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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妹是和小咕咕一起露面的。
她咯吱窝里夹着个“十日不开张,开张吃十日”的招牌,穿着灰色的道袍,大摇大摆的在提刑司门口对守卫指名道姓的说自己要见陈南山。
样子实在像神棍的孽徒。
守卫就没理她。
“小哥,小道觉得你还是通传一声,以后少不得日日相见,同僚之间关系搞得太差,对你日后的升迁毫无益处啊。”
“你是陈大人什么人?”守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陈大人忙着呢,没时间见闲杂人等。”
小七妹:“我可不是闲杂人等,我是陈南山的……”
“小咕咕,你可算回来了。”灰头土脸的陈南山在她们背后出现,忘形的准备扑过去。
曾感叹过人伦的同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小道士,哦,除了人伦,还是男风……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这以后是不是没法跟陈大人一个澡堂子洗澡了?
小咕咕挥着翅膀,照旧将陈南山捅咕到一边去。
陈南山这才斜睨着小七妹,冷哼一声:“装我装得挺像是吧,来来来,说给我听下到底有多像。”
小七妹果断地拍马屁:“可见陈大人有威望得人心,是个好官。”
一路插科打诨的去了李昱白那里。
陈南山在外查案,也有好几天没见他了,这一见之下,不由得问:“这是……没听说王爷他……”
小七妹料想是梅大小姐的事触发的,然而摸不清李昱白会不会像青鸾说的“若知道还活着第一个提刀来杀”,因此只露着一张乐滋滋的脸打招呼:“神仙大人。”
李昱白瘦了一大圈,眼角红而眼圈黑,抬眼见到她,声音嘶哑地低斥一声:“跪下。”
小七妹立刻跪下,讪笑着说:“既然大人让我跪了,那以后就不能再因为这些那些而治我的罪了。”
李昱白被她噎了一下,见她既长高了些,又养出了些肉,眼角的红痣也大咧咧的没遮掩,喉结倒是分不清真假,便问她:“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陈南山觉出了异样,便安静地退到一边听。
“要说的太多,咱先说最重要的吧,我进城的时候听城门口守卫说,于家有人被从提刑司劫走了,是那位于管事吧,”她说,“我有法子找到他。”
“你那晚从他家拿走了什么?”李昱白问。
“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小七妹笑起来,“但我想于管事睡觉前还在摆弄,想必是个什么重要物事,因此便藏了起来。”
又因为要赶回樊楼装醉,不方便带回朱府,因此才藏到了别处。
那晚她真的是快要跑断腿了。
陈南山眼睛一亮:“难怪于家一开始的反应就不对,一直逼着赵明放人。”
“这位于管事,会不会还有其他身份?”小七妹问,“大人查到什么端倪了吗?”
李昱白见她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便看着陈南山示意他先出去。
陈南山不理解但立刻离开,还拉上了门。
“陈小七,你的左胳膊怎么样了?”李昱白难得问了一长句,嗓子便越发哑了,“朱府暗卫那一箭伤得不轻,朱季川又追出了城外。”
“好的差不多了,”小七妹笑得更谄媚了:“大人果然英明,又有一双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
“为何女扮男装?”
“方便出行。”
“为何瞒着?”
“大人,这其实不叫瞒着,主要是您也没问,我总不能见人就说我是个女的吧,人家会以为我有神经病。”
“还瞒了什么?”李昱白示意她起来,“提刑司不留别有用心之人。”
“大人错了,”小七妹正经地说,“小道不想留在提刑司,就想暂时留在您身边替你查查案子。”
李昱白:“理由呢?”
“提刑司上工要点卯,活多钱少不自在,”小七妹笑,“我喜欢接计件的活,能加钱。”
“我是说留着你的理由。”李昱白说。
提刑司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也从来没有非谁不可。
“留着我的原因,就不能是大人您惜才么,像我这样能摸骨捏人开山立派的人不多的,”小七妹笑着说,“您要是不想用我,那不如把我送到官家身边去。”
李昱白又被她噎到了,只好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紧追着田犇不放?”
“抓拍花子比当小道士来钱快,”小七妹嘿嘿一笑,挠着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小的除了是个蹩脚道士,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捉刀人。”
她从咯吱窝下夹的招牌里掏出张官府加印的纸来:“捉刀人三七哥,在余杭县备过案的。”
李昱白当然看出来她和三平的同一个套路,于是直接问了那些海捕文书里失踪的拍花子通缉犯。
“嗯,”小七妹老实地点头,“是我干的。”
“那为何没来领赏?”
“主要是不懂法,”小七妹,“他们的身家银钱比赏银多,我怕提刑司让我上交。”
主打就是一个爱钱如命。
“大人,你快跟我走吧,”小七妹快言快语地说,“我把从于管事家顺出来的东西藏在了一个很稳妥的地方。”
李昱白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她。
她肯定还有秘密没说,但她此刻腰背挺直,眼神澄澈,虽然故意笑得一脸谄媚却又不让人反感,于是没有再问,起身走出了屋子。
陈南山正仰着头在屋外逗小咕咕,可惜小咕咕蹲在树梢上不搭理他,见了小七妹出来,才懒洋洋的飞下来。
日光下,更显得李昱白衣带渐宽,憔悴不堪。
陈南山担忧的看了好几眼,没忍住问:“大人是生病了么?不如让我和林武走一趟?”
李昱白摇头示意没事。
一行人跟着小七妹来到了汴水河东的鬼宅。
见小七妹转身往对面宅子去,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李昱白喝了一声:“停下。”
小七妹回头:“别怕,鬼白天要睡觉。”
李昱白定定地看着她,哑声对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等。”
他跟在小七妹身后进了院子,又去了后院。
后院的门拉着脆弱的“吱呀”声被小七妹推开了。
穿堂风带起了一地枯叶,入目便是那根被她当做秋千的连理枝。
只见小七妹像猴一样一脚蹬着连理枝蹿上了树,爬到了高处,枝繁叶茂看不到她在何处取了东西,又像猴一样下了树。
“我剥了树皮,藏在树皮下,没有人能发现。”
向来沉稳的李昱白竟顾不得拿那件东西,而是急促又熟练地攀上连理枝试图往上爬:“放肆,剥了皮,树就活不了了。”
他才爬了几步,小七妹又装腔作势的指着树下某处:“呀,这底下还埋了东西。”
李昱白又低头看,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小七妹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扶:“大人,你在着急什么?”
她将手里的东西交到李昱白的手里:“于管事家里顺出来的,看起来像是枚私章。”
李昱白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变了。
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私章,这是一枚银制的“执信”,相当于官印。
官印,官员随身携带,可用于各项公务,也用于私信,离任或者亡故,按例必须收缴,死后若有皇恩,则可用于殉葬。
沾上印泥后,在白纸上留下了圆转盘曲、字口凹陷的四个小篆字:太仆寺卿。
太仆寺卿,养一国之马,还可近身给官家驾车。
但这个官位已空缺多年,永安里之乱后,太仆寺便并入三司,现称马司。
前朝一个三品大臣贴身的执信,为何在一个商户的管事手里?
李昱白问小七妹:“你说你能找到这个于管事,你想怎么找?”
小七妹嘿嘿一笑:“那大人愿意让我跟着你吗?我人小活好价钱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