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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这副样子,本来是来求人的韩怀义不由一笑。
这货心里的骄傲,魏允恭又不懂。
要是他晓得这小子就是扬州来的个败家子的话,保险把他打出去先。
江南制造总局未来的总办是什么级别?直达香帅的洋务大人物。
裴大中都不够他看的好不好。
韩怀义这时丢出一句:“我信你,也信香帅的眼光。”
魏允恭不懵逼才怪,香帅你也熟吗?他又不敢问。
韩怀义站了起来:“总办阁下要是有空,带我先看看你们的船坞如何,我前几日从江面走过时,见了些船。”
他一说这话,魏允恭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吾道:“那些只是不成熟的产品。”
“没有摸索哪有成功呢,何况放眼国内也就贵方能有这样的实力做出这样吨位的船舶来了。”韩怀义这句话倒不是简单的吹捧。
因为江南制造总局确实是清廷末年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
魏允恭碍不过他,只能引他往江边走。
近处观望这些风吹雨打了许多载的铁甲旧船,韩怀义在心中叹息,因为他看得出这些船都废了。
魏允恭在边上观看他的脸色,生怕大单跑掉的他忙道:“韩先生,我魏允恭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我们确实是有实力制造三千吨级别的货轮的,我们的船工都是。。。”
“那是什么船?”韩怀义忽然看到了一艘相对完好的船。
“那是伯明翰号。是我们前年引进的英国旧船样板,吨位二千五百,之前曾想作为战舰使用后来改为民用,一直在欧洲进行货运。”魏立涛为他做介绍道。
其实这艘船不是魏允恭引进的,该任总办还因为此事被政敌拉下了马。
韩怀义走去仰望这艘藏于船坞拐角的旧轮,他心中忽然生出个主意问魏允恭:“你们买他用了多少钱?”
“五千两。”魏允恭实打实的说。
韩怀义笑了:“总办阁下,带我上去看看如何?”
“韩先生的意思?”
“我估计你们开建新船最少也要经历两年期吧。”韩怀义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问。
装神弄鬼已经是他的强项。
他含糊着说:“那些一心要将船业踢出总局,或者想看阁下笑话的人有这两年时间,怕会给您添不少的堵,而我呢,要我白等两年肯定不太可能。”
魏允恭心中乱跳着,越发的不晓得他的来头但只能先忍着听。
韩怀义继续道:“要是这艘船能暂时用用的话,能否割爱。这样的话你们继续为我造船,而我先用此船完成些业务。”
既是商业谈判(装神弄鬼),韩怀义便猜测着又加了句:“这样对你们来说也是种解脱,我想贵方为这艘所谓的样品耽误的资金,应该已经头疼很久了吧。”
这是他突如其来的主意,但他的推断很符合官场的逻辑。
长于内斗的清人从来是宁可停滞发展也要将对手拉下马先。
这艘相对完好的所谓样品就这样放在这里,绝对因为他肯定是个麻烦。
只从这点他就可以哔哔一番。
韩怀义猜的果然没错,魏允恭闻言后犹豫了下,心想他肯定知道情况就没瞒着,很实诚的道:“韩先生你此言当真吗?”
堂堂未来的总办毕竟是个书生,在商场方面稚嫩的如个孩童,韩怀义怎么说他居然就怎么答。
但这不奇怪。
眼界初开的年代里,中国人已经不能用淳朴来形容了。
和后世超级傻缺的稀土流失,以及“香雪海”品牌等事件相比,魏允恭这样最多叫个单纯!
好在韩怀义的目的也真的是为做事。
韩怀义就笑着说:“我总要先看看能不能用吧。”
他上船装模作样看的了一圈后,就和马当曼当着魏允恭的面道:“晚上联系博尔泰他们明日上午准时到新罗马洋行,然后我带他们来检查船只。”
“好的老板。”
“我招了些英国水手,在某些方面他们更有发言权。”韩怀义毫不避讳的和魏允恭解释。
魏允恭反而放下心来,因为韩怀义这样才是真要买船的人。
韩怀义随即再给他吃个定心丸道:“无论怎样,我其实理解总办大人的一些困境,所以不会在五千两的原价上做太大文章,只要此船可用我会买下。至于新船的订购,我们放在第二步谈如何?”
这么说话不是因为韩怀义真是个二傻子,而是他在买人情给对方。
和魏允恭这样的洋务先锋,造船业的开拓者来往,首先要记住他是清廷官员的身份。
只要不影响,甚至帮助了他完成“任务”,配合他做出对上对外对同僚能有交代的交易的话,魏允恭就得欠他个人情。
而这种人物的人情,在清末这些年,用处可不是几千两银子能换来的。
站在后世高度上的韩怀义如此坦诚,让魏允恭不由感动,甚至冒昧的问出了一句他憋着很久的话。
魏允恭拱手作揖问:“韩先生,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喝茶时听朋友闲聊得知的,总办不必放在心上,你我俱是真心做事的人,咱们就彼此实诚的来往,这是相得益彰也能天长地久的事。”韩怀义却依旧云里雾里。
魏允恭立刻脑补出刘坤一张之洞等人物的名字,然后居然彻底的不敢问了。
等韩怀义走后,魏允恭和魏立涛惊喜又不敢相信的说:“立涛,你拍拍我,是不是做梦。”
魏立涛大笑道:“叔父,这可真是缺觉送枕头。想不到这个韩先生竟主动找上门来要订船。”
不过这小子心眼多,他说到这里忽然问魏允恭道:“叔父,你说韩先生不会是看上这艘伯明翰号,想占便宜才来演的场戏吧。”
魏允恭闻言一愣,他仔细琢磨后,喃喃的道:“不像。”
“叔父,我看咱们先不忙声张此事吧。”魏立涛建议。
魏允恭踱步走了几圈之后皱着眉头道:“这个韩先生当时说的很清楚,他不会在这个船的价格上做什么文章,那就应该不是为占便宜来的。”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忐忑了起来,因为他造船的那个梦想实在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