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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高长还是把那只很假很假明代紫砂壶卖回给了那个不知道真假的道长,二十五块钱,外加赠送十一个假铜板。原本应该是十二个的,不过刚刚在路口那家店铺的时候,有个伙计看走眼,数铜钱的时候放过了一个假的,不晓得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挨老板的骂。
卖完东西之后,高长并不是没有捡漏的想法,这条街上东西这么多,大黄要是发挥一下他强大的传承记忆,找几样被埋没的稀世珍宝出来,那他们可就发大了。
但是无奈大黄这家伙虽然满脑子记忆却还不能活学活用,对于当下的古玩鉴赏标准也不甚了解。他俩在那条街道上转悠了小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看来捡漏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去火车站买了当天下午的车票,因为离开车的时间还早,高长就到附近一家kfc去买了一个全家桶,这玩意儿是正儿八经的垃圾食品,高长上辈子就跟系花约会的时候吃过几次,以后他一直单身,自个儿心血来潮倒也去吃过一次,就那次把肚子吃坏了,拉了一整晚,后来就再没去过了。
这一次会买,纯粹就是为了让大黄尝尝鲜,好歹那些地底下的东西都是大黄找出来的,也算是功臣一个了,加上大黄一看就是只土狗,大概是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不能否认,这家连锁店对做这些垃圾食品还是相当有一套,鸡翅炸的里嫩外酥,味道也很不错,对于不经常吃这些东西的人相当有吸引力。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kfc不给带宠物进去,高长只好买出来跟大黄一起坐在火车站广场吃。
“好吃!”大黄觉得它这个媳妇儿找得太对了,从来都是犬族养自个儿媳妇,没听说过还有媳妇倒过来养着自己的,他媳妇还这么能赚钱,还能带它来大城市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你以后多寻点宝贝,下次还带你来。”高长把可乐杯的盖子掀了丢垃圾桶里,一个大男人用个吸管喝饮料,别人看着不别扭他自个儿喝着都别扭。
“嗯,包在我身上了!”
手里端着可乐,看着边上那只几乎把脑袋埋进鸡肉堆里的小狗,两条后腿发力岔开,跟猪仔拱食似地,高长忍不住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要和自己生活一辈子的家伙,唉,现实是多么令人惆怅啊。
一人一狗回到村里以后,依旧和从前那样过着日子,只有高奶奶知道这次高长去了一趟大城市,卖了几样从地里刨出来的古物,得了一些钱。这个老人对高长的宠溺几乎是盲目的,或者说她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孙儿是独特的,总有一天会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光耀。
高长带高奶奶去他们镇上的牙科诊所去做了一组假牙,那阵子老人相当开心,吃饭也吃得香了,没事还总想尝尝一些好久没吃过的东西,像瓜子花生什么的,没晚睡觉前都要把假牙取下来刷洗干净,然后泡在水杯里,跟宝贝疙瘩似地。
也就是在这一年秋天,高奶奶过世了,跟高长上辈子的经历一模一样,每一天都会早起的高奶奶那天早上没有起来,高长走进她的房间,就发现老人已经过世了,神态十分安详。
高长不记得上辈子他是什么反应了,好像那几天都有点昏昏沉沉的,记忆也很模糊,这一次高长清醒多了,他抹抹脸上的眼泪去拍了隔壁家阿善婶的门,阿善婶和阿善叔就住在高长他们隔壁,是三合院里朝北那边侧屋的第一间,平时她经常会和高奶奶说说话,这会儿高奶奶过世了,高长就去找她。
“咋了呀?这大清早的……”阿善婶唯一的儿子已经出去打工了,现在家里现在没有小孩,早上也起得晚,这会儿里面穿了件花褂子,外头披着的确良衬衫就出来开门了,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
“我奶奶死了。”高长低着头,虽然上辈子奶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可是他还是很难过。二十八岁的人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助的对前途一片茫然的少年了,可眼泪还是会忍不地往下掉。
“啥?”
“我奶奶死了。”高长又重复了一遍。
“哎呦,他爸诶,赶紧起来,高婆婆去了……”阿善婶进屋跟他男人交代了几声,然后让高长先回家等着,自己就往村长家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怎么需要高长操心,这操办丧礼的事,村里的人也不会真的让个孩子自己去弄,反正他们村也有现成的吹奏班子,再去请个主事的先生,帮忙的人就是自个儿村的村民,就连置办丧事的费用,村里都承担下来了,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当然了,这些人还是没给高长什么好脸色。只不过现在的高长早已经不是十七岁的高长了,活了二十八个年头,他也懂一些人情世故,这个村里的人虽然待他一般,甚至还不怎么看得起他,可他们确确实实把他当这个村的人了,也把他们家的事当成是村里的事。
这样的认知让高长想让这些人在末世到来的时候依旧能活下来,或者说,多活几个下来。
高奶奶过世之后,高长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虽然那只犬族后裔说它以后能化形,但是高长觉得那天可能还没那么快到来。
那年秋天,高长开始在他房间里挖洞,洞口在他房间的一个柜子下面,洞体主要还是在从前高奶奶的房间,毕竟他那个房间没什么人进去,比较不用担心发生坍塌事件。
高长没事的时候就从外头搬几块砖头回去,有时候是从破房子边上捡的,有时候是在人家盖新房的时候偷的,他有钱,但是却并不想兴师动众往家里搬建材,他这个地洞要是不够隐秘,到最后藏再多东西也是枉然。
挖出来的泥土就撒在后院的竹林里,有时候是他们家的菜地,总之竹林这么大,多点土出来还是不怎么容易被人发现的。
大黄还有个用处,那就是知道不少草药知识,治感冒的退烧的消暑的消炎的,高长什么都种上一些,就种在他们家鸡窝边上,草药的味道大多不太好,鸡鸭也不大喜欢吃。
还种了几棵皂荚树,等囤积的肥皂洗衣粉都用完的时候,它就该派上用场了。八角茴香和肉桂也各自种了一棵,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调味料都没地方买,味精什么的就别想了,八角桂皮之类的倒是能自己种些。
高长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读书了,其实他高三就没怎么去学校,他们学校的老师也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高长成绩也不是拔尖的,所以也就由他去了,会考全部考完之后就不大管了,毕业了也照样给发毕业证。
从此以后,高长彻底沦为了村民眼里的混混浪荡汉,不学无术,既不考大学也不出去学艺打工,整日在村里混着,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到镇上的老年人活动中心打麻将赢点钱。
有时候高长还会离开村子到大城市去,每次回来,都多少会买一些东西带回来,村里就有人猜测高长到底去城里干嘛去了,离谱的说他是小白脸,到城市里找富婆,专门找那种有钱的,做一次就能吃好久。更离谱的说他去城里打劫了,现在城里就是有钱人多,穿金戴银的,高长抢人家金链子抢人家手机,抢了在黑市卖。
高长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关心的一直就只有两件事,其一的修行,其二是囤货。
他就像小老鼠一样勤快,一点一点地在他们家挖出了一个不小的地洞,还在地洞周围砌了砖,多少有点加固防潮的作用。他最先开始囤积的是食盐,因为这东西不容易过期,相对于盐巴,好像还是食盐的包装袋比较不容易保存,高长买了几只不大的陶罐,食盐买回去就一袋袋拆开,装在陶罐里滴蜡密封。
冰糖蜂蜜什么的,也都储存了不少,蜂蜜是和邻村的一个养蜂人买的,绝对纯天然无添加。高长作为男性,其实并不十分喜爱甜食,只是上辈子几个月的末世生活告诉他,他现在不爱甜食,也只是因为生活好什么都不缺,等真正到了困难的年代,再男人也难经受住一块冰糖的诱惑。
到了后面几年,高长甚至开始储存罐头,有时候懒得做饭,他和大黄也会吃几个罐头打发了,村里人都说单身汉就是不会过日子,整天吃罐头,也不怕吃出病来。至于主食,高长也就在最后那段时间才存了一些,在末世要是不能自己找到吃的,囤积再多食物也没有,早晚得饿死。
衣服裤子自然也不能少买,光是鞋子就买了整整两柜子,喜欢的鞋子他从来都是成打成打地往家里搬。一般晚上回村里,大家就都睡了,他也不走村口,而是绕道村后头,穿过竹林从自家后门进屋,大晚上的没人敢在竹林里待,都说那里面闹鬼。
但高长还是很少在他们镇上买东西,他给自己买了辆柴油三轮,平时没事就骑着到处瞎逛,十分符合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汉形象,当然偶尔也会做点正事,他们村要是有人上个医院什么的,他也是乐意送的,车费从来就没提过。所以这两年高长为了自己进出方便,把竹林里的那条小路被他拓宽了,砍了不少竹子,倒也没人提过什么意见。
一晃眼,时间就过去九年多,高长这个从前的小混混,也升级到了老混混,二十七岁还不结婚,也不正经寻个出路,在村里那些人的眼里却是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从前种下去的那些皂荚树肉桂树都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就连大黄都长大了。大黄果然就像高奶奶说的那样,长大以后身上就黑毛退去不少,长出了许多金色的长毛,但是鼻子上耳朵上还有脖子等地方,还是长着许多黑色的毛,整个身体的毛发颜色并没有很分得很清楚,暗金色和黑色很自然得分布着,有些地方金色浓一些,有些地方黑色重一点。
有几年镇上的人都流行养狗,有个在外地做生意的本地老板就看上大黄了,说是要买,价钱随便高长开,高唱肯定不能答应,大黄又不真的是他的宠物,人家可是犬神后裔,而且他俩还是拜过堂的夫妻,高长胆子再大,也没想过要去体验一下犬神的诅咒到底有多大威力。
大黄从来都不叫,但是村里的小孩都怕它,这家伙只要裂开嘴唇露出那一整排锋利的牙齿,连大人都怕,别说小孩了。
“为什么又没有肉?”此时大黄正对着自己跟前那一大盆米饭和青菜抱怨,一脸不满。
“都已经两个月没挖到东西了,哪里有钱买肉?”高长也不喜欢吃青菜,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挖到东西了,光靠打麻将要供大黄吃肉的话,确实是有点吃力,他还得修行呢,不能整天都猫在老年人活动中心,毕竟修行比吃肉重要。
“要不我们再去上次那个地方吧,这次晚上去?”
“别提上次那地方了,你还没被人追够啊?要是被村里的人知道我去挖人家祖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高长觉得大黄的提议完全不靠谱。
“切,谁叫你跑得那么慢。”两条腿的人类就是麻烦,跑起来还没有它一半快。“再说他们祖坟里根本就没什么好东西,我们要挖的地方就是跟那块墓地离得比较近而已。”
“那也不行。”
“要不然从地窖里拿几瓶罐头出来吧?”地窖里被高长堆积了各种罐头,数量十分可观,大黄最喜欢的是午餐肉罐头,它不大喜欢吃水果,对鱼也没多大热情。
“想都别想,吃你的青菜吧。”
“你存那么多东西打算干什么?难道是准备闭关吗?我跟你说,那完全是武侠小说里面瞎扯的,根本就不能信……”
大黄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青菜,它这几年一直跟在高长身边,耳闻目染,难免也会受到一些影响,简而言之,它是有点学坏了,要说高长现在像个浪荡汉,那它就有点浪荡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