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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线谱上的蝌蚪盯着她,抱怨她的感情不到位。
Tarn有些失落地拉动着弓,弓毛上的松香散入空中,应援着她的情绪。
小提琴发出几声叹息,迟迟不成曲。
自从昔然大半夜地送她一个新年祝福,她的噩梦在离她远去。她知到她已经陷入了一种非常危险的地步.....随便吧。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她,她有足够的时间恢复警惕。
当务之急是...
她带着目的来,却一直拖到现在。
她再次托起小提琴,放任琴弓在弦上游动。她尽力不去注意曲子因缺乏情感的注入而凸显的不自然。但这明显不可能,除非她不听。
乐曲就是这样,一点点小小的改变,整曲就截然不同。Tarn15岁之前的每次比赛,都会提前一周酝酿情绪。弓跟着情绪走,在细枝末节处的补完,便是这首乐章的灵魂,若是没了魂,落在Tarn耳中,称得上是噪音。
Tarn放下提琴,落寞地望向窗外。窗外的鸟儿在对楼的防盗栅栏上扎堆,组成一个乐队任性聒噪,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肆无忌惮地在她的窗上跳来跳去,惹得她的手机叽里呱拉地聒噪。
谱曲吗?三流作曲家?
Tarn移步到桌前,将椅子挪到旁边,与桌子形成一定的角度。她弯下腰,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纸和笔,随意地画上几条线,三条笔直的线几乎贯穿整张纸。
她并非没有五线谱纸,只是在这曲首曲子能入耳之前,她不会让它在标准纸上立足。
她笔走龙蛇,刷刷刷地在顶端写下“10月14日因无聊作”,接着将蝌蚪填满线与线之间的空白。对应的音符已在她脑中响起,然而房间里只有铅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铅笔的声者很好听。她想。
五分钟后,初稿初成。她准备小试一下,起身便去拿小提琴。
等会,昔然在忙?
她朝昔然的房间看去,门开着,没看见人。她又向在移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一只突出来的手肘。肘部总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时不时伸展开,细细的小鸡爪在桌子左上角抓走所需的工具。
昔然在忙。她下了定论。她突然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星期天别人尚且在努力加班,而你却在无聊地打发时间。
她气势汹汹地关了门,继续画蝌蝌。
昔然....呃...她其实是在做模型。她喜欢收集旧笔芯,把笔芯尖的钢珠拆出来,让它充当球棍模型中的原子,截成小段的钉书针则充当化学键。
做模型非常地损耗时间与耐心。首先要在电脑上建个简易模型,确定物质的原子数、键数、空间结构。模型建好后则是选取对应数量的原材料,喷上不同颜色的漆以来区分不同的原子或化学键。第三步是组装。
组装?粘起来不就好了?相反组装才是全部步骤中最容易让昔然炸毛的地方。
笔尖钢球的直径只有0.5mm,表面光滑,用镊子根本夹不起来,只能用磁尖笔将它吸起。磁尖笔由普通水性笔改装而成,先将用光的笔芯拆开擦净,去掉笔尖钢珠,在笔头圆形缺口内装磁铁,将笔尖靠近钢珠,钢珠就会被吸起。吸起钉书针的也是类似磁尖笔的工具,只不过磁铁是片状的,且粘在笔尖外。
工作台上有可调高度的托板,用于支撑昔然的下巴,托板前装有玻璃,用于阻拦她呼出的气流。还有一支接220V50Hz交流电的电焊笔,笔内填充有焊锡,按下按钮,焊锡就会受热熔化,将原料连接好。
昔然通常会挪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去做这玩意。她一做就停不下来,一做就忘记时间。不过投入的时间与成品质量能成正比,她在老福特网站上发的照片快被戳爆了。
制作完毕,她抽出一张光滑的硬纸板,又拿起一把软毛刷轻轻地刷,将焊错的废料扫到纸板上,最后倒进桌上的废料盒。从废料中脱身的模型足有昔然的拳头这么大。昔然比了比,嘿嘿地笑了,她翻出座位,打算去拿床头柜上正在进食的手机。
目光擦过门框,有那么一瞬掠过Tarn的房间。
稀奇!居然关门?
她的双腿站在床头柜前不愿往回走,她只好伸长手去够门框,扳住门框使身体倾斜45度,再把一颗长达20厘米的脑袋探出门外。这可不容易,她只看了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双脚终于妥协,顺从地带她拐了个弯,直直走向Tarn的房间。
从小提琴上跃出的音符夹杂着几丝杂音,Tarn抬头,有些吃惊。
昔然?
她纠结是先放好琴还是先开门。不过这貌似不需要考虑,因为当她做出决定时,她已经站在门口了。她用手肘压下门把手,一个笑嘻嘻的头探出来。
“为毛要关门练琴?”
Tarn着实没听懂“喂毛”这一词是什么意思,她干脆只听了后半句,于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嗯”了一声。
鸡同鸭讲的两人面面相觑。
Tarn:“煨茅是什么意思?”
当Tarn跟她讲她以为自己在工作时,昔然弯腰抱肚子,笑出鹅叫。
“那劣质模型真是纯属爱好而已!要是我靠它吃饭,我现在就应该流落街头。”昔然保持着弯腰姿势,左手掌心向上拢成碗状,右手握拳,假装拿着一把勺子,在在手上虚虚地敲,同时嘴唇内翻,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行行好吧!赏点钱给我玩一局游戏吧!”
“碗”凑到Tarn跟前,Tarn向后大撤一步,躲开妄图趁机乱摸一把的色狼之手。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平铺直叙的语气,一点恐吓的力道都没有。
“乞丐”昔然以亚洲蹲的姿势蹲在地上,两手往前一伸:“你看我这么可爱,你下得去手吗?”
她还扯Tarn的裤脚!
“行了,11点了,出去吧。”
昔然委屈地咬嘴唇:“你赶我!”
Tarn迷茫:“我的意思是,中午了,该去买菜了。”Tarn再次看向她,“你不愿意?”
昔然立马立正站好:“怎公会!堂昔然诃德愿为小姐做任何事!”
“堂吉词德可没这么娇小。”
散步演变成一场追杀,Tarn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祸从口出。幸好昔然跑步速度不快,追是追了,人没抓到。半路还杀出一通电话,李佳燕准备出国,到高纬地区看极光,人在濒海国际机场附近,强烈要求昔然“滚过来”!
昔然就这样“忍痛”抛弃了Tarn,搭地铁蹭蹭几下溜到机场。她的死党大包小包,所带行李不得不去办托运。
“靠,跟搬家似的,你为嘛不先找个男朋友?”
“找男朋支干嘛?”
“男朋友可是免费的搬运工。”
“狗屁,找了男友我就铁定是搬运工。”李佳燕凑近她,打听八卦,“你跟你那位发展得怎样?”
“就——那样,”昔然戳手指,“没跟她说。”
李佳燕一个本子拍到昔然胸上:“抓紧时间哈,祝百年好合——这你生日礼物,26号我可能还在俄罗斯呢!”
昔然笑着摸下手中的本子,然后脸抽了一下:“这这这什么鬼玩意?”
硬壳笔记本上写着:脸的下限;作者:震昔然。
昔然翻开,后面全是空白页,只有第一页的最上端用毛笔写着二字:“没有”。
“丫老子22岁生日你就这么消遣我?”
“边去边去,我要赶飞机。”
昔然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回来敢不发照片给我,我就把你拍成羊片!”
一架大飞机受此惊吓,呼哧一声飞起,只留下一阵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