高档消费品,一般人,很少能吃到,在刑明宇的印象中,也是他上大学时,才吃过,而且也是同学放假从家里带回来的。
至于灌头里面的制造过程,他更是一点都不懂,只知道里面有肉红果绿的,但是今天,这层神秘的面纱,终于将要揭晓了。
一大早,厂长李培安接到政府办发来了通知,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皱皮上衣,带着几个厂里的领导班子成员,恭迎在大门口,看到刑明宇几人缓步走了过来,忙笑堆着了脸,香烟直飞,恭话不断,丝毫不敢待慢这个镇里、甚至县里的大红人。
石黄镇原本四家国企小厂,倒了两家,就剩下灌头厂和丝厂两个厂子还在垂死挣扎着,而灌头厂又相比丝厂来说,又要好上很多,至少,还能给几十个员工发得起工资,不需要镇里补助什么。
即使如此,灌头厂的销量也日渐下滑,当然,这种情况,不光是厂子管理、技术的问题,还存在的很多其它方面的因素,而最大的因素,就是市场对灌头的需求,渐渐少了起来,以前,灌头是高等食品,只有国家干部才能尝到,而且还由国家配额定量分发,现在呢?人们生活水平好上太多,猪鸭鸡肉是经常吃,对于那几块钱一个的小小灌头,实在是没什么人愿意再啃了。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使得灌头厂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地步,至于怎么改,这正是刑明宇他们前来的原因,当然,也是刑明宇的职责,谁叫他是管工业、交通的副镇长呢?
虽然整个镇上的工业数目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且都是那种要死不活的,不过,在政府眼里,企业虽说,但也始终属于工业范畴啊!
在李培安等人的欢迎、恭维声中,在空中那刺鼻的酸甜味中,刑明宇一行人参观了灌头厂所有的车间,只是这车间,还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阵旧的厂房,破旧的机器,还有那臭气熏天的异味,让几人皱眉不已。
办公室里,刑明宇粗步翻阅了些文件,抬起头,静静地盯着一脸紧张的李培安,半响才轻轻地叹道:“李厂长,看来,你们也不易啊,连我们都没有想到,能将厂子撑到现在,的确相当不容易啊!”
对于管理上的制度上存在的问题,刑明宇并没有过多的苛求什么,他也知道,在这个年代,李培安这位四十五六的老同志,在厂子里足足干了近二十年,并且能将这厂子撑到现在,实属不异。
现在厂子问题严重,原本以为要挨批评的李培安和两个副厂长听到这话,顿时轻松起来,他们从早上一接到电话通知,一直都紧张得不得了。
这个厂子,是他们苦苦挣扎才留到现在,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人,哪里明白,以前,在镇上开会里,不论哪个领导都是大会小会地点名批评着,特别是前任镇长汪明华,正是指着他头鼻子骂娘,这一切,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没有想到,这次,眼前这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领导干部,却给予了他们自认为应有的评价来,哪有不激动的道理。
“谢谢,谢谢领导如此。。。如此。。。”李培安一下从刑明宇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抹泪花在两个眼眶里打着转,哆嗦地哽咽着,仿佛苍老了好几岁般,就连旁边两个四十几的副厂长,都满眼含泪,嘿嘿地笑着。
为了这个评价,李培安他们可是跑遍了全县、甚至全市每个角落,找到了好几家灌头厂,还有食品厂,求爹爹告奶奶地向他们学习经验,否则,今天,哪还有这厂子的存在。
对于李培安这一出,刑明宇深深明白,这位看似五十好几,实则四十六的汉子,为了厂子,的确付出了太多太多,就从他面前的那每年四个季度的销售报单,还有全市各大商场的整体销售情况表,就可以看出,李培安他们做的工作,还是做得相当细致,甚至比起刑明宇派出的经发办新进的两位大专生到全县各大卖点调查出来的材料都还要详细很多。
因此,刑明宇没有责怪别人的理由,只是低着头,两根微黄的手指头夹着李培安递过来的香烟,为这几位为了整个厂子,可以说付出了全部的老人深深地拆服起来,这些人,可真资格的算是石黄全镇的财富。
刑明宇喝了口茶,轻咳道:“厂子的现状,我们镇里也清楚,以前,镇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们也理解下,必意,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对厂子的情况视无不睹,看到厂子一天一天地垮下去,心里,都不好受啊,不过李厂长,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刚从您的分析报告来瞧,想来您也知道其原因,那为什么不想办法解决下呢?”
刑明宇不知不觉地用起尊称来。
“唉,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唉!”李培安那皱皮满布的黑脸上闪出一丝苦笑来,张了张嘴,最终,没将后面的话道出来。
刑明宇此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是镇里领导不许,而且也不支持他的观点。
现在的国营企业,就是这样,很多东西想改,也不是他一个厂长能作得到多少主的,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乡镇企业的厂长.
“唉!恩,这样吧,今天我们既然来了,还是听听您的想法,到底怎样才能让厂子走出困境,简单说说,成不成,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刑明宇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李培安以前多次找上汪明华,要求改革,但是思想相对保守的汪胖子,不予以理会不说,还指鼻对嘴地大骂一通,这件事,在镇上早已传了个片,只是刑明宇来的晚,而且也没人跟他提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好吧,不过,刑镇长,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啊!”李培安是被骂怕了,十分小意意与另外两个副厂长相互看了又看,才如同小学生汇报工作般站了起来,弯着腰,低着头道。
“呵呵,李厂长,不,李叔,您这么大把年纪了,叫你叔,不介意吧,恩,李叔,您别这样,坐下说,坐下慢慢说!”刑明宇吓了一跳,从他们进厂门开始,这李培安一直就小心意意地陪着,仿佛生怕出了什么事般,刑明宇原本以为厂子里出了什么大事故,却不想,他完全给汪明华整怕了,才表现如此的。
张毅他们同样也看不过去,拉着李培安就往椅子上按,好半响,才让李培安坐针如麻般坐了下来,但还是一副小心的样子,低声道:“我想。。。我想如果厂子要搞下去,就。。。就是转为生产其它食品,灌头这东西,实在是。。。唉!刑镇长,不知道我说的要不要得,你别见怪!”
刑明宇暗自摇头,感慨着汪明华做镇长,在镇里的威性实在是。。。
“恩,李叔,其实,您说的这办法还是很好嘛,不过,改为生产什么?其前景怎么样?又需要镇再投入多少?这些东西,您想过没有?”刑明宇当然明白,现在只是意向性,至于转为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这次过来,完全是想问问李培安他们的想法。
“哦,刑镇长,你也这样认为,那。。。那实在是太好了,林厂长,你去将那方案拿出来给刑镇长他们瞧瞧,嘿嘿,这些东西,其实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上次拿去找汪镇长。。。哦,不,汪明华,却。。。唉。。。”李培安想起以前的辛酸,又是一阵长叹。
一叠几张纸的便笺从锁着的保险柜里取了出来。
李培安他们的方案是利用现有的设备,改为做糖果生产,而糖果这类东西,要求的技术含量不是好高,现在的灌头厂工人出去学学一小断时间,就能完全胜任,而且更重要的是石黄柑桔特多,很多糖果原料都有,只差很少的一部分,而这部分,也好进,生产糖果自然不存问题。
只是还得需要政府的投入才行,而且这投入,还不是一点巴点的问题,从上面材料看,只有要四五十万,这笔钱,要镇里一下拿出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嘿嘿,怪不得汪明华不答应,就看这四五十万的投入,换着其它任何一个镇长,恐怕都不会答应。不过,这种想法嘛,还真的不错,几个初中毕业生的老革命能搞出这种想法,还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啊。
“呵呵,李叔,您这方案是好,只是,叫镇里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恐怕。。。呵呵!”刑明宇的意思很明显,石黄镇财政本来就相当困难,哪儿有能力拿出如此大笔钱来啊。
李培安一听,也能理解,只是真要将厂子盘活,还只有这条最便宜的路了。
“恩,这样,这方案,我拿回去在党委会下研究下,成不成,都给尽快给您答复,不过,您放心,即使这样不成,我们也会想其它办法,只是有些办法,可能让一部分职工难以理解。”刑明宇一看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双手紧握着李培安这石黄真正的实干家的手,摇了又摇,慎重在说道。
他,不能伤了这一代为了整个厂子付出全部人生的老革命的心啊,只是,无论哪种情况,难度,都相当之大,刑明宇心里也没有一丝把握来。
李培安脸上一愣,眼睛一睁,又笑了起来,他明白,刑明宇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企业改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