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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没一个吭声的, 高长围着他们转了几圈,抽抽鼻子, 从大刘穿着的毛衣缝隙里挑出了一条细细的田鼠肋骨:“你吃了?”
“那啥……”大刘愁眉苦脸,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都吃了?”六只田鼠, 七八斤肉呢,这胖子一个人就给全吃了?这不现实。
“那啥,那几只田鼠我是吃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是咱老大弄回来的肉呢,跟咱的粮食一块儿,都挂在车上呢。”这时候要是把兄弟们拱出来, 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大刘权衡之后,还是决定这会儿先背了黑锅,往后兄弟们记他的好,好处多了去了, 几斤田鼠肉那都不算啥。
“你以为是白宝弄回来的肉?”高长板着脸问。
“是啊。”大刘见高长的态度有所缓和, 心情也轻松不少。
“哦,你以为是白宝弄回来的肉,还敢一个人都吃了?”高长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
“老大……”大刘转头向白宝求助。不怕狼一样的队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白宝摊上这样的手下也很无奈,就因为那点田鼠肉,白宝被高长狠狠敲了十斤牛肉干, 这是他们这次少量携带的干粮之一,留着救命用的。
高长虽然对这个处理结果还是不甚满意,但是看在牛肉确实难得的份上,就算了。主要这牛肉干是熟的,现在他们正处于平原地带,到处都是野草野菜,想找点柴火生个火堆做饭都挺不同意,高长更是没那个耐性。
这么一折腾,天也快亮了,原本他们是白天不行车的,但是现在因为身处野外,离下一个据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能多赶点路就多赶点,这两天天气时好时坏,刚刚还月光皎洁,这会儿天色又阴了,大伙儿趁着太阳没出来的时候又赶紧上车,想多赶点路。
车子开着开着,雨水就下来了,打在车篷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大伙儿心情都不错,排了班轮流开车,白宝说运气好的话,第二天下午就能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兵工厂,到时候司徒他们会辗转去往中部高原地区,白宝这些人也打算过去看看,高长这会儿还没拿定主意。
这天晚上排到高长的班,去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刚回到后车厢不多久,他们的车队就遇到了麻烦,前方的马路上出现大规模的塌陷,可以看见的几百米的距离里,路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甚至出现断裂,车子根本没有办法行驶,白宝冒着雨到后面的车上和司徒商量一番之后,决定从旁边的野地里开过去。
他们这次开出来的车子性能都不错,野地里那些藤蔓野草,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藏在深草之下的地面,是不是也像马路的路面一样出现了塌陷。草丛太厚,在车子上根本不可能看到地面的情况,白宝只好派了几个弟兄下去探路,手持木棍的两个男人在车子前面一边拍打草丛一边前行,一方面驱赶毒蛇之类的东西,以防万一,一方面也是为了探查地面的情况。
车队就这样偏离了马路,缓缓向前挪动着,在下雨的天气里,能见度本来就低,地面的野草却几乎长到车窗的高度,驾驶员只能根据前方那两根木棍子的晃动,来判断车子前进的方向,这样一来,速度堪比乌龟散步。
后方突然有一辆车子猛按喇叭,白宝带着两个兄弟过去查看情况,过了许久,才带着满身的雨水回来了。
“怎么回事?”高长皱着眉头问。
“这地上的植被太厚,雨水淋了也有十几个钟头了,地面的水排不走,后边几辆车子先不跟了,这种慢腾腾的速度,车子尤其容易陷进去,等咱开出一条路来了,他们再沿着车轮印子走。”
“头儿,那咱自己的其他四辆车,跟不?”黑子问。
“我已经和他们说了,跟着,他们在哪儿咱就在哪儿,车轮子陷进去了,就鸣喇叭,兄弟们一块儿下去推,今天这情况,谁要是敢犯懒,老子毙了他。”
车子走走停停,每次都只走一段很小很小的距离,然后又好停上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高长坐在车厢里,一会儿就轮到他下去探路了。这群人,这几辆车子,在这一片大自然中何其渺小,他们的努力也显得那么无力,高长也觉得特别无奈,就像他的上辈子,再怎么挣扎,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大黄身上的毛发有点潮湿,不似从前的干燥清爽了,这不是什么好苗头,看起来像是着凉了,高长给它喂了一点感冒药,它就一直睡睡醒醒,想想这家伙好歹是犬神后裔,相处这些年来,这还是第二次生病。
大黄当初也说了,作为犬神后裔,一生中最危险的三次就是开智、化形和渡劫,早知道别急着让它化形了,不知道它现在这么虚弱,是不是因为基础没打好太过于急于求成的关系。高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人形还是犬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无论是什么形态,这家伙总还是会待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吗?
“嘿,高长,该你了。”黑子湿淋淋地站在车厢后头喘着气,在雨中的荒野行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知道了。”高长脱了身上的衣服,穿着一件贴身的t恤和一条短裤就下了车子,这种天气衣服就算洗了也干不了,他没带多少衣服出来,穿一套少一套。
一下车,雨水就劈头盖脸地把他浇了个透心凉,高长和另一个男人提着木棍走到车子前边,到处都是水洼,要找一个能让车辆通过的地方并不容易,但是只要不是整辆车子掉进坑里,白宝的手下就都能用蛮力把车子从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中推出来,只不过速度确实是太慢了。
天上的雨水跟不要钱似地往下倒,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这两年在这片土地上,植物发芽生长,然后枯萎腐烂,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之下,藏着的是无数枯枝烂叶,这些枯枝烂叶浸泡在雨水里,有时候还没来得及干燥,新的雨水又再次降临,于是在一些低洼地带,就形成了一个个小规模的沼泽,沼泽上面又长满了杂草,有时候人能从这样的草甸子上平安通过,车子却未必,它们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天然陷阱,虽然不深,却也累得白宝手底下那群人苦不堪言。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栋房子?”高长拍了拍跟他同行的那个男人的肩膀,他已经清楚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栋小院,但还是应该形式性地,跟同伴确认一下。
“是啊,有房子!咱快去跟大哥说!”那兄弟也累坏了。
“行,你去吧,我先去探探路。”无论白宝他们怎么想,高长今天肯定是要住进那个小院的,白宝的车队这么样,司徒的车队怎么样,他统统都不关心。
高长腿脚好,没一会儿就穿过这一片荒地,到达了那个他看到的小院,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是什么风景好的地方,把院子建在这里,大概都是为了种田方便,说白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杂草丛生,看起来似乎是很久没住人了。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又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樟树,高长决定先把大黄接过来,这栋房子虽然灰尘多点,好歹还算是比较干燥,不像白宝他们的车厢,因为接连的下雨,男人们上车下车来来去去的,现在早已经潮得不成样子了。
高长回到车里的时候,白宝他们不在,大概是去找司徒他们商量去了,大黄见他回来,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伸直两条前腿立起上半身看着他,身上的毛发软趴趴地贴在皮肤上,看起来精神很差。
“走吧,咱不在这车上待了。”高长用棉袄把大黄裹一裹,然后又背上自己的背包,再一次冲进了雨帘之中,大雨再一次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但是这一次,高长起码还有怀里是暖的。
进了院子之后,大黄也抬头盯着那个巨大的樟树看,以它的视力,自然能看得清楚,这棵樟树上,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一个树洞,也能感觉到上面有属于人类的气息。
“没事。”高长拉了拉棉袄把它钻到棉袄外面的脑袋再次包起来,刚刚他第一次进院子的时候,也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了,但是对方好像并没有敌意,而且似乎还十分胆小,躲在树洞里瑟瑟发抖,根本没有攻击性。
进屋以后找了个干燥的地方把大黄安置好,高长在院子里的柴房中找到了一些从前的屋主留下的柴火,灰尘积得老厚。这个屋子的主人似乎在蓝色太阳出现的时候,就出事了,因为房子的窗户大开着,玻璃窗上也没有经过任何阻挡阳光之类的加工,好在尸体并没有留在屋里,大概是发狂了之后就跑出去了。
找了个瓷盆出来,高长在屋里生了堆火,白宝给的牛肉还没有吃完,他用随身携带的刀子削了几片下来喂给大黄,自己也跟着吃了几片。
不多久,白宝和司徒两班人,也都过来了,这一晚上大伙儿都累坏了,有些人进屋后往墙角一靠就不再动弹了,白宝和司徒分别让手下生了几个火堆,大伙儿围着火堆吃点东西,然后又在这个房子里上上下下地忙活了一起来,无非就是找东西挡住窗户之类的地方,这雨一时半会儿看来是停不了,他们的车队被困住了,很可能得要在这个地方住上些日子。
又喂大黄吃了一片感冒药,高长就起身出了院子,他们吃的东西不多了,几个肉罐头和那点牛肉干,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这片草地上别的东西没有,老鼠和蛇总应该还有一些的。白宝早就对高长这种特立独行的作法习以为常了,司徒官爷倒是抬头看了高长一眼,那种满是算计的眼神看得高长十分不爽,他决定早点和这家伙分道扬镳。
在下雨天打猎并不容易,雨水会冲走动物们的气息,空气中的波动也更为凌乱,身后的那个小尾巴也总是让他不能集中精神。开始的时候高长还想装作不知道,可对方毛手毛脚,接连吓走了他盯上的两条蛇,偏偏这家伙的追踪能力还十分了得,高长好几次试图甩掉他,都以失败告终。
“你老跟着我干嘛?”高长不客气地吼了一声。
“……”身后一片寂静。
高长以为那家伙胆子小,被这么喝了一声之后就不敢再跟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大约十几分钟以后,高长再次爆发了。
“再跟老子对你不客气了!”
“……”身后依然一片寂静。
“出来!”高长已经没有耐性了,再找不到吃的,天都快亮了,虽然他现在也许已经不怕太阳了,但是想到司徒那个家伙,高长不得不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
“……”藏在草丛里的那人终于不动了。
高长却没有耐心再跟他磨蹭下去,猛地向一个草丛扑了过去,抓着那家伙的后衣领,把人提了出来。因为这天晚上精神消耗过大,高长刚刚就没去探知对方的长相,他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但是人一抓出来,却发现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个瘦不拉几的小鬼,年纪最多五六岁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的又脏又小,头发已经长到脸颊上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高长的脸看,并不像高长事先想象的那般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