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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高悬的烈日正在释放着最为炽烈的热意,犹如火光般刺目的金光照入地面,吹拂在天地间的风儿似乎都带着一股不适的热气。
每年到这个时候,便是宣京最为酷热的时候。
往日这个时节,宣京那些较为富裕的百姓们大多会选择在家中消暑,或者出去玩乐也都会选择在茶楼戏班,而不会到处游荡。
简单来说,这个时节的宣京,常是白天人稀,夜间繁闹。
可今日,宣京的菜市街却围满了水泄不通的人群。
原是在那菜市口的青石台阶上,有三名身穿囚服,全身被捆绑的年轻男子正被数名官差按跪在地,前方搭建的席蓬下,正有两名身穿官服的监斩老爷坐在那。
看着那三人身躯发颤,涕泪纵横满是惊恐的脸庞,人群之中泛起一阵议论之声,“我滴个乖乖!这三头蒜是啥人呐?咋的这时候问斩?”
“是勒是勒,俺也觉得奇怪唵!大老爷们不都说秋后问斩吗?这咋大夏天的就砍脑袋了唵?”
封建时期讲究四政四时,因此常有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之说,一般来说在夏季是不会在这菜市街执行斩首之刑的。老百姓虽不懂什么四政四时,但观斩多年也观出了心得,知晓这个时节一般是不会有菜市问斩的,故今日在这种季候看到斩首之刑不由有些疑惑。
“你们不懂,那三人的来头可大了!都是显贵官家子弟!就是因为犯了大罪,皇上老爷不想等秋后执刑了呗。”
“你少他妈瞎扯,这世道,显贵官家子弟能落得被砍头的下场?”
“就是就是!要真是什么达官显贵子弟,只怕早就被他们老爹从牢里捞出来了,怎么可能被押到这儿问斩嗫?”
“老子跟你们说真的你们还不信!你瞧那最前边那个,是咱大宣右丞相幕谦的二儿子!”人群中一书生模样的青年指了指被押在最前的幕孝仁,又指了指幕孝仁旁边的梅守山与赵春风,“那吓得腿软的肥猪,是兵部赵厚赵侍郎的公子,还有边上那最壮的,身子哆嗦的最厉害那个,是飞燕军将军的大儿子!”
“真的假的啊?”
“你们他妈傻了啊?”另有人出声为书生帮腔,“前几儿京城大前门挂着的告示给忘了?他们仨不就是那啥......那啥宣京四少吗!”
“哎哟,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
“这几个王八羔子就是那京城四少?操他奶奶的,这些年,他们可没少霍霍咱们老百姓!”
“不叫他娘的四少吗?咋的还少了个嗫?”
“另外那个被充军了!”
“哎哟,那他娘的还不如砍了来的痛快!”
“嘿,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充军事小,他老儿要权势不倒呀,估摸着也就避避几年风头又回来喽!”
“钦犯幕孝仁,梅守山,赵春风,三人仰仗父辈权势,平日多有恶行,犯强买强卖、侵占田地、欺民犯上、奸淫妇女、伤人性命、走私贩卖、私自贩盐......等共三十二罪,皇上谕旨,将此三大罪不容诛之纨绔恶少于烈日酷暑之下,当街凌迟!”
其中一身穿官服的监斩官将三名犯人的罪名公示告知,惹得周围的百姓们私语不断。
“我操他奶奶的,你听那罪名,有多少条?”
“哎哟我滴妈啊,那老多罪名老子以前听都没听过,这三个小崽子犯了这么多罪?”
“我草他娘的,看起来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干的全他妈不是人事啊!”
“当街凌迟,我滴妈,爷儿看不得这场面,晕乎的慌。”
“这种畜生就该凌迟,要我说,凌迟都不解恨,就该剥他们的皮做油灯!”
“蹬!蹬!蹬!”
就在人群私语之时,三名身穿短衫神情冷漠的刽子手从蓬席前方出列,他们三人手中无不拿着一把锋锐的尖刺小刀,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上架!”监斩一声大呼,官差们将那吓傻了的三人绑在了搭好的行刑架上。
“行刑!”
随着监斩挥手大呼,三名刽子手揣着凌厉的利刃朝着三人走来,在烈日照耀之下,三人的裤脚全都湿透了,也不知是出汗出的,还是尿的......
……
皇宫,永宁宫前殿。
镇关候兼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穆忠武正坐在软座上,恭声与坐在上首的楚天耀谈话。
“你是说,西宁那边又没动静了?”楚天耀招手示意身边扇风的宫女们退下,剥了个橘子含入口中,细声咀嚼起来。
穆忠武低着头回道:“回陛下,半月前陛下遭于刺杀那日时,西宁那边确实是有兵马骚动的迹象,可不知为何,前几日却突然安静下来了。”
“看来人家也不傻呀......”楚天耀吐出几颗果籽,面无表情的说道:“朕躺在床上装了十来天看来是白装了。”
一听这话,穆忠武心中五味杂陈,饶是他作为这位皇帝的亲舅舅,也是在几日前才知这位身体早已无碍的事实,感情这位近半月来都在玩示敌以弱,引蛇出洞的把戏。想到这,他心中不由一寒,当今这位帝王心术越发纯熟了,低眼望着上首楚天耀的脸庞,他已经无法从他的脸色眼神中观察出喜怒了。
此时的楚天耀,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帝皇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换做刚开始作为帝皇时,他还总会显露自己的情绪,可如今,他的脾气性情,却越发让人难以捉摸了。
这便是帝皇,这便是天子,这便是所谓的天威难测!
“舅舅,五军都督府你还是要多上心呐。”楚天耀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突地站起身来,“你先回去吧。”
穆忠武躬身一退,走出了宫门。
正当穆忠武还疑惑楚天耀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时,边上送他出宫的傅福详却冷不丁的说道:“侯爷,陛下交代您的事还是要多上心为好。”
穆忠武一愣,随即朝傅福详拱手行了一礼,“还请公公赐教。”
“杂家一奴婢怎受得起侯爷如此大礼?”傅福详连忙抬扶穆忠武,附耳低声道:“内监机收到消息,江南和沪州的都司指挥使在地方惹出乱子了,他们治下的军兵还时有欺民之举,这些事,皇上都知道了,您这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还能不知道吗?”
穆忠武闻言,冷汗瞬间从头上现了出来,朝着傅福详郑重道:“多谢公公提醒!”
他知道傅福详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地方上的都司指挥使惹出祸来了,都传到皇帝耳朵里了,自己这个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竟还不知道,这才是真真的不像话!
“原来皇上后边那句话是这个意思......”穆忠武心神巨颤之时,竟未发现自己已走到了宫门前,转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金銮殿,他突然觉得,现在这位外甥皇上,越发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