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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英那边是众星捧月,向正歌这边是一拖三。虽然几个人少年的诗作都不错,高克明的文章甚至逼走了田伯光,但是,人和天赋、才华这些东西不一样,天赋才华不会在乎出身年岁,人却很重视。所以礼贤下士、爱民如子才会被人称颂。
对于高克明来说,没人理自己三个人正好,狄师兄至少是有真才实学的,与人高谈阔论不会露出马脚。自己这三个纯粹是打肿脸充胖子,全靠老师的文章装点门面,要真有什么人不计年岁和自己等人谈论学问,难不成让邱存致背经书注释吗?还是让韩不疑吹嘘国之大事,在于仓廪,惟有计然筹策才能保障,咱们探讨算术吧。
“瞧,原来这儿这么靠近女眷们所在的地方,怪不得那个薛懿龘会放着好好的诗会中正官不做,跑来和人弹琴吹箫了。”韩不疑悄悄地对两个伙伴说道。
“这地方选的不错啊,旁边就是小树林,正适合男女进去漫步谈情,而且远离集市,我瞧着比诗会那地方好。”高克明也点头。
“本来这八音演奏就要四下空旷安静,又不是婚丧娶嫁,越热闹越好。”听到少年们聊天,向正歌也插嘴,“诗会那边一是为了流觞曲水,二是为了方便来去,所以才紧邻溪流靠近集市。说起来你们也是束发年纪,不如跑去树林边看看,这秀色可餐可比三月不知肉味强多了。”
“向大哥取笑了,咱们来这里为的不是聆听高山流水吗?其他的事情还是再说吧。”邱存致还想装正直。
“向大哥你别管他,这小子贼能装。”韩不疑闻言忍不住了,揭自己同窗老底,“我们三个看淫书,我和克明看的都是什么英雄传,什么封侯记。只有这家伙,悄咪咪地看那些什么年代记,什么物语。他呀,老实人皮囊风骚心。”
闻言邱存致当下反驳:“我偶尔还好好读书呢,你呢?明明是我买的书,却整日被你拿去看。”
向正歌忍不住了,笑出了声,这和多年前自己在书院读书一个样啊。整天觉得夫子面目可憎,作业繁多,还有定期考校,唯一的乐趣就是私底下买些淫书,众人相互传阅。
“好歹来了,先听听那位薛懿龘的琴声,咱们再去女眷那边,如何?”高克明一本正经道。
“听琴声的话,我看得等一会,现在弹琴的好像不是薛懿龘。”韩不疑踮脚看着草地上说道,他家交游广泛,卫辛城的不少人他都见过。
向正歌往一边扫了一眼,点点头:“确实,不过应该等等就好。薛兄现在应当是被众人围着,请求谈一曲。毕竟一起来的人这么多,我想薛兄应该不会拒绝。”
高克明看了看,靠近自己等人的草地这边石台上是一位年岁约莫二十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衣,粗眉长脸,面容看起来刚毅,但神色却很怡然,想来是沉浸在乐曲中心无外物。
不远处是刚来的一帮人,围成一个小圈,人群站得有点密,高克明看不清圈里是什么情况,不过想来应该是众人和薛懿龘打招呼,顺便请求他为大家弹奏一曲。
随后高克明就顺从自己的内心,眼光和另外两个少年一样,长久地徘徊于另一边的草地上。那里莺莺燕燕,那里芳草萋萋,那里春光一片,那里——怎么会有这么浓妆艳抹的老女人!
踏春这件事,对于男女来说,都是放松,但年轻人,不节制,一不小心放松就成了放纵。对于男人来说,这算得上风流佳话,对于女子来说,传出去就有可能伤风败俗,成了三姑六婆里的八卦事情了。于是,女眷方面,要么是众多熟识的女子相约一起出去,要么是有秦寡妇这么一个长辈领着,家教严一点更是是有老妈子小丫鬟前后跟随,把那些狂蜂浪蝶堵得不得近身。
韩不疑充分展示了一个下流少年的本色:“瞧,那边那个那么黑还穿白裙子,真是,我要是她我都不好意思。还有那个,真丑啊,搽粉搽成那样,就和一个吊死鬼差不多。咦,你瞧,那姑娘背影不错啊,看着纤细,只是那杏黄小衫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我去,张良婉。”
“还真是。”邱存致闻言顺着韩不疑地目光看去,随后又说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姑娘附近的女儿家可比刚才那些顺眼多了。”
“哪有,你瞧那边的,西边那个绿裙的,那姑娘就不错。”高克明也忍不住原形毕露。
“哪儿?”韩不疑急忙问。
“就从张良婉那儿再往西边看,五六个姑娘做坐一起的,旁边还有两个丫鬟的。”高克明稍微用手指点了点。
本来听着少年们谈论的向正歌也转移视线,在哪里呢?
“那个额头点了梅花的?”韩不疑问道。
“嗯。”高克明点点头。
“虽然好看,但我觉着还不如张良婉。”韩不疑说道。
“喂,声音小点,那边不弹琴了,别被张良婉听到。”邱存致轻轻拍了韩不疑一下。
“哦。”韩不疑点点头,随后就像热爱学习的学子那般,眼神里充满渴望和探求,继而不甘心地说:“可恶啊,眼神不好,不然咱们走进一些看看?说不准有邂逅呢?”
“怎么,还想着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啊。我扫了一圈,没几个好看的。”高克明摇摇头,非常惋惜道。
“克明啊,孟先生说过,不能光看事物表面,一览而过是要不得的。要发现事物的美好,要沉下心,耐得住枯燥和寂寞,经历波折和丑女,才能发现真正的美人。世上不缺少美人,缺的只是发现美的眼睛。”邱存致摇头否定。
“大成至圣道德先师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这样一览而过根本算不上调查。只有深入群众,才能得到真理,真理必定从实践中来。”韩不疑也说道。
“相处一个月了,我怎么没发现你俩的学问怎么这么好?”高克斜着眼明鄙视道。
“孟先生说了,不能用青白眼看人啊,不然会有失偏颇。”韩不疑嘿嘿笑道。
“嗯哼……”一旁的向正歌终于想起了自己前辈的身份,也可能是他看完了这草地上的女子了。
几个少年立即停止了嬉笑,换了个严肃面容。
“踏春,重在行走,我想这里边也有你们亲近认识的人,不如你们去走动走到,我也去找找自己那帮狐朋狗友。一会再来这石台附近集合,一起去找我嫂子。记住了,虽然乱花渐欲迷人眼,但是你们可千万不要过于沉醉啊。”向正歌身子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我嫂子的那些弟子才是春兰秋菊,比这良莠不齐的强多了。嗯……君子好色,君子好德。我先去那边了,你们自己先走走。”
“好,向大兄慢走。”
“向大哥慢走。”
……
本来要听琴的事情不去管他了,本来带路的人也走了,三个少年没了前辈的监督,按理说可以更自在地玩耍,但他们却又一个两个像木偶一样不动。
“我说……”最终,还是性子最欢脱的韩不疑开口了,“咱们咱们办?”
“额,女眷那儿我不熟,而且以往踏春我都是跟着长辈的。”邱存致说道。
“别看我,”高克明立刻警觉,立即摆手道,“我来卫辛城也没多久,女的就认识一个张良婉和书院后边种菜的胡大婶。”
“那怎么办,那边女多男少,咱们总不好意思硬往人群里走吧。”韩不疑有些泄气。
“怕什么,只要胆子大,姑娘带回家。这样,你们俩勇敢地过去,我在这里为你们擂鼓助威。”高克明怂恿。
“一边去,要死一起死。而且我这辈子还没主动和姑娘搭过话呢。”韩不疑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微红。
“有了,咱们不也是张良婉的前辈师兄吗?不如借着去看她的名义,去人群里走一遭?”邱存致说道。
“你俩忘了我说的吗?”高克明往张良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激动又小声,“她家里人信奉魔教,要是哪天再闹出个邪魔生事,牵扯她们事小,咱们跟着倒霉事情就遭了。”
“那我瞧着张良婉找你,你也没冷脸对她啊,是不是美色动心啊。”韩不疑开玩笑道。
高克明横了他一眼,韩不疑马上闭嘴了。
“住在一个地方,彼此来往是无奈的事情,而且她毕竟是个姑娘,我总不能让她热脸贴冷屁股吧。明面上过得去,但是不要多来往。”高克明认真道。
“过于小心了吧,我瞧人家姑娘对你也很热切啊。”邱存致低声说。
“行了,都是自家兄弟,你们看着我顺眼,别人看着我可不一样。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良婉对我热情,那是因为我们都住在书院,平时我会帮她一下。不然咱们三个一样的货色,有必要区别对待吗?”高克明正色。
“也是。”还算天真的韩不疑点点头,自己也不比高克明差啊,甚至还比他帅一点,为什么今天张良婉要凑近高克明呢?果然还是为了拉近关系,以后好在书院里求高克明帮忙做事。
“你们二人以后还是要警惕些,除了家人,就只有经历生死和咱们这些一同读书的朋友可靠。别的我不敢说,在北边我做了一段时间的衙役,你们还记得吧。眼见的这种事情多了,你以为对你好,你以为能占便宜,最后都是吃亏。就说咱们卫辛城街头经常见得那些赌钱的,你看着别人赢得很容易,可是真要去赌往往是输的人多,为何呢?赢的那些人都是托啊。还有什么女子迷路报恩,什么美丽邂逅,我们那边的人给了个诨号,叫‘仙人跳’,到时候骗走钱财事小,诬陷你诱奸良家妇女,你真是哭也来不及。”高克明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