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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王珪与宫保的对话,在刘班头等人听来,哪里是什么主家与家厨在说话?分明就是长辈与亲近晚辈在逗趣。
明府平日里虽然善待属下,但哪里会与府中仆役这般讲话?那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
家厨,从地位上而言,与仆役并没什么区别。
但方才明府与他说话,却是眼含笑意,这哪是对家厨说话的态度?
刘班头不免在心中,对宫保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钱老三更是看傻了眼,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为何明府没有因为宫保的话勃然大怒,让人直接将他投入大牢。
他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闭紧了自己的嘴巴,看向宫保的眼神,更是复杂。
宫保自觉被王珪“欺负”了,正闷闷不乐,王珪却很是自得,好整以暇的伸出了筷箸,夹着宫保烹制的美食,继续吃喝起来。
“来,小郎,给老夫斟酒!”搞定了宫保后,王珪也不自称本县了,径直拿出了主家的派头,开始指使起宫保干活。
“啊?哦,是,是。”宫保一脸便秘的表情,很是无奈端起了在小炉上温热的酒壶,给王珪面前的酒碗,斟上酒水。
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很快被面前酒碗里的酒水给吸引过去了。
苍了个天了!
他从酒壶里倒出来的,真的是酒水?而不是什么发霉变质的东西?这是给人喝的?
酒碗里的酒水呈浅绿色,浑浊不清,上面还漂浮着一层细白的漂浮物,散发着淡淡的酸味。
可就是在宫保看来难以名状的酒水,王珪却是一脸舒畅,仰头饮下了酒碗中的酒水。
这让宫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并不知道,大唐喝的都是浊酒,大唐以后,喝的还是浊酒,是杨慎《临江仙》中,“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里的浊酒。
浊酒就是新酿的米酒。
因为没有滤酒技术,故而酒水浑浊,酒里飘散着绿色酒渣,形似蚂蚁。
而且大唐因为酿造技术有限,酒水的度数也不高,通常只有十几二十度。
宫保看着王珪饮用的酒水,又瞧瞧加热酒水的泥炉,脑海里,倒是猛地跳出了一首白居易的诗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感情这特娘的就是传说中的绿蚁酒?
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大唐的酒水,后世谁喝过?仅只有史书诗词中的描述而已。
大唐是诗的国度,更是酒的国度。
诗仙李太白,那可是自称酒中仙,缺了酒水就做不来诗的谪仙人,他的诗词里,可有无数关于酒的描写。
想到此处,宫保便忍不住喉头滚动,想尝尝大唐的酒水,被无数诗词描述过的酒水,到底是个啥滋味。
“嘿嘿,叔玠公,能否让小子,也喝杯酒水?”宫保也不管那么许多,直接开口问王珪索要酒喝。
“啪”的一声轻响,王珪手中的筷箸,直接敲在了宫保想去端酒壶的手上。
“没规矩,你如今该称呼老夫什么?”
宫保愕然,叫什么?
特喵的他怎么知道?
他一脸茫然看着王珪,不明白这老头啥意思。
倒是一旁的赵牢头好心帮他解围:“宫老弟,怎么还叫叔玠公?你如今可是明府的家厨,得叫郎君!”
郎……郎君……
宫保只觉得哔了狗了,自己要喊这个胡须花白的老头叫郎君?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这种称呼,不应该是一名娇羞的宫装丽人,羞答答称呼自己的夫君:“郎君,我要……”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强压下心中的反胃感,低眉顺眼的学着方才赵牢头的话语:“呃,是,是我的错,郎君,可否让小子也尝尝这水酒?”
王珪这才满意,微微颔首,示意宫保自便。
宫保很是无语,这该死的老头!
他寻来一只干净的酒碗,给自己斟上一碗,看看酒碗中浑浊的酒水,犹豫半响后,还是仰头便喝了下去。
下一秒,宫保便再没有忍住,“噗”的一声,将口中的酒水,一股脑全部喷了出来。
好在他及时扭转过头,倒是没有将酒水喷洒在那些菜肴里。
但好巧不巧,他喷出去的方向,还站着一堵肉墙……
钱老三茫然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接着怒不可遏的手指着宫保,气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这是何意?你安敢如此羞辱我,我……”
宫保看看被自己喷了一脸酒水,狼狈不堪的胖厨子,有些忍俊不住,知道此事错在自己,忙不迭的道歉:“抱歉,抱歉,钱伙头,我不是有意的。意外,只是个意外,嘿嘿,实在是这酒水太难喝了,我一时没有忍住,你原谅则个。”
他一边解释,一边随便找了条抹布,递给胖厨子,让他擦擦脸。
其实宫保心里还有句吐槽的话没说出口,那就是谁让你丫那么胖?他就是想躲,也躲不开那么大的目标啊。
看看钱老三的身材,宫保就忍不住想起德云社那位偷大象饲料的孙老师,几乎一模一样的身材,实在是太“厚重”了。
这位是偷吃了衙厨里多少东西,才把自己养得那么胖?
钱老三哪里肯听他的解释,跳脚骂道:“胡说,这可是凉井酒坊的新酿,三百钱一斗的好酒!何来的难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老子不就是偷看你一道菜谱吗?你这般不依不饶,小人哉!”
胖厨子骂完宫保,又一脸委屈的凑到王珪身旁,殷勤的帮王珪斟酒:“明府,你评评理,这酒是不是好酒?”
王珪哪管这些,只是继续喝酒吃菜,权当看戏。
宫保一摊手:“我可并未胡说,这酒当真难喝,那什么凉井酒坊,依我看,也不咋地。真该给那酒坊送副对联,写上,酿酒缸缸好造醋坛坛酸!”
众人都没懂他这话的意思,刘班头好奇问道:“宫老弟,这酿酒缸缸好,造醋坛坛酸,不是应该的吗?”
宫保摇头:“刘兄,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是,酿酒缸缸好造醋,坛坛酸!”
他这一断句,让坐在一旁看戏,端着酒碗正喝着的王珪,也一时没有忍住,一扭头将酒水给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