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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还是这个样子喝茶最舒适,这些炎国贵族的确是会享受。”祖平,或者说白蛇自顾自的给自己的茶杯里倒满新茶,“那么,故事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
“只要你别从开国帝君斩蛇那会儿跟我讲起就行。”玛琳用手指摩挲着茶杯杯沿,低垂着眼眸不与他对视,“年代过于久远的东西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唔,事实上就算你要我讲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说出来。”白蛇拿起一片大块的芝麻酥糖小口小口地吃着,咀嚼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把自己的声音传进玛琳耳朵里这件事,“虽然说我以白蛇为名,但是发生在开国帝君斩杀的那条白蛇身上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是‘亲历过的事实’而是‘记忆中的印象’……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你是接受了这些记忆而诞生的存在?”玛琳端起茶壶,给自己也续上一杯,“话说回来,你用蛇这个形象存在的理由又是什么?”
白蛇舔干净右手上的残渣,左手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并不是我选择用蛇作为自己的形象,而是反过来,在炎国人的认知里我应该是‘白蛇’这个形象,所以才从诞生开始就变成了蛇而已。”
——原来如此,博士所谓的群体潜意识是这样的东西吗?
“不只是在炎国的我,北方的那个邻居也是以蛇的形象存在的来着。说到底我们之所以会以蛇的形象存在,还不是人类意识认知的普遍集合吗?不过北边的倒是能选择自己的颜色……还十分讨厌的选了跟我正相反的黑色,一点尊敬长辈的意思都没有。”
——你倒是完全面无表情的抛出来个大新闻啊,北边的邻居……也就是说乌萨斯那边还有条黑蛇?那说到底博士要的斩蛇之技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说到底乌萨斯的蛇又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听说过乌萨斯也掌握了炎国一样的技术啊?
一瞬间心中有诸多想法飞过,但是玛琳并没有把这一切摆在自己的脸上。她只是让自己陷在沙发里,任由柔软的力道包裹住自己的全身,闭上双眼。
在这样放松的情况下,她开口道:“也就是说,你的诞生跟炎国所掌握的,源自开国时代的那条白蛇所遗留下的力量没有任何关系对吗?”
“没错,毫无关系,它与我有关系的地方只在于我现在被某些人供起来这一点而已。”
桌上的点心消失得很快,因为白蛇就好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不停地往嘴里塞着。
玛琳依旧闭着眼睛一副思考的模样,却在听着他咀嚼声音的时候突然提问:“话说,你吃的这些东西最后是要在祖平肚子里留下的吧?”
“嗯,我也就是吃个味道而已,至于祖平吃多了会胃痛什么的就不干我事了,反过来没准他会感到荣幸也说不准。”这话已经完全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了,看来他是真不想浪费说话的时间和力气来影响吃东西。
——还真是个任性的……存在。
一时想不出究竟应该如何称呼对方的玛琳只能这样想到。
“那么说一说你的诞生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难得有个能好好听我讲话的人不是吗?总比那些知道了我的存在就向我顶礼膜拜扭曲掉我所有话意思的炎国官员们要好多了。”白蛇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
蛇诞生的契机其实比想象中的更单纯,单纯到了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的地步。
愿望。
或者说,一个群体共同的愿望。
炎国是一个大国,辽阔的土地,丰富的资源,庞大的人口数量,以及统一的身份认同。那么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度的人民们所产生的集体愿望又是什么呢?
答案是秩序与稳定。
炎国人的扩张在最初几代君王的时代就已经达到了一个足够满足炎国人发展的地步,再向外的自然边界以及炎国内部即时通信能力的界限也让他们失去了继续扩张下去的动力。在扩张结束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自然而然的内乱,掌权的军人们开始了战争,百姓在这样的战争中生灵涂炭。
从开国到内乱,一直以来承受着战争的人民们,发自内心的盼望这一切能够结束。
这种愿望逐渐扩散开来,逐渐扩大、扩大、再扩大。最后变成了全体炎国人发自内心所盼望的未来。
也就是在这般的祈愿与认知的群体意识之湖中,白色的蛇诞生了。他继承了这个国家的群体记忆,也继承了人民们所产生的愿望,并由这个愿望推动着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在他的帮助下,一位炎国皇室宗亲逐渐平定了所有的内乱,登上帝位。接着他把“蛇”的力量运用在了民生内政上,他在位的六十四年被后人以“永嘉治世”传颂着,也是以这六十四年为开端,炎国开始了延续至今的平稳与安定,偶有外敌入侵,却未能动摇炎国的根基。
在这愿望已经达成的情况下,白蛇并没有什么额外行动的欲望。
“反正炎国现在已经够平和稳定了,那现在我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享受生活,偶尔制止一下想要搞事捣乱的人就可以了。后来有些人发现了我的存在,自己给我上贡了,我就更不需要想有的没的了。”
所以才会有玛琳眼前这个吃个不停的的存在。
“所以这是你的诞生……那么乌萨斯的那条黑蛇呢?”
“呵呵。”他笑了一下,用茶水漱了漱口,接着一个战术后仰翘起二郎腿来,“我都讲了这么多了,你是不是也该自己来猜一猜它诞生的理由了?”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猜。
乌萨斯同样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只是位于炎国北部的这个巨大国家只有南方的精华地带适宜人类生活,他北方广阔的领土常年被冰雪覆盖,在冰冻的荒原上人类连生存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生活了。
在这样土地上生存的人民,他们对于温暖土地的渴望是天生的。如果温暖的土地已经被人占领了,那便消灭他们,占领他们的土地。
扩张,扩张,扩张。用剑与斧犁开属于乌萨斯人的新土地,去南方去,去温暖的新世界去。乌萨斯的南下之路从来不缺少血与火。
——说起来,乌萨斯的确有着崇信战争与暴力的宗教来着,也就是说乌萨斯人的认知在这里出现了一个跳跃吗?那个宗教所信奉的是什么来着……啊。
北方是冰冷阴暗的旧世界,而暴力能够把乌萨斯带到温暖的新世界,能够带来平稳的生活,唯有战争才是乌萨斯人的希望与未来。
“当我们需要,我们就当直接索求,把修饰留给历史学家和卫道士吧,他们才需要正当性,我们的生存可比任何理论都正当。
“我们要伤害人,战胜人,毁灭人,如果这对乌萨斯是场灾难,那我们就应该把灾难带给他人,带给乌萨斯之外的人。
“如果他们不强健,他们就该被消灭,有的人比其他人更适合生存,也更适合成就。
“软弱就是邪恶,强大就是崇高。”
这是曾经一位异端传道士在绞刑之前最后的布道,玛琳曾经在书中读到过,其他的部分印象已然模糊不清,唯独这几句话让她记忆深刻。
“在乌萨斯人集体认知中对温暖土地的渴望与暴力的追求之中,黑色的蛇诞生了。”
玛琳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蛇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
“答对了。”他说道,“所以他跟我,从骨子里就是敌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