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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夜晚,老者却无法入眠,他又一次地进入了神庙里,跪坐在火塘旁边。
上天啊,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我已经七十多岁了,离家万里之遥,身子也不是完整的了,甚至在这人世间还有没有血亲都是未必,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啊。东边的旌旗无法穿越万里黄沙,我心里至少还有个念想,西边那群绿袍的罗刹却翻山越岭的杀来,您这是让我死前都不能安宁吗?苍天啊,你不怜惜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怜惜一下这群无辜的年轻人啊,他们的祖辈背井离乡,为了国家舍生忘死;他们的父辈,赴汤蹈火,至死还在望着东方,您难道不该可怜可怜这群孩子吗?生是他乡人,死是异域鬼,苍天啊苍天,你难道真的这么无情而决绝吗?
只可惜天若有情天亦老,他的祈祷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在最后一条与中原连接的道路断掉后,曾经的绝域成为了真正的绝域。
而在数百里之外的某处,篝火,欢笑,女人,还有微冷的北风。
“啊哈,里边的人胆子都破了,将军来了之后他们都不敢出城打上一回。”一个士兵喝着烈酒。
“怂了也好,省得咱们去找姑娘们的机会变少。”另一个士兵边烤火边说。
“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去的太勤快了?我可是听说这座安息城很牢固啊,没有半年攻打不下来。你要是把钱都花光了,这半年可没地方搜刮啊。”喝酒的士兵醉醺醺道。
“放心吧,咱们一路上抢了多少村镇啊。只要你的酒钱花不完,我的钱袋也不会瘪下去。”烤火的士兵说道。
“哈布莱,杜卜拉,你们最好还是谨慎一些,不要忘记我们之前在西边的村子就因为大意而被人袭击。”拿枪的男子忍不住提醒。
“放心吧,约翰,现在咱们可是有几万大军呢,城里边算上商人和农民人数才比咱们多一点。这可不是只有几十人的队伍啊,大胆一点,要不要喝点?”哈布莱很是热情。
“好吧,那我也来点。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越来越冷的天气里围城,直接攻打不好吗?”约翰说道。
“这种智慧将军才有,我哪里知道。”杜卜拉摊了摊手。
“无所谓的,约翰,时间长点,我们还能多玩会,要知道,真的打起来,咱们这些小兵可是死的最早的。但愿真神保佑。”
“愿神保佑!”
“愿神保佑!”
西边的士兵围坐在篝火前,东边的士兵也一样。
“唉!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兄弟,你是老爹病重不能回,我呢,是和相好的打算结婚而不能留啊。”一个满脸痞子气的军汉扒拉着柴火。
“行了,都别愁眉苦脸了。就咱这大人,欧阳大人,他出门前正给女儿招亲呢。可是朝廷一道诏书下来,他不也得穿好朝服跟咱们这些丘八一起往东走?想想吧,咱们也不算太倒霉。”另一个老兵见气氛低落,于是开口宽慰。
“也是,人家朝廷正五品的大官都这么着了,咱们这些丘八算什么啊。”
“为啥我记着的是从四品呢?”
“四品?五品?”
“管他几品呢,一样倒霉就是了。”窝在稻草堆里的那人开口。
“诶,这话不能这么说。不是有个老话嘛:男儿当从军,功名马上取。要是这位倒霉蛋没了,咱们跟在那几位大帅手下,想想,十几万人啊,害怕不能剿灭贼寇,立下大功吗?”一个声音响起。
“瞧瞧你这坏心思,这位大人没了,咱们能好过吗?再说十几万人,立功能轮得到你吗?我看是送死还差不多。”另一个没好气地说。
“晦气!”
“我说,这立功倒还真有可能。”痞子气的军汉说道。
“哦?张大哥,你是老军头了,快说说。”一个人来了兴致。
“朝廷剿匪,官军的数目那是向来往大了说,我估计啊,这次三路大军连上民夫加起来十来万还差不多。不然你想想,那可是二十万多人和万余匹牛马,每天得吃多少啊。还没剿匪呢,地方上就被吃没了。”张痞子分析道。
“张大哥说得有理。”
“这十来万嘛,就和贼人那边差不多了,加上贼人那边还是守城,我估摸着,一开始啊,官军要吃点苦头,就是这段时间,你们也听说了,周大帅和洪大帅都吃了亏。”张痞子压低了声音。
“对。”
“是。”
“双方就这么一消耗,对峙上它三五个月的,真正的战机才会来。而那时候,老兵们锐气都消灭的差不多了,得精兵上才能打胜。”
“啥叫对峙啊?”
“精兵?那也不关咱的事儿啊。”
两个不和谐的声音。
张痞子有点恼怒:“你们闭嘴,听我说。所谓精兵,就是和刚上战场的愣头青没区别,敢打敢冲,同时也知道保命。我问你们,你们知道怎么在战场上保命吗?”
“嗐,不知道的都死了。”
“哈哈哈……”众人哄笑。
“那为了女人,银子,房子,你们敢不敢和人拼了?”张痞子环视众人。
“有啥不敢的,只要真能有。”最愣的一个说道。
“这就是了,到时候那帮人都被消磨了脾气,咱们又敢打敢冲,只要再机灵点多抢些金银,你说娘们和屋子还会没有吗?到时候那可是烧酒配油糕,老婆孩子热床头。”张痞子描绘着一副美好的愿景。
“俺不喜欢油糕,俺喜欢饺子。”
“傻小子,银子都有了,饺子能没有吗?”另一个年长的军汉笑骂。
瞧着众人不再那么丧气,张痞子也笑了,笑得很开心。要是真摊上倒霉事,那位欧阳大人人死鸟朝天,自己被丢进军营里,那眼前这帮人可就是自己死里逃生求取功名的最好工具了。眼下他们也没个主心骨,瞧着里边也没几个有脑子的,只要自己用点心,全部拉拢过来不成问题。有这些人,自己在军营里怎么也算个队长了,手下有人,就不怕被欺负,也更容易立功。立了功,一切都好说。
立了功,一切都好说,东南某处的火堆旁的几人也是如此想的。
“记着,从今往后,咱们就不是那地方的人了,咱们也不是天生的奴隶了。咱们是良籍,只是由于战火和收成不好,所以才出来逃难的。之前咱们也不认识,是后来在个镇子外的小树林遇见,为了互相活命才抱团的。”汉子恶狠狠道,仿佛说的不是一种安排,而是某种毒誓。
“好,要是有一个自己不小心泄露了身份,那是他自己倒霉,要是敢牵扯其他兄弟,天地不容!”另一个汉子也是一股狠劲儿。
“天地不容!”第三个汉子也说道。
“很好,记住了,我姓赵,叫匡牛,是个种地的。”
“我姓钱,叫大有,是个卖麻绳的。”
“我姓孙,叫水生,是个佣耕。”
三人商定好名字和其他信息后,又开始商量去处。
“如今北边乱南边安定,咱们要是想作流民,被安置,那就往南边走;要是想闯荡,赌个命,那就去北边。”新生为赵匡牛的人说道。
“好不容易跑出来,脱离了奴籍,我想做人上人,拼了。咱们去投军,运气好了立功,啥都有了。”钱大有皱着眉说道。
“好不容易跑出来,我觉得咱们的命得爱惜。应该先去南边,看看情况,我觉得这仗三两月打不完。等到局势明朗,咱们再去投军也不迟,去的早了,怕不是要埋在死人堆里。”孙水生很谨慎。
“也是,贸然投军咱们说不定当下就被送上前线,死的不明不白。不过要往南走的话,可是要绕过蛮子的地盘啊。咱们得找个人多的队伍,一起走。”赵匡牛不知不觉表达了自己的倾向。
钱大有一听,也只好掐了自己现在就去投军的想法,开口道:“咱们现在只有五天的口粮,防身的也不过木棍。和其他流民走,得小心,这时候,人比野兽危险。”
孙水生点点头,不管是真流民,还是假流民,到了这步田地,那基本都是走投无路。一口稀粥怕也会成为争斗的源头。而那种秩序井然的,怕都是些宗族,要是跟着他们迁徙,说不好自己三人又要成为奴隶啊。
新世界也未必比旧世界好,但是三人总有个希望和寄托,于是,在这火光中,他们低语,商量着未来的路,希望这次战乱除了能带给他们自由,还能带给他们财富、土地以及女人。
在这漆黑漫长的夜晚,清秋的冷风从西向东刮过这广袤的大地,无论今夜这些人是如何的不幸与平庸,在明天还没有到来之前,谁也不能擅自论断他们的解决。因为命运的主人是一个被称作“自己”的存在,他人的流言蜚语如果不能摧毁“自己”的内心话,那么命运仍旧完全而且牢固地被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就让我们一起来点击下一章,带着好奇与郑重,去看看他们的未来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