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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萨孤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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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沉沉中,他依稀记得自己吃了六顿饭,出恭了三次,似乎是过了三日吧。忽然哐当一声响,宫门缓缓推开,刺眼的阳光射在了地上,门口的萨孤霖一身玄紫。

    身后跟着的宫人快步上前,递给他一份军情。他看出是加紧情报,连忙打开,瞬间天旋地转,腿脚打晃,瘫坐在地上,两手抱着头,嘴里念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北院萧大王的部队顺利攻破善国边境,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但就在离洛城几百里的地方,中了埋伏,被善国大军围剿。萧大王父子带着亲兵从战场逃离,下落不知,死生不明。”萨孤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情报上的内容,望向他的目光中几分不屑。

    他瘫坐在地,面容看着有些萎顿。片刻后,他毅然站起身,恢复帝王威仪,眼睛也重现光彩,指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若不是你将朕囚禁于此,朕肯定已经派出增援部队了。因为你的从中作梗,导致战机被贻误。霖儿,你还不明白吗?你毕竟经验不足,当前的大局需要朕来主持!”

    萨孤霖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半响过后,留下一句话甩手而去:“我再给你三日时间退位。”

    他看着儿子前脚已经迈过了门槛,终究有些底气不足,开口唤住萨孤霖,道:“阿霖,阿爸那晚上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阿爸真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净国的公主,阿爸向你道歉啊,阿爸对不起你……”他低下了他一直以来高昂的头,任凭两行眼泪流下面颊,那本有几分狰狞的面孔在眼泪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滑稽。

    萨孤霖转过身走回到他面前,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半响,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儿子走后,他立刻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端坐着思考接下来的局势和应对方法。目前攻打善国已经成了泡影,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能重新夺回王位,依然有机会养精蓄锐东山再起。毕竟白若木那边还是可以成功歼灭净国大军的,若是抓了太子庄信,也是个大筹码要好好放到谈判桌上和净国老皇帝谈谈。当务之急是,他要怎样才能夺回王位。他想来想去,觉得也唯有寄希望于白若木了。

    第二日,萨孤霓前来探望他。她看着十分憔悴,想是被最近发生的一切给吓坏了。他心中想着,终究还是个妇道人家。

    萨孤霓走到他面前,神情复杂地唤了声:“父亲。”

    他听在耳中,也不像之前那样介怀,只是像往常一样拉过女儿的手,问道:“阿霓,驸马有消息没?”

    萨孤霓摇摇头,表示不知。

    “阿霓,阿爸需要给驸马传个口信,你看,阿爸和驸马之前制定了许多计划,现在都被你哥哥打乱了,阿爸需要让驸马知道目前的情况,不然阿爸担心他依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会有风险。”他摆出一脸的忧心忡忡,一副十分担心白若木的神情。

    萨孤霓顿时有些慌乱,犹豫再三,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尽量试试。”

    他满意地笑了,若是让这丫头在帮自己还是帮哥哥中选,她未必肯选自己,但若是为了那驸马,估计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愿意去做的。女人总是成不了大事,他越加确信这一点。

    他让她记下自己转达白若木的话,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告诉白若木,自己被关起来了,计划有变,速采取应变措施。他想,白若木会审时度势,明白只有自己才是实现天下一统的最佳人选,阿霖年轻没有根基,在草原势力中难以服众。他越想越觉得白若木会明白,站在自己一边。

    萨孤霓记下了他的话,说道:“父亲,阿霓先回去了。其实今日,哥哥是让阿霓来劝父亲退位的,若不退位,就……”

    他自信地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女儿安心离去。若能够传信给白若木,那还是有希望的,多少次他身处绝境还不是一样摸爬着活了下来。

    第三日清晨,萨孤雷又早早从梦中惊醒,又梦见了那个死在树下的女子和那个诡异的小孩。近来他总是梦见那树下一地的鲜血和那孩子白皙面容上的似血红唇。随着梦的次数增多,他看那小孩的面容就越清晰,总觉得那孩子看着眼熟。起初他以为是被他一刀取了脑袋的弟弟,后来越来越肯定并不是那个孩子,虽然年龄相仿,但相貌上着实相差太远。他无论怎么想,也记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像是从年画上下来的一样。

    这一日,他睡睡醒醒,胡乱吃了点东西,心中只惦记托女儿传的口信能否及时带到,也想着明日要怎样向儿子求情,求个延缓几日,等待着有利的变局。

    第四日清晨,他再次从梦中惊醒,这次他梦见了那个僧人,那僧人对他说着“切勿贪功,切勿好战,切勿好色,不然万劫不复”,边说边摇头,摇着摇着又变成了那树下孩童的脸,那孩子开口说道:“你的时限到了。”他惊出了一声冷汗,从梦中醒来。

    的确,今天是萨孤霖给他的最后期限了。他看着偌大的寝宫,空荡荡的,每扇窗户都封得严实,宫门则紧紧锁着,一阵慌乱浮上他心头。

    今日反常,一直过了很久,都没有宫人给他送来饭食,早饭、午饭都没有,他在殿内破口大骂,大喊大叫,却没有人理他。到了傍晚时分,依然没有饭食送来。他饿得饥肠辘辘,加上心中恐惧,觉得每分每秒都十分难捱。

    难道我儿子连顿饱饭都不让我吃,就要送我上路?他在心中嘀咕。他头一回绝望了,开始觉得自己多半是要命丧于此,白若木怕是来不及回来救他了。他自言自语道:“一会儿若有饭食送来,估计会有毒,自己吃顿饱饭上路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越来越紧张,不到临死前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死。他努力回想自己这一生中美好的时光,没想到第一幕出现在他脑中的不是登基称帝,不是征服了美娇娘,也不是手刃了敌人的首级,却是忆起了少年事。

    他想起了九岁的那个清晨,草原上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他蹦蹦跳跳地来到牛栏旁边,踮起脚透过栏杆,看见了那个挤牛奶的小姑娘。她眉目清秀,挤牛奶的动作有些生疏,看来应该是父亲新抓来的奴隶。

    “你捏的方向错了,错了。”他忍不住在旁边提点,同时比划着正确的姿势给她看。他经常看农妇挤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错误。

    她学着他的动作,顺畅了许多。她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的声音真好听,她笑得也很好看,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从此,他就经常去看她给牛挤奶,知道了她比自己大一岁,原先住在善国,从未做过农活,只学过刺绣之类的。他问她是怎么来到自己部落中的,她就低下头不说话。

    终有一日,他用草和野花编了个花环,准备带去给她,却被自己的哥哥拦住了去路。哥哥比他大五岁,生得强壮,一把扯过他的花环扔到泥中,语气嘲讽:“天天和个挤奶的奴隶玩,丢人不丢人?”

    他怒目瞪向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哥哥,转身想去捡花环,就在转身的瞬间被哥哥一把推倒在地。他气不过,打了他哥一拳,随即无数拳头就落在他身上。

    第二日,哥哥得意洋洋地来找他,轻蔑地说:“那个奴隶天天给牛挤大****,她自己的****那么小,真没劲。”他当时就懵了,他才九岁,初通人事,虽不能完全理解哥哥的话,也知道哥哥对那个小姑娘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他觉得这些话比那些拳头更让他觉得痛。

    几年后,那个小姑娘在一次其它部落的入侵中被劫走了,去了其它地方继续她营妓似的生活。这期间他自然也睡过她,就像他睡其它的女人一样,睡着睡着他就觉得当年的心痛痛得有些没道理,她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个奴隶。只是在十几年后,他杀哥哥夺取继承权,下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女孩十岁时对他笑的脸,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把刀捅进了他哥的心窝。

    此时,强烈的饿意和困意同时向他袭来,他终于在回忆中昏睡了过去,梦中依然有那个女子和那个孩子在等他,他们一直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