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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真的假的!她疯了这么多年,说出的话怎能认真听。”萧老夫人垂眸道,面色铁青。
“所以,你说的,都是骗我的?”萧慕安眸光沉了沉,“所以,她发疯,是因为她被逼嫁给了一个她不想嫁的人?所以,她讨厌我、憎恶我,甚至要将我丢到水中溺死?”
“不!”萧老夫人霍地站起身来喝道,“她把你丢到水里,是她不小心,她疯了!她没有讨厌你,憎恶你!你是她的孩子,她爱你!”
“那你多年来不许让我靠近她?”
“那是因为我怕她再伤害你!”
“如果她爱我,为何要伤害我!”萧慕安大声质问道,眼眶一瞬通红,心底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伤口被撕开。
“那是因为她疯了!”萧老夫人突然失去了争辩的力气,痛心地望着萧慕安,伸手去抚他的脸。
萧慕安身子怆然地向后退了退,她的手悬在半空,静静地滑落。
“是你!都是你们,若是傅家当年没有收养你们兄妹,就不会有今天!”萧老夫人转身瞪着程元,厉声道,“你们兄妹二人明知他两自幼就有婚约,还诱惑敏敏、勾引天佑。是你们逼疯了敏敏,气死了先生,害萧家到如此地步!”她的眸光狠厉如刀锋,将所有的痛与哀怨都倾泄在程元身上。
程元仰头看着她,没有一句辩驳,只有盈盈的泪水悄然地在眼底滚落。看着傅敏如今的模样,她还有何话好说呢。如果当初她可以预见今日的情形,她宁可从未去过傅家。
“够了!妈妈,”萧天佑半晌才开口说话。孟程心才发现,他亦坐在那里,悄然落泪。
“您何必还把一切过责推给旁人,难道您就没有过错吗?您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们想尽办法地拆散我和阿元,囚起敏敏,赶走阿商;想尽办法逼我与敏敏成婚,更不择手段地让她为萧家生下有萧氏血脉的孩子。您真的是为我们好吗?”
萧老夫人唇角微微颤抖,她怒不可遏地指着萧天佑。“你忘了你爸爸怎么死的了,他为何而死!因谁而死!”
萧天佑正要辩驳。
萧慕安突然朗声大笑起来,他扬起手击掌道,“精彩!真精彩!精彩极了!”
萧老夫人转头看着他,满眼错愕与心疼。
“难怪你总是不回家,难怪她发了疯却只想要我的命,你们恨不得没生过我对不对?我是你们守卫爱情失败的耻辱,是不是?”萧慕安的目光逡巡地扫视着他们,唇角挂着狰狞痛苦的笑。
众人一时无言。
他痛斥一番,又兀自仰头冷笑了几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亏我还怨怼别人,错的根本是我!我原就不该来这世上!”他低声喃喃道,心底一阵阵惊涛大浪翻过,将他的理智吞噬。他退至墙角,终于压抑不过,转过身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格柜一旁的玻璃壁板上。玻璃一瞬俱裂,有鲜血汩汩流下。
众人惊呼,萧慕安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瞬瘫坐在地上。
萧天佑忙出门唤了护士拿来医药箱,萧老夫人愈靠近,却还是在他身侧一米处停了下来。
孟程心心中不忍,见萧天佑手里拿过医药箱站在一旁不敢上前,便走上前道,“我来吧!”
萧天佑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有细小的玻璃碎片嵌在萧慕安手背里,孟程心一面用消毒水替他清洗,一面小心地将碎片取出。萧慕安双眸迷离,似乎全不知道疼痛。孟程心的心头猛地一酸,滚烫的泪水滚落在他手背的伤口上,她赶忙伸手抹掉,萧慕安却突然咧嘴笑起来。
“是不是比我说的故事精彩?”他轻声问她。
孟程心抿着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慕安怔了怔,微阖双目,整个人向后一仰,他的后脑就要撞到墙上,孟程心赶忙伸手一格,他的头靠在她手心。
“为何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你,萧慕安!你可以活得只是你自己!”孟程心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将他的头轻轻靠在墙上。
萧慕安的眸光颤了颤,抬眸怔怔看着她,再不说一句话。
“你是程元的女儿?”萧老夫人这才注意起孟程心来,一双深邃地双眸死死地看着她。
孟程心站起身,回道,“是的。”
萧老夫人凑近瞧了瞧她,她的眉眼和程元真像,她忽得有些不安,拉了一把她,喝道,“流着程氏血脉的人,离我的孙儿远一点!”她的语调严厉得不容人置喙。
孟程心一个踉跄,扶着沙发才站稳。她蹙眉,觉得这个老太太真有些不可理喻,刚要开口驳斥。
萧慕安却霍地站起身来。“还不够吗?”他横在她们之间,垂眸看着萧老夫人,“我和孟小姐只不过认识几天而已,原没有多少交情,以后更不会!”他说得决绝。
孟程心的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而今以后,你们爱如何如何,再与我无关!”他说着,大步朝外走去,再没回头。
从那以后,孟程心便再没见过他,直到天宝地产的那次。
许医生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不会再回来。
孟程心喃喃道,“我只是来还东西。”其实,她只是想道个别。
许医生看了看她手里的折扇,叹道,“他既丢下了,便不会再要了。你自己留着做个念想吧,或者丢了也罢。”
孟程心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下山的时候,她看着山间薄云缓缓浮动,抱拢成团,又被风轻轻吹散,忽得落下泪来。
七年,对日月星辰、山川湖泊而言,或许只是一瞬。可对于年轻的人儿,已经足够长。
萧慕安点燃一根烟,轻轻将云雾吐向空中,看着它在空中盘旋然后慢慢消散。
他曾以为,只要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一切都会消散。
可今日在住院大楼玻璃门的倒影里,他看见孟程心惊慌失措地躲在石柱后的神情,才恍然明白,他以为已经过去的过去,从来没有过去过,无论是那个人还是他留给她的那些伤害。
手机旁放着一张薄薄的名片,他伸手拿起端详了许久。
当年,是他告诉了萧天佑关于程元的下落,他原不过是希望萧天佑能彻底死心,放弃找寻。可人生种种变故,始料未及,由不得他后悔。
“孟程心。”他看着名片上印刻的名字喃喃念道,手指一松,名片掉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那些往事只能在相安无事里被放下,那便各安天涯好了,他想。
夜很静,他站在华鼎府的顶楼眺望,城市已经深睡,只有零零的路灯如星光般璀璨绽放。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身从垃圾桶里拾起了名片,小心地抚了抚上面的灰尘,走入书房。
这是华鼎府顶层的一套复式公寓。他十八岁时,萧天佑送的成人礼。回国后,他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不肯回萧宅居住。
一夜梦魇,孟程心出了一身的汗,天明时刻便醒了。她起身倒水喝,才发现张小雨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她忙回过去。
“出什么事啦?”她问道。
“你今天来趟医院!”张小雨道,神秘兮兮地。
孟程心不禁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那个洪莎要来医院探病。你过来帮我!”
孟程心哭笑不得,张小雨上次邀她一起打嘴仗还是十来岁时候的事。她笑着打发了她,拿着手机兀自发了会呆。不知是什么在做鬼,竟将她与张小雨的感情交织成如今这般形状,但她觉得一切刚刚好。
艾美从西藏出差回来,得知陈纪住院一事还特意去看望,正赶上陈纪出院,众人相邀一起吃顿饭。
“怎么还没上来?”众人坐定,艾美却还没上来,张小雨不禁问道。
“估计停车位不好找,我下去看看。”孟程心起身道。
楼下的停车场,艾美正与一男子对站着说话,那男子背对着孟程心,背影颀长。
“谢谢!”艾美甜甜道。孟程心看见她露出大大的酒窝,眼里放着光芒,不禁笑起来。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那男子道。
“艾美。”孟程心走过去,唤了声。
那男子转身看了她一眼。
她愣了愣,犹豫道,“许医生?”
那男子正是许沐阳,他看到孟程心也一瞬诧异,转瞬便恢复礼貌道,“孟小姐,许久不见!”
“你们认识?”艾美很是惊讶。
“是,很久不见!”孟程心轻轻应了声,又对艾美道,“大家都在等你呢!”
许沐阳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刚刚叫他许医生,他是医生吗?名字是什么?”艾美接二连三问个没完。
孟程心长长吁了口气,看着她道,“问完了?”
艾美点了点头,认真看着她,“要认真回答哦,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孟程心笑道,“他叫许沐阳,是个医生。我认识他是因为他以前去商城做志愿医生,给我看过病。”
“没啦?”艾美皱着脸道。
“没了。”孟程心摊手道。
“医生给多少人看过病呀,那么久的事他怎么还记得你呀!”艾美质疑道。
孟程心暗叹,果然记者的嗅觉就是不一样!“也许是他记性好吧!总之,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孟程心觉得艾美最关心的应该是这句。果然,艾美松了口气,她端着脑袋,想了想。“知道名字和职业,凭我的本事,在H城把他找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孟程心诧异,许沐阳竟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虏获了艾美的芳心。
艾美却扬了扬眉角,“爱情本就是一瞬时的事嘛!”
孟程心含笑不语,她羡慕这样简单的爱情。
转眼就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周。报社忙得不可开交,孟程心几乎天天加班。
“嘿,听说今晚有流星雨呢!有人去看吗?”张辉道。
“你一个单身汉,看什么流星雨呀!”贤姐吐槽道。
大家大笑起来。
张辉不以为然,“谁说单身汉就不能去了。越是像我们这样的越要去,多许几个愿没准今年就能脱单了。”
“想脱单的话,向天许愿是没用了。你得向那许愿!”贤姐指了指谭主编的办公室,“少加点班准能找到女朋友。”
张辉被她一打击,哀怨地坐了下来。众人又是一乐。
那天晚上,孟程心又加班到十一点,她离开报社的时候,路过人民广场。人民广场的大银幕上正实时播报着流星雨的观测情况。悠然湖边人声鼎沸。
孟程心迟疑了许久,她知道,无论再看多少场流星雨,也无法弥补她曾错失的流星。但她还是决定去看看。
悠然湖在H城西北方向,占地面积大,四面空旷,没有高山或高楼遮挡,是很好的观星地点。孟程心赶到的时候已是凌晨。
有些人熬不住,纷纷打道回府,他们原不过就是凑兴;也有人各式装备齐全,调试着相机光聚,等待那一刻绚丽的到来;还有一些人支起了帐篷,只为彻夜等待那一场美丽的邂逅。
孟程心想,回家的人一定能有个好梦,摄影者一定能得到最美的那一瞬,观景者也一定会将最灿烂的星空留在眼中。求仁得仁,人生不过如此。若有什么得到或失去,原就要看你最初想要的是什么。
今晚的月光很浅,似乎有意不与流星争夺光辉。孟程心站在湖边,看着清澈的水面上幽幽的月光,心也忽得澄明起来。有一点星火轻轻在湖面游动,快似闪电。孟程心以为自己眼花,却听有人兴奋地高喊道,“是流星!是流星!要开始了!”人群一阵喧嚣起来。
孟程心抬起头。远处广袤的夜空里,零星点点的星光忽闪而来,忽得又落了下去,在黑夜里拉出一瞬长长地耀眼的光芒。一点两点,越发稠密,将漆黑的夜空照得橙红。
“许愿了吗?”身后,一男子轻声问道。
孟程心一怔,本能地转过身来。萧慕安正站在她身后。他抬眸望着天际,唇角衔着浅浅的笑。孟程心怔怔地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在他的瞳孔里,她看见漫天滑落的流星雨。
“别回头,别眨眼!流星的美丽可只有一瞬。”他伸手轻轻掰过她肩膀,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孟程心没有眨眼,也再没回头,可她的视线却被眼底忽然腾腾而起的雾气所遮挡,什么都看不清。但她觉得足够了,她已经看见了世间最美丽的流星雨,足以弥补那年雨季最后的遗憾。
等待是多么漫长的事情,却只为交换这一刻的绚丽。人生常常如此得不偿失,但人却乐此不疲。
夜静了下来,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人们沉浸在惊叹里,尚未回过味来。
萧慕安轻轻地将双手从她肩上拿下,孟程心听见他悠长的叹息,神思一瞬清明。她迅速转身离去,在眼泪落下之前,消失在他眼中。
萧慕安望着她的背影仓惶地钻入人流里,心头莫名一酸。
“孟程心,何必走得这样急,我是不会跟过去的,也再不会出现,无论是你的眼前还是身后。”他默默道。
华鼎府顶层,许沐阳正坐在露台上饮茶,一见萧慕安回来,便问道,“萧大少爷没有手表吗?这是一个小时吗?”
萧慕安耸了耸肩,走上露台,瘫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淡淡道,“刚路过悠然湖,那里很多人,看了会。”
“哦,听说今晚有流星雨,应该都是去看的吧!”许沐阳笑道,“你也去许愿了?”
萧慕安仰头看着夜空道,“世上的人心愿太多,再下二十场流星雨也是不够的!”
许沐阳忍不住笑道,“所以向天许愿不如靠自己。心愿从来只能是自己成全自己。”
“自己成全自己。”萧慕安心里默默嚼着他这句话,慢慢眯着眼睛。
“怎么了?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许沐阳看着他,疑惑道。
萧慕安摆了摆手,坐起身来,“姑姑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是五彩水晶饺。”许沐阳指了指一旁圆桌上的食盒道,“这盒是煮好的,另一盒你放冰箱里慢慢吃。”
萧慕安扬眉笑了笑,“还是姑姑最疼我。”他说着,伸手打开食盒,徒手拿了一个饺子就放在嘴里。
许沐阳皱眉道,“看你!连双筷子也不拿!”他说着,起身去厨房拿筷子。
萧慕安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吃起来。
“听妈妈说你打算这几天就回美国了?”许沐阳问。
萧慕安点了点头。
“怎么不多待些日子,这么快就回去?”许沐阳道。
萧慕安缓缓道,“爸爸已经回天源工作了,国内没有需要我留下的理由!”
许沐阳看了眼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萧慕安连吃了几个,也停了筷子,斜倚在贵妃榻上看着天空出神。
“沐阳,你还会想念书媛吗?”他突然问道。
许沐阳一怔,愣了许久才道,“当然!”
“那你想念书媛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萧慕安转头看着他。
许沐阳望着夜空许久许久才慢慢道,“很快乐,也很痛。快乐越发重了,痛越发轻了。”
萧慕安看着他,缓缓地回过头,看着星空再不说话。
“慕安有了牵挂的人吗?”许沐阳缓过神来,转头问道。
“怎会!我是个无牵无挂的人!”萧慕安耸了耸肩,轻轻一笑。
萧慕安原是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想他的发小严嵩听闻了他又要走,定要给他辞行。他推辞不过,只得赴约。
那是一个周六,因昨夜下了场雨,酷热退了些许。
“你来了吗?”严嵩打电话来催。
萧慕安一边开着车,一边回道,“在路上了。”
“哪里不能吃顿饭,非要跑西宁度假村来,这么远!我可是明天的飞机,今晚定要回市区的。”他抱怨道。
严嵩在电话那头憨笑,“放心!不会玩太晚,定让你赶回去!”
萧慕安无奈,应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西宁度假村在H城城西的西宁镇上,萧慕安倒是第一次来。乡村树木繁盛,比起市区凉爽舒适得多,他打开车窗,清新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如此,他倒觉得没有白来。
西宁度假山庄抱湖而建,三面环水,后依傍这一座小山。整体建筑呈徽派建筑风格,灰白的墙面,飞扬的屋角。湖边多建有水榭,圆月形石门洞开,隐隐可见一湖莲花正甚,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萧慕安刚停下车,严嵩便迎了上来。
“萧公子驾临,西宁度假山庄真是蓬荜生辉!”他长着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很是欢乐的样子。
“少来!”萧慕安捶了捶他的肩膀,斥道。
两人一番言笑,严嵩引着他直往香芷园去。香芷园的望月阁地势较高,可俯览山庄全景。严嵩今日正设宴于此正厅中。
“还是严伯伯有眼光,这地挑得不错!”萧慕安杵在围栏边眺望,赞叹道。
“有很多地方的规划是我提议的哦,比如你现在站的这观月楼!”严嵩上前道。
萧慕安回头看他,笑道,“是吗?严公子越发了不得了!”
那严嵩憨憨一笑,“其实,应该说是我未婚妻的功劳!”
萧慕安点了点头道,“早听说你订婚了,上次去加州时也不带给我瞧瞧。”
严嵩道,“你还说,我订婚你都不回来!”
萧慕安笑道,“我看你只有哪天带上婚礼的才作数,订婚不来也罢!”
严嵩上前捶他道,“你今日可别胡说,小幽她晚些要过来的!”
萧慕安哈哈笑了两声。
此时才刚过一点,时间尚早,严嵩叫来山庄经理陪着萧慕安一起玩牌。
那两个经理都是明眼人,萧慕安虽没让严嵩说他的身份,可他们一看便知他是贵客。几场牌下来,一味相让。严嵩萧慕安一人赢一把,轮着来,让得相当有水准。严嵩玩得倒是洋洋得意,萧慕安却觉得无趣极了,便歇了场。
这才歇场,那边就有女人的高跟鞋声噔噔噔地传上楼来。
“来啦。”严嵩热忱地上前道,拥了拥前头上来的第一个女人。那女人剪着清爽的学生头,笑容甜甜的。她身后还带了一个女人,一头黑而浓密的波浪大卷,五官倒还算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