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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鹏这个人还是挺有能力的,没想到这次边乱就被他给解决了…”,严嵩放下手中那份礼单,“看来必须要适时拉拢一下他,皇上这次可动了把他调入京城,擢为兵部尚书的心思…”
“是么?”,严世藩笑嘻嘻地把玩着手中那颗夜明珠,“既是如此,那倒真的该拉拢拉拢了…”
“不过好处还是给彭岳得了去…”,严嵩嘿嘿笑道,“皇上说此次平了边乱,彭岳出的主意很好,还嘉奖了他…”
“他那主意很好?呵呵…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严世藩边说边狡黠地冲严嵩笑了笑,“不过梦筠妹子这就要嫁过去了,皇上多夸他两句也有好处,别人都会说,你看人家严阁老的女婿多了不起,哈哈…”
严嵩听了严世藩这几句话,也不禁笑了起来,“对,这算是好事情,好事情,哈哈…”
“对了,爹,彭岳送过来的彩礼您看过了没?”
“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看,总归是差不了,就先放在那吧…”,严嵩此时在财富上那是更上一层楼,因此不免有些财大气粗的感觉。
“嗯,东西倒是不差,可我总觉得和他彭岳的财力不相符合,按说送过来的彩礼应该还要丰盛些啊,哈哈…”,严世藩笑嘻嘻的,也不知道是真对对彩礼不满意还是怎么着。
“这些许小事就不用计较了,只要他彭岳肯站在咱们这边,肯帮咱们,那比他多送些彩礼强…”,严嵩边说边打了个呵欠,似是有些倦了。
“对啊,现在咱们是不缺送礼的人,也就不在乎彭岳这点彩礼有多少了…”,严世藩说着话,眼睛也眯了起来。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父亲严嵩正于江西老家致仕,日子过得好是清苦。
自己喜欢吃肉,可是那时候真不怎么能吃上肉。虽然自己是家中独子,颇受宠爱,两个姐姐都把好吃的让与自己,可还是没有多少。后来两个姐姐都得病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她们也没有机会享受现在这种好日子了。
记得那时候的乡下愚民真是欺负人,一个个得全长了一双狗眼!初时父亲考中了进士,那些势利眼都可命地巴结。但是后来父亲回家守丧,丧期过后却久久得不到传召,便都传言父亲得罪了朝中权贵,要倒大霉了,结果访客越来越少,平日时常巴结的人也都变作了一副倨傲的嘴脸,真是愚不可及!
当然,最痛苦的记忆莫过于自己身体所受的伤害了。本来幼时患过急症的自己。身体就有些残疾,但是当自己的爹严嵩处于落魄阶段的时候,同村的几个孩子却因此欺负自己,结果自己就真的成了一个跛子,还瞎了一只眼睛。
这是严世藩心中永远的痛,所以他从那时起就憎恨落魄与贫穷,抑或说他害怕落魄与贫穷。尽管后来他那个村里多了几个断了双腿和瞎了双眼的人,但还是弥补不了严世藩心中的那份痛。
只有更多的财富和权势,才会让严世藩觉得安全,一如现在外面车水马龙的送礼队伍。严世藩知道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那些乡下愚民没有什么根本区别,因为前段时间严家落难,这里面可有不少人是避而远之的。
严世藩把他们一一记在心里,他要用更多的财富与权势把他们狠狠踩在脚下。大声告诉他们:你们不许欺负我,你们只能被我欺负!
严嵩似乎也看出了严世藩有心事,便不慌不忙地用手指敲了敲桌案,“藩儿,给梦筠的嫁妆备好了么?”
“哦…都备好了…”,被严嵩这样一问。严世藩也回过了神来,“都已经备好了,明天就送到彭府去…”
“嗯…嫁妆最好准备得丰厚些,这件事上可不能堕了面子…”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孩儿担心…这批丰厚的嫁妆,换不回彭岳的心啊…”
“嗯?”,严嵩皱皱眉头,侧侧身子看向了严世藩,“彭岳怎么了?”
“夏言离京前的两天,彭岳专程去他府上看过…”
“哦…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严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彭岳虽不算什么老实人,可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岂能不去看一看?人有时候总是要讲些感情的,如果满眼都是利益,这样的人你敢任用么?我心里也是瞧他不起。”
“可是…爹,他这样你不会感觉…不高兴么?”,严世藩听了他爹爹那番话,虽然心里认同,但总觉得有些别扭,有些事情就是讲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难道您就不担心?”
“我自然是不高兴,肯定也会有些担心,但你要总是把事情放在这些小节上,那么就会误掉很多机会与事情…”,严嵩微闭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谨遵父亲教诲…”
“你要明白,现在不是我们挑选彭岳,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严嵩轻叹了一声,“彭岳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低级官员,我们有需要他的地方,所以有些地方就要睁只眼闭只眼…”
“爹,夏言都离朝了,您现在也入阁了,干嘛还顾虑那么多!”,严世藩在一旁有些不满地说道。
“难道你以为现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么?”,严嵩轻轻摇了摇头,“你别忘了,我现在还只是刚入阁,翟銮才是真正的首辅,而许赞、张壁入阁的时间也都比我早…”
“爹,翟銮只是名义上的首辅,要知道现在皇上对您的恩宠可是要远远超过翟銮,许赞、张壁那就更不用提了!”,严世藩在一旁颇自豪地说道。
“对,皇上现在对我的恩宠超过翟銮,那么这种恩宠能够一直保持下去么?要知道当时皇上对夏言的恩宠远超于我,而再早以前,皇上对张孚敬恩宠异常的时候,恐怕还记不住夏言的名字!”
“爹,行得谨慎是好事情,不过…您未免有些多虑了。照您这样的道理来说,总有一天要被替代,那么每天还都是这样小心谨慎,甚至是担惊受怕么?”
“藩儿。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不能总这样小心翼翼,担惊受怕,但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啊…”,严嵩话语中颇带着些无奈。“夏言虽然离了朝,但焉知他某日不会再回来?而且彭岳现在虽为入阁,焉知他将来不会入阁?事实上,我看他不但入阁的机会非常大,而且将来权势很可能超过咱们。现在皇上之所以没有拔彭岳入阁,一是因为他资历尚浅,二便是因为他年纪太轻,怕他日后骄横跋扈。我看这次彭岳顺利解决了西北战局之事,皇上就有拔擢他的意思,只不过后来有犹豫。最终还是放下了…”
“您的意思是咱们需小心防备彭岳?”
“我倒没有说一定要防备他,只是说此人潜力甚大,不可小觑,而我们也不可以现在就掉以轻心…”,严嵩边说边捋了捋自己那已经花白的胡子,“至于对于彭岳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那倒要看他以后的表现了…”
“可是…爹,咱们已经把梦筠妹子…嫁过去了…”
“怎么?难道你以为结成了亲家,就能确保彭岳的心一定在咱们这边?”,严嵩双目微闭。往椅背上靠了靠,“政治利益哪有这样容易交换的,一切都要慢慢来,急不得…”
慢慢地。严嵩的眼皮却来越沉,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记得那是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那时候是全家人的希望啊,因为兄弟姐妹都没有出息,于是自己拼命读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可现实却总是与理想相悖。
作为一个平民家的子弟,即使有科举制度的护佑,自己又怎能与那些官员子弟打成一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读书也不外乎如此,如果不是父母拼死拼活,自己无论如何也考不得进士,因为做学问也是有钱才能捣鼓的玩意儿。
也就是在那时候,严嵩才发现了自己想要往上爬是多么难。可是他不甘心,自己都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后来严嵩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冒险的方法:博清名。于是严嵩在老家一呆就是好几年,每日便是躬耕读书,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而且慢慢又见识了乡下人那副势力的面孔。
可是严嵩的办法真的奏效了,他对外宣称自己不甘与小人同流合污,因此远离朝政。于是正德年间那群苦于宦官近侍乱政的大臣渐渐注意到了严嵩这么一号人物,甚至自己也得到了朝中一号大臣杨廷和的赏识。
当时想想很冒险,可现在想想很得意,也是从那时候,严嵩真正懂得了什么是隐忍,怎样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严嵩那已死去多年的父亲,他那有些佝偻的身影慢慢踱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房间的炉火是最旺的,可父母却因为屋子中太冷得了老寒腿,因此父亲踱步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别扭。
自己当时正在房中读书,每日的杂粮与不变的吃食让自己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削,不过自己还是有着头悬梁,锥刺股般的毅力。
“儿啊,好好读书,读好了书就有出息了…”,父亲对严嵩悠悠叮嘱道,目光中红含着期许,含着无奈,含着希望。
大概每个贫苦家庭的父母都是这样的想法,无论是古代和现代,因为这是在他们看来为数不多的有希望的路了。
“嗯,爹,我知道了…”,严嵩头也不抬地应道,他相信自己的父亲说得是对的,他想要抓紧时间多看两眼书。
可后来严嵩才明白:这个世界,想要出人头地,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