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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月蟾,风结流霜,时节已快到过年,但在王文汉眼里,却没有一丝逢年过节的喜庆气氛,反而有点肃杀静默,他静静与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新闻,满脑子仍在想着到底该如何向妻子开口……
那日他逃也似的从加工厂里跑到自家车上,虽然脑筋迟钝,但林嘉信的试探实在太过明显,固化剂奇臭犹留鼻腔,更确定了他心中怀疑──加工厂以工业固化剂代替凝露粉,藉以降低成本,却造成食物中毒。
只是时过数日,林嘉信也无动作,不知是否就此结束,但每闻到固化剂的臭味,王文汉便浑身不舒服。更使其心神不宁的便是听说小善已经连请了好几天假。他好几次想就此辞职,撒手离去,但每看到妻儿开心的微笑都使他裹足不前,犹疑难决。
这日王文汉下班後,坐在自家沙发上,抚头烦恼,他生性单纯,不善掩饰,是以人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有忧虑。
潘玉莲看丈夫这几天,一回到家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而後便坐在沙发上随手转着电台,也根本无心观赏,满面忧愁,双眼无神的发呆。以为是梵林密卷遭窃之事,便手拿秘笈书卷,走来温言道:「如果不放心,暂且先回万朝国看看吧。」
王文汉心感妻子体贴,即便忧愁盈心,还是对妻子微微一笑,强自振作,却看妻子一副担心神色,又自不忍,犹豫是否将事情全盘托出。
潘玉莲见老公心有忧烦,自己却无从帮起,数日来心中压抑的那股无能为力终於爆发,但见妻子把书卷一摔,尖声道:「你到底有甚麽问题啊!有事为甚麽不说,连自己家人都不信,你……你……」语到末处,怒然杏眼里滚滚泪珠几乎夺眶而出,紧握的纤手微微颤抖,满是激怒过後的懊悔。
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王文汉呆立当场,作声不得,但一看到妻子将落未落的眼泪,登时心软,低着头惭愧道:「我……我只是……怕你担心。」
「你这样……我才会担心。」潘玉莲逐渐平复情绪,坐在丈夫身旁,温言问道:「出了什麽事了?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王文汉见再瞒不下去,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忠强有古怪、加工厂里将凝露粉搬上三楼的加班工作、以及前几天晚上主管林嘉信的诡异行动,加上自己的猜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潘玉莲兰心慧芷,一听便知背後有问题,嗔怒道:「这麽严重的事情你怎麽到现在才说!」事到如今,王文汉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把头低下,乖乖认错。
「这样看起来,你说的忠强可能和工厂偷用固化剂的事件有所关连,他能叛出梵林寺,最有可能就是梵林寺也出事了……」
王文汉闻言一惊,本以为梵林寺乃天下武学之宗,发生门派问题的机率微乎其微,但这时回想:忠强挟武学秘笈出走,林嘉信也身负梵林上乘身法,种种迹象推知,妻子的推测也不无道理,难道梵林寺发生什麽变局了?
但听潘玉莲说道:「我们必须有所动作,老公,明天把工作辞掉,在还没有被发现之前,先寻得援助。这里离鹿角山最近……」
王文汉顺口提议道:「我们可以去找玄真道,他们虽隐居避世,潜心修道,但听周遭村民说过他们助人的事蹟,一定可以帮我们度过难关的。」潘玉莲听了点了点头,有了妻子首肯,王文汉顿感信心倍增,一扫数日压抑阴霾,眼前似乎出现一道光明,宛如重获新生的开端。
这时王文汉突来一阵危机意识,此念方过,自家窗户便匡的一声破裂,一道劲风径往妻子潘玉莲的脑门射去。
王文汉大吃一惊,赶忙右掌运劲挥出,神罡掌气雄厚沉稳亦无相无形,登时将劲风打散,但那破窗之物仍有余力,王文汉在武招对敌上应变甚快,左手一探,将其抓在手中,原来是一枚尖石。看那劲风狠绝,若是击中,必是尖石穿脑的下场。
但看窗外人影闪动,一名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稳稳站在房後疏林,一副挑衅十足的讨战模样,王文汉见他根本无意逃跑,怒气上冲,飞身出窗,对那蒙面人就是一拳。
那人不慌不忙,出指相迎,掌气指劲交会,砰然有响,双方各退一步,对方武艺如何,心里各自有数。
王文汉出拳根本无试探之意,只为制敌机先,当下伦拳再攻,灵汉之拳猛烈似虎,神罡掌劲沉稳如山,拳风掌气如暴雨狂飙般,只扫得房後疏林隆隆作响,梢叶簌簌而动。
那人指出如风,有攻有守,趋避进退甚是得宜,显然对王文汉的武功了然於胸,只是王文汉攻猛势急,被他一阵抢攻,逼得退了数步。
王文汉虽处盛怒,但仍感异样,看对手身形正是梵林身法,料想必是忠强见事迹败露,前来杀人灭口,王文汉心知对手并非易与,出招拚尽全力,一副不惜拳毙敌手的模样。
过了五招来回,但见王文汉一招「擂鼓鸣钟」双拳直击,正打那人胸口,那人看出此招气力强劲,不宜应接,当下双指使了个化字诀,指尖灵巧轻捷的搭在拳锋上向旁带去,登时将两拳带得偏了准头。
这时王文汉见他胸前门户大开,不等招式用老,收拳撮掌,神罡掌一招「力劈山岳」结结实实的打在那人腹部上,将其贯飞出去。
那人闷哼一声,仰头摔跌,眼看不是对手,踉跄爬起,脚步一蹬,没入林中。王文汉担心夜长梦多,赶紧随後追赶。
跑出十来步,此时月华凄凄、冷风凉凉,晦暗月光照在前方林中空地上,那名黑衣蒙面人赫然倒在那里,王文汉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自己失手将他打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靠近,战战兢兢的碰了碰那人,却感触手寒冷,心情顿如堕万丈深渊,没想到自己未脱险境,此刻更多了条杀人罪。想像之後的无数个年头,都必须隔着玻璃窗看妻儿,吓得他慌了手脚。
「你……你不能死……忠强……!」他一边无助呼喊,一边除下那人身上衣物,但见那人胸腹之间黑淤塌陷一大块,显然遭到重击,力道之大可想而知,任何人看到这伤势都知道此人活不成了。但当他除下那人脸上面罩时,已经连惊讶的声音都发不出了,只听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像没了灵魂一般呆愣当地。
小善!
王文汉难以置信的睁着双眼,袭击者怎会是小善?记忆里的小善是个不懂武功、勤勉刻苦的年轻人,但事实就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想起那天在车上小善开的玩笑,忍不住期待他像上次一样,再次跳起吓他,颤声道:「小善……你……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呼唤数声,无论靠得多近,小善冰冷的身躯始终不为所动,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正自手足无措,远处突然一声:「喂!你在干甚麽!」
王文汉吓得跳了起来,只见一名巡夜警员一手握着腰间手枪,一边迈步走近。一看地上小善屍体,大吃一惊,高声叫道:「来人啊!死人啦!你……你不要动!我现在要拘捕你……」
王文汉吓得两腿发软,畏颤颤的道:「不是……不是我……是他……」话没说完,发现不对,小善胸腹上的致命伤确实是自己所打,单纯迟钝的他一时支支吾吾,言不成句。
这时数名员警闻声而至,强行将他压制在地,依涉嫌杀人的罪刑将他铐起。王文汉失魂落魄,无力也无意反抗,只是虎目含泪、满心紊乱的呆看躺在地上的小善,想不透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他被押上警车时,眼角余光好似看到一个优雅美艳却熟悉的身影,只是他还来不及出声叫唤,警车便已隆隆驶离,徒留一片惨然冷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