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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将妻子拥入怀中,苏子涵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是有点,不过更多的却是失落。”
少年时,父亲因贪墨斩首,母亲抑郁成疾,他一下子从人人奉承的郡守公子变成了犯官家眷,其云泥之别可想而知,所幸皇上仁慈没有连坐,只是流放且还允许他参加科考。
坚信父亲清白的他寒窗十余载,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光耀门楣好为父亲洗刷冤屈,虽然辛苦,但还算幸运,顺利考中了榜眼。
他一直秉持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信念为人处世,即便得罪了丞相去翰林院当编修,即便忽然晋升京兆尹,他也没患得患失,依然谨言慎行,相信总有一天会达成心愿。
只是这一次,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一来,他得罪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公主,二来去了永平县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怕是此生就要老死在那里,再无出头之日,甚至还有断送性命之忧。
如此一来,心愿落空不说,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母亲,如果他真有什么事的话,母亲中年丧偶,老年丧子该是何等的痛和悲?还有阿冰,她那么年轻,性子又刚烈,只怕会生死相随,就算因为母亲活下去,也会终日郁郁寡欢,尤其父亲的冤屈还未昭雪,他真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
“这件事非比寻常,如果子涵继续担任京兆尹,丞相等人必会死咬着不放,后果会怎样子涵应该明白。”
苏子涵一听直盯着妻子:“阿冰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冰莹目光闪了闪,斟字酌句说道:“我也是去茶坊偶然听人说,有好几个郡县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且都毫无踪迹可循,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就猜测此事定然不简单,想必九公主也是知道了事态严峻。”
夫君一心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皇上和世人的认可,所以她和轻雲的关系一直对他保密,要不然他会胡思乱想,还会为靠裙带关系而不耻。
“原来如此。”苏子涵似有所悟。
他也隐隐觉得此事蹊跷,没想到九公主早就洞察了先机并且迅速做了决断。
小心察看着苏子涵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也没怀疑什么,冰莹顿时放下心来:“那子涵可还怨怼九公主褫夺你京兆尹之职,贬你去穷乡僻壤的永平县?可还心有不甘?”
“九公主不惜牺牲仁德声誉保全我,如果我还心存怨怼岂非不知好歹?”苏子涵无奈道:“我之所以不甘心,是因为此去永平县怕是再难回京,不但心中的终极目标再难达成,父亲的冤屈也无法昭雪,而且还连累阿冰跟着我吃苦受罪,我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丈夫。”
依偎在夫君温暖的怀中,冰莹满心感动和幸福:“我们是夫妻本该有难同当,无所谓连累和吃苦受罪,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即便再大的困难也能闯过去,我猜想,九公主费尽心思保全子涵,必是认可和赞赏子涵的能力,只要子涵治理好了永平县,他日不但能再回京城,还能达成心愿,至于父亲的冤屈,也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轻雲说了,父亲之事会派人密查,也同意她动用手中资源,相信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但愿如此吧。”苏子涵轻轻叹口气,忽而眉头一挑,低头看着妻子:“我怎么听着阿冰话里话外对九公主都很有好感?确切的说是信任?”
难道阿冰和九公主有什么关联?
冰莹听罢不禁神色一震,眨眼就恢复平静如水,抬眼望着夫君。
“世人都说九公主心纯仁善,前阵子为了南阳郡的百姓们不惜以身涉险,再加上九公主极力保全子涵,我当然对九公主有好感,难道子涵不觉得有这样一位公主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么?”
“阿冰所言极是。”苏子涵笑了笑,暗道自己太多心,阿冰只在百花宴时远远见过九公主,又怎会有关联?
见夫君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冰莹悄然松口气,差点就被心思缜密的夫君看出端倪,真是好险!
马车载着冰莹夫妻向未知的前方疾速奔驰。
勤政殿。
惠文帝将批阅好的奏折递给身旁的冷逸:“你说九儿为何如此看重苏子涵?甚至自毁声誉也要保全他?却又为何派他去那样贫困的永平县?”
“明知故问。”冷逸瞥了不以为意的惠文帝一眼:“单看半年来苏大人将京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得到了臣民们的交口称赞,就足见苏大人能力不凡且又廉洁奉公。而此次事件显然没那么简单,九儿之所以这样做,一是避免丞相一党借此机会除掉苏大人,二是加以磨练苏大人,如果苏大人能坚持下来并作出成绩,朝廷就多了一个栋梁之才。”
“九儿真不愧是他的女儿,不但慧眼识人又高瞻远瞩,更是能屈能伸,我们总算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担心。”冷逸幽然道:“自生辰那天开始,九儿就象变了个人似的,聪慧冷静且杀伐决断,不出手则己,一出手便直击对手死穴,纵是老奸巨猾的丞相和贵妃也被九儿打压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可越是这样,九儿就越危险,只怕丞相正酝酿着更大的阴谋要对付九儿,尤其绝尘宫又死灰复燃,九儿身边可谓危机四伏。”
惠文帝双眉紧蹙:“你说得有道理。虽说放手九儿处理朝政是为以后做准备,但九儿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九儿的暗卫差不多都加入了紫衣卫,你再重新派一批给九儿,务必保证九儿安全。”
“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另外睿王也派了二十名暗卫保护着。”
“是吗?”惠文帝笑了笑,继而轻叹口气:“睿儿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可惜与九儿有缘无分。”
“是很可惜,不过,我瞧着九儿对墨炫似乎有些不同。”
“还没查清他的来历和身份么?”
冷逸摇了摇头:“除了他是天玑老人的关门弟子,其他一无所知。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得出他对九儿一片真心,不但为根除九儿的寒毒常年倾尽心力,这段时间更是随身保护九儿,对九儿也言听计从,而且秉性也不错又医毒双绝,有他照顾九儿,我们可以放心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惠文帝神情凝重:“你忘了当年之事了么?如果当时他没有被那人故作的表象放松警惕,又怎会有后来的事,九儿也不至于。。。。。。”
冷逸听罢眼底划过一丝伤痛和愧悔:“都怪我们一时大意,才酿成了那样的惨剧。”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谨慎些,毕竟事关九儿终生幸福,更大意不得,尤其墨炫来历不明,如果墨炫跟那人一样善于伪装,九儿因此受到了伤害,他日九泉之下,我们还有何面目去见他们?”
冷逸点了点头:“我会派人密切监视墨炫,如果他真居心叵测,我绝饶不了他1
“还有此次事件太不寻常,我们须早作准备。”惠文帝严肃说道:“传他即刻进宫。”
“你是想。。。。。。”见惠文帝眸中闪烁着深邃锋芒,冷逸脸上的惊疑化为了悟:“也是时候交给九儿了。”
淳王府。
张恋舞凝眉走在寒梅绽放的花园里,面对路过行礼的奴婢奴才们,秀美脸上始终带着温和得体的笑,可眼底一片凉薄,隐约透着丝丝阴戾。
九公主抢先贬斥丞相本借机想要除掉的苏子涵,丞相因此迁怒于父亲,还严令父亲书信一封永平县县令吴大人务必除掉苏子涵,自己却藏身幕后,真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简直让人可恨,然而父亲和她都无可奈何。
尤其司马淳那个蠢货还对九公主念念不忘,痴心妄想着有一天九公主会嫁给他,枉费她一番心血。
不经意瞧见不远处的一个奴婢虽在扫地,可眼睛却不时往自己这边张望,张恋舞秀美一蹙,看着那奴婢清泠道:“你,过来1
“奴婢见过张侧妃。”那名奴婢手拿扫帚来到张恋舞跟前,低垂着头躬身行礼。
“抬起头来。”端详着依言抬头的奴婢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张恋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片刻眼神微凛:“本侧妃记起来了,你是淸庶妃的贴身丫鬟明月,随淸庶妃从落霞宫过来的。”
明月惶然垂下头:“回张侧妃,是奴婢,九公主将淸庶妃赐给王爷,奴婢是陪嫁丫鬟。”
“你刚才在那儿张望什么?”张恋舞漆黑的眼瞳中闪烁着森冷的杀意:淸庶妃偷听她和司马淳谈话,显然居心叵测,而这个明月。。。。。。留不得,要知道,她们都来自落霞宫!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明月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张侧妃,奴婢本在打扫庭院,忽然见到盛开的寒梅中走来一位仙子,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张侧妃的,求张侧妃恕罪1说完重重磕头。
“你将本侧妃当做是花中仙子?”张恋舞似笑非笑。
“奴婢不敢说谎,请张侧妃明察1
“起来吧,本侧妃恕你无罪。”
明月谢了恩缓缓站起身,垂头恭敬地站着,心中却暗松口气:幸好她机智,否则就算九公主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可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而且九公主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她是不能离开淳王府的。
直盯着低头看不清神情的明月,张恋舞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然眼底深处氤氲着阴戾暗芒:不愧是来自落霞宫的人,随机应变又巧舌如簧,如此更是留她不得,要不然后患无穷!
“虽说你主子不在了,可你毕竟是九公主宫里的人,怎么能做这种粗活?这样吧,现在起你就是本侧妃的丫鬟,本侧妃不会亏待你的。”
明月闻言心中一颤的同时有些犹豫,若是跟了张侧妃自然便于监视,可同样的她也会。。。。。。
“回张侧妃。。。。。。”
这时,王府管家恰好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后道:“明月得到张侧妃厚爱是她的福气,只是王爷命老奴安排明月打扫庭院,老奴实在不敢违王爷之命,请张侧妃见谅!要不,等王爷回府,张侧妃与王爷说一声。”
张恋舞直直盯着态度不亢不卑的管家,若非知道他自小跟着司马淳,深得司马淳倚重和信赖,她都怀疑他是别人安在王府的细作,居然维护明月。
“管家不必为难,本侧妃先将明月带回飞舞阁,稍后自会跟王爷说一声,相信王爷会同意的。”
“明月,本侧妃不是让你打扫完庭院就回梦薇阁伺候,怎么这时候还没回?”
随着一道清幽的声音响起,林忆薇带着两个丫鬟娉婷袅娜地走来,看也不看一眼张恋舞,只看着明月冷冷道:“怎么,还要本侧妃亲自来请么?”
“林侧妃恕罪,奴婢,奴婢。。。。。。”明月扑通跪在地上,心中一时不解林侧妃这么说是何用意?
林忆薇面沉如水:“行了,跟本侧妃回去1
“慢着1眼见着明月就要随林忆薇离去,张恋舞心头恼怒疑惑,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明月已是姐姐阁中婢女,妹妹怎能将明月带走?”
林忆薇转眼看着张恋舞,表情清冷中透着漠然,如同此时深冬中拂过的寒风:“姐姐有所不知,淸庶妃突然离世后,妹妹就跟王爷要了明月,王爷答应了,只是恼怒明月没有伺候好淸庶妃,所以罚她打扫庭院几日,今儿个刚好受罚之日到期,妹妹自然要领回明月。姐姐没事的话,妹妹就告辞了。”
不等她说什么,林忆薇带着明月三人离去。
看着林忆薇清然的背影,张恋舞目色阴霾而沉郁,深重的怨毒从嘴角溢出一丝半缕。
回到梦薇阁,吩咐丫鬟安排明月住下,林忆薇便坐在窗边绣着墨竹。
与此同时一处秘密所在之地,轻雲睨着站在面前的几人:“到了这里,你们只有两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