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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苏和项北仔细感受这不断迫近的危险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天边忽然又扬起了一阵黄沙,黄沙扬起的方向传来马嘶人嚎的动静。
或许是注意到了这队人马的动静,那些原本鼓起的沙包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的又塌了下去,整个沙丘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响马子,大家别慌!”
哲别措安抚住亮出兵器的镖师们,他在这五百里荒漠混了大半辈子,自认为区区一队响马子他还是能应付的来的。
响马们就像在沙漠里生存的那些蜥蜴和毒蛇,善于隐藏,攻击和捕猎。可这队人马竟然尾随羊角沙风而至,还是让人难以接受。虽然这是目标最容易的下手的时候,但同时响马自己也承担着莫大的风险。
亡命之徒的座右铭就是富贵险中求。
只是他们和哲别措一样,目的并不是以命搏命。当马队冲到驼队近前,虽然刀光剑影,却并没有短兵相接,而是把驼队围在中间,不断的绕圈奔跑,扬起的漫天尘土仿佛又掀起一阵沙风,并且在风沙中,马队包围驼队的包围圈被压缩的越来越小。
哲别措明白,这是响马的常见伎俩,想要先给驼队施加足够的压力。
哲别措手下的人马并不比这一队响马少,但是他还是喝止住了镖师们的动手之意,镖师只为挣碗饭吃,这些响马子却是刀口舔血,因此人数并不能代表双方真正的实力。
“哪位是管家大爷,我们驼队借路打扰,还请多多包涵。”说着,哲别措从胸前的皮兜子里掏出了几锭银子,托在掌心,冲着响马的队伍递了过去。
响马子却并不理会,而是继续绕着驼队旋转着奔跑,直到有头骆驼因为马匹的奔跑受到惊吓,差点挣脱牵着自己的镖师时,响马的马队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头上缠着黑色头巾的骑手从马队里缓缓踏了出来,胯下的高头大马不断的打着响鼻,似乎和主人一样趾高气昂。
“看来当家的也是个明白人,咱们都是吃老天爷的饭,犯不着你死我活,既然你有心意……”说着,这黑头巾冲身后的马队招了招手,两个响马走出队伍,黑头巾随手点指了驼队中的两头骆驼,“这两头脚力借弟兄使使,咱们就此别过!”
两个年轻的响马上去就从镖师的手里抢夺骆驼的缰绳。
“既然如此,那也好说。”哲别措眼神再次制止了想要反抗的镖师,只是一拱手,“请容许我们的人把给客人带的货卸下来。”,说着就想指挥镖师们卸掉骆驼身上的货物。
“刚说过当家的是个明白人。”黑头巾显然不悦,随即身后响马中几个箭手的弓箭已经分别瞄准了哲别措和那两峰骆驼。
哲别措并不惊慌,“兄弟们可是刚走上这行?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咱们走镖的和坐山的差不多捧着同一个饭碗,你们不能走空,我们也不能丢了客户的东西。”
说着,哲别措又从身旁的一个镖师身上讨来了几两银子,加在一起用双手捧着,“弟兄们要是水旱,咱们多匀个窑也可以商量啊。”
黑头巾显然不想废话,仓啷一声抽出了马刀,身后一众人马,也纷纷把手中的马刀挥舞起来。
哲别措看遇上不懂“规矩”的响马子了,虽然心中不满,但依旧强压心头的怒火,面上堆笑,“这条路咱们的驼队也走了不少趟了,以后山不转水转的也会和弟兄们常见,能否给我哲别措一个薄面……”
“哦?想不到这年头还有想靠脸皮吃饭的?”
黑头巾突然转身对身后的响马们嘲笑起哲别措来,一众人马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如此嚣张的欺辱,终于让哲别措有点安奈不住,他站在被响马盯上的骆驼前面,同时手指暗自摇动了一个手势,哲别措的镖师们握刀的手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气。
动手在即,躲在驼队中间的项北贴近苏苏耳边,轻轻的叮嘱,“驼队救了天默一命,我们不能放任响马欺负哲别措不管,而且如果任由他们屠杀驼队后,也不会放过我们。”
“嗯,我听你的。”苏苏已经持弓在手,对付这些近在咫尺的响马苏苏舍不得用为数不多的白羽箭,而是把窝别台留下的箭盒跨在身上。
“擒贼先擒王。”
“明白,我只要把那个黑头巾射掉,其他响马就不足为惧了。”
“不是,苏苏,如果真要动手,你去把那个马队最后面的黄马褂给射下来就行。”
“为什么?”
“这群响马子的头领并不是黑头巾,而是那个黄马褂。”
项北虽然没有留意到沙丘下的危机,但是这群响马子出现后,他却在一直细细观察。响马们训练有素并不是盲目的横冲直撞,冲锋时的队形稳定而有效。
其实每个响马子在阵型中的位置不断的变幻,想必这也是迷惑敌人的一个设计,只是全程中却有三人的位置一直稳定,处于队伍相对中间,而被夹在中间的这个黄马褂,虽用头巾包了头脸,只露出两个眼睛,但眼神犀利,并且黑头巾走出队伍说话的时候项北看到了黄马褂给黑头巾发出了一个暗号。
如今对峙的时候,黄马褂却又悄悄的退到队伍的后面,旁边两骑始终紧紧跟随相护,显然,冲锋时队伍中间比较安全,对峙时队伍的后面比较利于指挥。
项北给苏苏指出了隐藏在队伍里的响马头子,自己却更是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驼队和响马子终于还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哲别措一马当先,抽出背后的砍刀就迎上了黑头巾,其余的响马和镖师们也各自找上对手,战在了一起。
虽然驼队的人数占优,但除去向导,押队这些不会武功的,那些真正对敌的武师并不多,而且很快,在一声声的惨叫中,驼队的镖师们纷纷落马。
哲别措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几招过后,就被黑头巾一刀砍在了肩膀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半个袖子。
直到此刻,一直挡在苏苏和黄马褂中间的人终于让出了空隙,项北招呼,
“苏苏,动手。”
嗖,驼队中间的一支箭头应声而出,直奔那个躲在队伍最后,一直没有出手的黄马褂。
开弓放箭,苏苏从未失手,但这一次,苏苏的箭却失手了。
窝别台留下的箭虽然工艺不差,但毕竟不如苏苏的白羽箭趁手,箭头准确的命中了黄马褂的前胸,可是却被黄马褂罩在里面的一面护甲给挡住了,嘡的一声,箭头被弹开了去。
苏苏暗自佩服项北的眼神犀利,普通的响马手里应该没有能够挡住自己箭头的铠甲。但即使箭头没有穿透铠甲,由于苏苏射出箭矢的力量非同寻常,巨大的冲击力把黄马褂撞击的晃了几下,终于还是栽倒在地上,旁边二人吓得慌忙下马搀扶。
黄马褂捂住胸口缓了一阵,才终于能喘上气来,低声交代了身旁两个护卫,“驼队里有高手,我们先撤。”
旋即,又偷瞄了几眼箭头射来的方向,跃上马背夺路而逃。
其他的响马又砍死了几个镖师,在黑头巾的带领下也很快的退去。
反观驼队的战果,仅仅有苏苏射落的几个响马。
哲别措武功一般,但眼神不错,他看得出这帮响马之所以退却的原因,竟然是那个和驼队同行的小姑娘。
强忍身上的伤痛,哲别措来到苏苏面前当面致谢。
项北却好意提醒,“当家的,这股响马非同寻常,虽然一时被我们侥幸击退,但很可能会卷土重来。”
哲别措明白项北说的是实情,忙让手下清理战场,可惜那几个已经命丧黄泉的镖师,有的还跟随哲别措多年,让老爷子痛惜不已。
热血洒在黄沙上,显得格外刺眼,浓浓的血腥气伴随着鲜血一直浸入到黄沙深处。一个负责搬运同伴尸体的年轻镖师,打算去架起一具躺倒在地上的尸体时,突然看到尸体下面的沙丘鼓起了一个鼓包,鼓包把尸体顶的翻了个个,吓得年轻镖师心肝一颤,还以为是尸体自己在动。
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就在此刻,鼓包在他面前猛地炸开,一张血盆大口从黄沙中冒了出来,这张大嘴顶着尸体飞到了半空之中,随即迎着尸体坠落的力道,把整个尸体一口就完全吞了下去。
然后,这张血盆大口和那具倒霉镖师的尸体一起消失在了平坦的沙丘之下,只留下沾满了血迹的片片黄沙。
“发生了什么?”听到动静的哲别措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却只看到了一个被吓得呆若木鸡的镖师愣在那里,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与此同时,又有两张更大的血盆大口从平坦的沙丘之下冲了出来,瞬间又把两匹骆驼给一口吞了下去。
“带齐行李,马上出发!”哲别措对着剩下的镖师们高声喊着,这次他的声音里也流露出了恐惧的味道。众人顾不得照顾那些黄泉路上的战友,拉着各自的骆驼开始奔逃。
“这个,给你们骑。”为了答谢苏苏的救命之恩,哲别措还特地腾出了一匹骆驼给失去了马车的项北。
“老人家,只怕前途险恶,我们很难再硬闯,不如回殊勒城修整,再一起想想办法。”
没有了马车,苏苏也只好听从了项北的建议。
于是驼队和项北又折返回殊勒城。哲别措不时看看西斜的日头,和众人一样,他只盼着在日落之前能够从这充满地狱恶鬼的五百里荒漠逃离出去。
“那些从沙子里钻出来的怪物是什么?”苏苏也看到了那些能够一口吞掉一匹骆驼的存在,忍不住请教号称沙漠信差的老江湖哲别措。
身上的刀伤加上颠簸的骆驼,让已经年过半百的哲别措脑子有些发懵,但还是给出了苏苏想要的答案,“这种怪物我只听说过,它们应该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沙虫。”
也不怪见多识广的哲别措没了主张,荒漠夺命的羊角沙风,响马子和传说中的沙虫,竟然能在一起出现,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
除了紧紧抱着驼峰的瞎子天默自顾的哼哼唧唧,其他劫后余生的众人都是一副沉默寡言,死里逃生的落寞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