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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铎三个知他心急,不敢怠慢,简单收拾了,即告辞上路。眼瞅着他们走了,周铭道:“他们走了倒好了,咱们可该咋办?”
周奎奇道:“什么该咋办?咱们等着就是。”
周铉道:“周铭是说咱们的生活该咋办,叔父大人或许还不知道,现在连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也没人肯卖给咱们了。”
周钟接话道:“是啊,真是邪了,纵使咱们出再高的价钱,人家也不肯卖,似乎咱们手里拿的根本就不是银子。”
周奎道:“不会吧,前几日还不是这样的。”
周铭道:“是,买鞭炮的时候还不这样,可就在咱们燃放过鞭炮之后,突然就这样了,而且没想到他们会这样齐心,仿佛有谁在统一号令似地。”
周钟道:“不仅这些商人,还有那些工匠,竟也跟他们一样,还有,咱们的那些下人,恐怕也是跟外面的那些人学的。”
周铉道:“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总不能不吃饭吧?”
听他们说着,周奎又记起了莫名其妙就浇到自己身上的那盆脏水,心里恨恨地,顿了顿脚,道:“哼,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你们去求了咱们家的那位善人,或许能买得回来。”说着,指了指丁小女的屋,又道:“待周铎他们把镇邪之物弄回来,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周铭道:“小婶娘口碑好,她若肯去,指定买得回来,可小婶娘的脾气咱们都知道,她指定不肯去的。”
周奎怒道:“不肯去?她成神仙了?她能不吃不喝?”
见他发了火,周铭、周钟低了头不敢再说话,周铉鼓起勇气道:“小婶娘吃斋念佛,口味清淡,单是她自己种植的那些菜蔬都吃不完,可是,除了她,咱们有谁能过得了她那样的生活?唉,咱们讨回来的那些婆娘,一天碗里没有肉,就跟谁欠了她们似地。”
周奎想想也是,暗骂了句“尽是些光吃食儿不下蛋的主儿”,嘴上无奈地道:“也不差这几天了,告诉她们,都忍忍吧。”
京城里的丁老板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苏州找周奎了。”
“水桶”不屑一顾地道:“哼,找他?据传过来的消息说,他虽占了陈仁钖的‘无梦园’,日子却过得并不好,现在恐怕全苏州都没人搭理他了。”
丁老板道:“没见识的娘们,魏忠贤倒了,他的那些徒子徒孙都跟着进去了,万一咱们的上线也进去,再把咱们交代出来,咱们还有命吗?他再不屑,终究也是皇上的老丈人,只要哄得他高兴,咱们的命应该还是能保得住的。”
“水桶”不服道:“咱们不过是些小鱼仔小虾米儿,哼,单是那些大的,皇上都顾不过来,还顾得上咱?再说了,似周奎那种人,是可以依靠的人吗?”
丁老板道:“我说过要依靠他吗?咱们哪,不过就是利用他遮遮风挡挡雨,待躲过了风头,龟儿子才懒得搭理他呢?”
“水桶“坚持道:”咱们考虑得是不是有点早,咱们的上线都没有进去,咱们急什么?“
丁老板叹了口气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可听说,皇上铁了心要清除魏忠贤,连他的尸体都要杀千刀,咱们可不能完全靠侥幸过活。“
“水桶“想想还是不愿,欲要再说,那恶汉慌慌张张进来道:”大事不好了,快,快收拾收拾走吧。“
丁老板埋怨道:“你呀,遇事总这样慌慌张张,把话说清楚了再说。“
“水桶“跟着挖苦道:“就是,一副令人不待见的死猪样儿,话就不能说明白了?“
那恶汉过去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而后用衣袖抹了抹嘴唇,白了“水桶”一眼,道:“各地都开始清阉党了,咱们的上线也进去了,听说哪,这些人跟着魏忠贤的时候,个个天下英雄老子第一,一旦进去了,比他妈的怂包蛋都怂,拼了命地往外咬人,只求自个保命。”
丁老板急道:“那还不快走,等啥,等着被人弄了命去?”说着,已飞奔而出。
“水桶”在后面喊道:“就不用再收拾一下了?”
“还收拾啥?弄点细软就行。”那恶汉更急,埋怨着,已过来拖了她就走。
这三个只顾着逃命,一路狂奔,没过多少日子就到了苏州。到了苏州却不急了,为啥?说是他们的那个上线竟是条硬汉,闻得魏忠贤已死,当即就撞墙而死,一个下线也没往外咬。三个雇人回去探过,家里果然安然无恙。
三个放了心,不过,三个并没有急着回去,想周奎终究也算是一棵大树,还是按照计划径往葑门周家而来。
周奎嘴上说叫忍着,自个却先忍不住了,忍不住也没办法,只能度日如年似地死靠。这一日,总算把周铎三个给盼回来了,嘴上却不无责备地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周铎看了看周鉴、周镜,一脸委屈地道:“没办法啊,我们三个原准备出了葑门马上就买,谁曾想人家不肯卖,没办法,我们只能望远处走,纵使这样,我们隐姓埋名人家才终于肯卖了。”
听他这样说,周奎不好再埋怨,忙命他们抬之府中宽敞地方摆放了,纳头就拜。拜毕,因为有了寄托,周奎重又燃起了希望,待要说点儿什么,却听有人嚷道:“不祥之物,速速毁掉。”
是丁老板他们。他们到了周府,见周府居然连一个下人也没有,便径直进来,赶巧看见了,知周奎消息闭塞,忙开了口。
周奎着恼道:“原来是老朋友来了,老朋友更不该口不择言,污我护府神像。”
丁老板一笑,不屑地道:“护府神像?你知道这神像是谁吗?这神像就是皇上最近严查的逆恶魏忠贤,老员外不速速毁去,难道想惹祸上身吗?”
说着,见周奎一脸疑惑,转向“水桶”和那恶汉。这两个会意,忙跟着点了点头。
周奎见了,忙问道:“你说他是魏忠贤?魏忠贤是谁?皇上又为什么严查他?你快说说。”
丁老板不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故作神秘地道:“你的护府神在那儿。”说着,指了指京城方向。
周奎愈发摸不着头脑,道:“咋个意思,别卖关子,快说。”
丁老板却不急,待到把他急了个够,才慢吞吞地一五一十地讲了。
周奎听了,道:“不可能吧,怎么跟做梦跟唱戏儿似地?”
丁老板暗笑了笑,过来扶了周奎的肩,道:“咱们是老朋友了不是?我老丁的为人你知道的,我能骗你吗?”
周奎还是不肯信,道:“果真没有骗我?”
丁老板道:“天大的事,我老丁要骗你也没这胆子啊,这样啊,我们三个赶巧也要回京,咱们正好搭个伴,路费,我老丁包了。到了京城,我猜皇封就该下来了。”
“皇封没有便罢,一旦有就绝不是小数。”周奎暗想着,再次看了看他,见他确没有说谎的样子,涎水登时流了下来,却禁不住又记起了厅堂上的那支箭,不由又害怕起来。
丁老板见状,又上前鼓动道:“王爷和皇上虽都是皇族,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您此番进京有谁敢跟苏州人这样待您,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呢。其实,无需我多说,到时您自会有所体会。”
他的这番话无疑又把周奎带进了那梦一样的境地,待他说完,周奎已然不管不顾地道:“好,周铎从速毁去这不祥之物,咱们即刻随丁老板进京。”
话里刚落,但听丁小女道:“毁去不祥之物马上就办,进京却万万不可。”
丁小女出来采摘菜蔬恰听到了,她想:“许久不见小娘了,咱也想,但以他们叔侄的品行,去了京城,必又要给小娘添麻烦,咱决不能容他们再给小娘添麻烦。”
“哼,焉能啥事都听你一个老娘们的?”周奎铁了心,冲向刚刚砸碎了雕像的周铎等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收拾了,把你小婶娘弄上车?”
周铎等巴不得,忙依言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