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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瓶心疼地搂着苏沐,眼泪也忍不住跟着簌簌往下掉……
她和苏沐这几年一直躲藏在此山林中,居所是山下猎户曾经搭盖的两间早已废弃的破茅草屋。
经那次苏府大难,相当于从天上坠入了地底。
苏家不存在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永远不复返了。
更让玉瓶痛心疾首的是她那从小耳鬓厮磨的好姐妹玉珠死得又是何其之惨,还有那么多过去朝夕相处的苏府人,他们大多也已惨死。
到头来这场突然降临的比天灾更无情痛苦十倍、百倍的人祸,也只剩下她这个清醒人和苏沐这个疯癫人还在受着煎熬了。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身边这个男人,“你真的疯了吗?还是装疯的?太痛苦了是吗,或许只有疯疯傻傻的样子才能掩饰住对吧。”
玉瓶不在称呼这个男人“少爷”,甚至不再叫他的名字“苏沐”,但她始终不曾离弃他。
那日,逃进山中以后,她拽着疯傻的苏沐一起踏进了连门板都没有一块的破茅草屋,仰头呆望着塌陷了一大半的屋顶许久许久。
“我们以后就住着了好吗?”
玉瓶还记得当时她很想抹干净眼泪,却怎么都抹不净。
苏沐听了她的话,高兴地蹦来跳去,使劲鼓着没有手掌的掌。
“好啊,好啊,我要住这,我要住这……”
直拍到断腕处殷红鲜血渗透包扎的纱布。
那一刻玉瓶觉得她的少爷是真的傻了,疯了。
她抓住苏沐的手腕,制止他继续“鼓掌”,心疼得一遍遍问道,
“不疼吗?你不疼吗?疼就不要拍了好不好?”
山中茅草屋的第一个夜晚,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玉瓶紧紧搂着苏沐,两人蜷缩在茅草屋一角瑟瑟发抖,身体的冰冷和心理的恐惧杂糅混合,双重折磨。
“要是……我……冻死了,你该……怎么办呀。”
玉瓶那时冻到说话已哆嗦。
悲,哀,痛,凄,所有这些情绪萦绕在胸腔中,绞的心脏犹如一块烂豆腐。
在一道道闪电短瞬的绚烂间,在一顶顶轰雷栗然的震爆间,她心死如天塌地陷,终选择了最易解脱的方法——
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粉。
“你我主仆一场……能相依而死,共赴黄泉去见兄弟姐妹们,也算我的造化了。往后的艰与苦我们都不必受了,倘若有来生,愿你我都能生在寻常百姓家吧。”
玉瓶拆开毒粉,正欲先行服下,苏沐突然侧身拥抱住她,他抱地是那么的紧,那么的紧……没有手掌的双臂一点也不甘放松。
毒药撒了,空中一声没有闪电引导的巨响炸雷似要将天轰开。
它也轰醒了玉瓶,求死的心魔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不管后路还有多少千难万阻,她决心走下去,因为苏沐还活着!
屋顶破了就修屋顶,门板碎了就修门板,没有床没有灶就造床砌灶,没有炊米瓜蔬就开垦播种。
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人总是能活下去的,哪怕是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我们好好活……好好活。”
雨后总有天晴,岁寒之后春暖。
三年多的时间,茅草屋的前后左右种满了瓜果蔬菜和粟米。
这儿好似个封闭优美的世界,无人打扰,无人知晓。
只是苏沐总乘玉瓶不注意时独自深入山中乱走,他早已不是过去的肥胖少爷,而今精瘦力壮,步伐轻快,唯独神智依然疯癫痴傻。
玉瓶虽每日忙于农活,但每每发现苏沐不见,必定心急如焚,寻得后,她也总会出言狠狠训斥。
苏沐不知,在玉瓶心中万万不能再承受的便是失去他。
山野田园凶险艰辛,这个女人有了寄托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