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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那个昂首问天的肉体已经消散于无尽虚空,但他这一曲慷慨高歌却依旧在人世间回荡。
身死而魂不灭,烈士当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又有,佛家箴言,众生平等,有情众生,于三世六道中轮回。晨钟暮鼓犹在三宝大殿中回荡不息,而那些历经轮回的灵魂应该也一直游荡于生生世世的羁绊。
众生,或天,或地,或人,或神,或鬼。
然而,真正的大灵,远不止于此,真正大灵的本体,何止世人的肉体凡胎,还有那些天生通灵的良器凶煞,比如,饮血断魂的,君子剑。
剑为兵器之君,真正的宝剑自会拥有剑魂。
当年吴王得九重天外玄铁一枚,特命越国铸剑大师干将为自己铸造绝世神兵。
干将得此玄铁,视为珍宝,三叩九拜后,用尽毕生所能,发誓铸造出天下第一的雄剑。但是虽然方法用尽,玄铁却在炉焰中坚如磐石,不管是南山竹炭还是西域焦煤,甚至连东海火油都试过了,玄铁丝毫没有可以炼化的迹象。
最后,干将的妻子,同样是铸剑师的莫邪,看吴王给的大限将至,而那块黑如焦炭的陨铁在熊熊炉焰中岿然不动,心中暗自着急,她敬重丈夫背负着天下第一铸剑大师的名头,更担心一家老少在吴王的天威之下危如累卵,就偷偷动用了梵天禁术,向熔炉之内活祭了一个铸剑师的灵魂,才将玄铁炼化,这个铸剑师不是别人,正是莫邪自己。
干将终化陨铁铸出了雌雄双剑,雄剑干将,雌剑莫邪。
他考虑再三,特把雌剑献与吴王,大王得此宝剑,眼见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得之甚是欢喜。
然而世间总不乏搬弄是非,因妒生恨的小人,偷偷向吴王报告干将私藏了雄剑的事情。并以此暗示身为越人的干将,对吴国怀有不臣之心。
干将私藏雄剑,其实是为了祭奠亡妻,虽然也确有私心,因为担心一旦莫邪神剑一朝失控,为祸人间时,自己多少还为世人留有一个制衡之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这力求保险的一招,反而招致了灾祸提前到来,吴王趁机兴兵为祸,大军压境,上门捉拿,还要逼干将交出雄剑。
干将被逼无奈,当众推倒熔炉,熔炉下面的干将雄剑瞬间腾空而起,化为青龙,干将遂御龙乘风,化为剑灵而去。
……
坊间多有传言,真正的名剑必有剑魂,甚至一把普通的宝剑,如果嗜血成性,杀人如麻,那些被斩去的残魂,渐渐也会在剑身上聚成恶灵。
天默看到的,是鸣阳的剑魂,只是这鸣阳到底是什么来头,却连它的主人项北也一无所知,司空见由故友相赠,后又把这把神兵留给了项北。
铜皮铁骨的妖兽沙魈,即使是百鬼夜行的鬼屠天罡大阵都能逃脱,却在鸣阳剑魂的一斩之下,拦腰断为两截,一招,只是一招。
天默呆呆的立在黑暗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周身发出纯净白光的剑魂又渐渐黯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苏苏随即从幻想中脱身出来,重新点起火把,却看到地上沙魈的两块残尸,正在渐渐融化,直到化成两滩黑水。
没想到天默竟然挡在自己的身前,想起沙魈得势时魁梧庞大的身形,苏苏心中对这个讨厌的猥琐老头竟然多了一丝好感。
苏苏扯了扯天默油腻的袖子,“老,老人家。”
“嗯?”天默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老人家,你是怎么打败这个怪物的,对了,项北呢?”
“啊,嗯。嗯?”天默半天才反应过来,“对,项北,对了,可能被沙魈给杀了吧。”
天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苏苏刚刚对他产生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恨不得再赏给老头一脚。她不再理会老道,举起火把,开始呼唤,“项北,项北。”
整个帽儿井里,只剩下苏苏那清脆的呼唤声,以及这些呼唤被四周看不到的岩壁挡回来时激荡的回声,直到最后,苏苏才在一堆碎石块中找到了瘫在地上的项北。
“项北!”苏苏把项北抱在怀里,这才发现,项北浑身上下都是被石笋划破的口子,胸口也塌陷了下去,想是肋骨尽断。
苏苏喊了几声,项北依然没有动静,吓得几乎哭了出来,“项北,你别抛下我啊!”
可是项北依旧毫无反应,苏苏想用自己的怀抱让项北暖和起来,可是怀里的项北却越来越冰冷了。
“哇~”苏苏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接连数月抱定一丝缥缈的信念,这个女孩子像个真正的长者一样,不停的给项北打气,义无反顾的一路北上,正是因为能够拯救这个少年的信念在苦苦支撑着苏苏。
此刻,苏苏唯一的信念终于崩塌了。
天默原本还在琢磨着鸣阳剑魂的事情,听到苏苏的痛哭,这才又回到当下的处境,没想到,天颂师兄命自己找的界灵木之主,那个耿直的小子,真的就这么死了?
……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有人死去。
游骑国哈苏亚部落的金帐王庭之内,一个须发皆白,但却红光满面的草原汉子拔出自己腰间的弯刀,毫不犹豫的力斩下去。哗,他面前头戴毡帽,身穿游骑战服的游骑军勇士,顿时人头落地。
“无能!”
一旁的同伴们吓得不敢作声,又不敢逃跑,眼睁睁的看着帐子内的下人们迅速从角落里冒出来,把尸首清理干净,抬了下去。
“还有你们!”老人手中的弯刀滴着前一个战士的鲜血,接着又指向了下一个战士。被弯刀逼到鼻尖的游骑兵吓得发起抖来。
这是一个暴戾的君主,视人命如草芥。这又是一个强大的君王,仅仅靠十几年的征战就统一了互相争斗百年的整个游骑国的各个部落。他就是享有哈苏亚部落金帐王庭的游骑国首领,良木哈。
一旁垂手站立着的,正是二皇子窝别台,当然还有那些对他最忠诚的骑士团。
“父王,”看着良木哈还没有收手的意思,窝别台挺身护在了那些陪着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前面。
“父王,是儿臣的主意,他们只是做了战士该做的事情,我没料到北梁竟然还暗藏了一支精兵,也没想到竟然会遇到那个怪物夜奇。”
“胡扯!”良木哈眼睛一瞪,众人皆是心中一寒,生怕这老爷子又举起弯刀,但这次良木哈只是瞪了窝别台两眼,“你们这些懦弱的逃兵,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竟然还编出来一个什么夜行的怪物。”
良木哈并不是不相信窝别台,只是作为一个统帅,他不能让这支兵败邺城的残兵败将,把恐惧传染到无坚不摧的游骑军中去。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良木哈憋了半天,终于脱口骂出这一句话,众人原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句话顿时如释重负,逃命似的纷纷向帐外退去。
“你给我留下!”良木哈喊住了随着大家一起退出去的窝别台。
“大王!”一旁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想要劝阻良木哈。这是一个面皮白净,手指修长的男子,看样子并不像是游骑国的人。
“刚好,你也一起留下!”良木哈把中年人也一起留在了帐子中。
最后,帐子里只剩下良木哈,窝别台和这个中年男子。良木哈瞪着二人不说话,这二人也就只能面面相觑,不知大王会怎么处置自己。
“李先生,”良木哈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许多,“你虽然不是我们哈苏亚的人,但是我一直很信任你。”
那个被称作李先生的书生深施一礼,“谢过大王的信任,我李贤必定竭尽所能,报答大王的这份恩情。”
“嗯,你看我该怎么处置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良木哈用手指指向了低头不语的窝别台。
“大王,二王子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先破西羌,再破北梁,剑指南郡,的确是能助大王实现宏愿的人才。而且,二王子体恤部下,临场应变,都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我赏给他的游骑军团这一战就损失了三分之二,他以后还能有什么用?”
李贤这才明白良木哈的真正意图,他不禁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窝别台,心想这机智过人的二王子此刻怎么却犯起了糊涂,还不知赶紧谢恩。
不过,他原本在四位王子中也最看好窝别台,于是顺水推舟的替良木哈出谋划策,“二王子此番远征北梁,虽未能大获全胜,但也树立了游骑国的天威,让长孙无疆那个老狐狸心有忌惮。至于损失的兵员,可以从我们的预备军团中抽调一部分优秀的苗子,补充到二王子的骑士团里。”
“嗯,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良木哈点了点头,瞅了瞅窝别台,这小子竟然没心没肺的傻笑着,也不知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良木哈已经年届六十,这个年纪对于一直在草原上征战不停的良木哈来说,已经要准备休息了。游骑国这份庞大的产业,需要能有一个让良木哈放心的接班人来接管才行。
自己的四位王子,老大脱脱,勇武过人,双臂有千钧之力,可以力搏黑熊,打起仗来不要命,但也正因为如此,良木哈觉得老大有勇无谋,只适合做独当一面的将军。
老三羽山,老四麟翔,这两个孩子尚且年幼,也是李先生来到后,才给这两个娃儿起的名字。
老三、老四刚开始学习征战的时候,就是在老二的军营里锻炼的,也只有窝别台才能让良木哈放心些。
李贤,出身大夏翰林,学富五车,通晓古今,投奔良木哈后尽心辅佐,刚好良木哈也有学习大夏,再图其他的想法。短短几年间,李贤就帮助良木哈把金帐王庭治理的井井有条。
“李先生,那这段时间就罚窝别台闭门思过,麻烦你教他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自当尽力。”李贤再次抱腕。
可是再看一旁的窝别台,依旧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似乎在讨论的事情和他无关,良木哈不明就里,只能嘟囔一句,“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此刻心思的确不在这里,他又开始偷偷回忆着那个衣着干练的女箭手,婀娜的身姿,俊俏的面容,还有同样俊俏的箭术。
也不知她现在在哪?看她穿着像是大夏的女子,可惜上次没有问到她的姓名,也不知何时能再与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