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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么多熟人,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因为我出现在这里而感到讽刺,毕竟,我可不记得在我父亲的计划里,会被建造这样一个地方。”左元凡不是一个沉默的人,他总爱给对手送出致命的一击,哪怕是言语上的。
“就像我也不记得我父亲会建立一个没有狩子的城市,就像我不会忘记你们每一个人的嘴脸,相信吧,我会清算你们在伏荼刚积累的一切恶行,那一天不会遥远了。”
“元凡,你不要这样……”滕倩真的是和左元凡相熟,她清楚地知道左元凡都在说些什么,一点触及到这些人愤怒的顶点,谁也保不住他。
“你的地盘,你的规则,你说过的,只要有一方死亡,这一场就会谢幕。”左元凡面不改色。
“是的。”滕倩惊讶于左元凡的突然出现,也不明白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她呆呆地点头,对于左元凡她想必还是非常信服的。
左元凡深吸口气,他一步一步朝着擂台上走去,他越过杨铭的身体,他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所有人都想要看看他想做什么,可是对于左元凡自己来说。
或许也是一种挣扎,他的手臂擦过杨铭的手指,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因为杨铭并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可是近距离下,杨铭看到的左元凡是决然的表情,他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哪怕在很多年之后,他依然会为此后悔。
原本被滕倩踢到擂台边缘的梅永松慢慢站起来,鲜血从嘴里吐出,他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他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当药效一点一点失去,他开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他嘶牙咧嘴,连神经都变得扭曲。
不只是身体上的,他的精神也早就被压迫得一点不剩了,他无法抑制从喉咙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就像他颤抖的手无法擦去不知觉里始终留下的口水。
左元凡来到他的面前,在他掏出那仅剩的药剂准备喝下另外一半的时候陡然跪了下去。
他跪倒在梅永松的面前,这个在过去被枭那样的好手也赞叹是怪物的家伙,跪倒在一个依赖药物才能勉强苟活的家伙面前。
或许是这个时候,杨铭才真切感受到左元凡的决心与可怕,他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哪怕赌上自己的任何东西。
“左元凡,你丢尽了你家族的脸,你会让你的父亲永远沦为笑柄!”
观众们来不及发出嘲讽,因为中部总督已经率先开口,他扭动肥胖的身体近乎扑在围栏上,一直以来表现的平淡和愤怒终于爆发。
恒天几近怒吼,那锐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防护罩,震得人耳膜疼痛,在他恒天的压迫下,谁也不敢说话,他们从未见过恒天发过这么大的火,尤其是面对左元凡。
民众不清楚,是因为他们未必在乎,普通官员不清楚,是因为他们选择无视,可以现场里,总有那么多人事知道的,左元凡的父亲发疯,和他恒天太有关系了。
恒天的神经在左元凡跪下的那一刻已经绷紧了,栏杆被他捏得弯曲,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愤怒,左元凡是那家伙的孩子,伏荼刚是左江的城市,他恒天只不过是谋权篡位的家伙。
恒天从来不否认自己因为野心做下的错误,可是他并不后悔,这世上哪有愿意二十年屈居人下的男人,他恒天和左江是从狩子旧时代的起始一起闯出来的,他们是兄弟,至少本该是兄弟。
左元凡是兄弟的孩子,恒天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杀死他,也从来不在乎这孩子最终会不会要和自己为敌,那是自己的罪孽,就理所当然承担。
可是现在左元凡跪下了,为了一个看不见未来的机会,为了一场短暂的胜利,他出卖了自己的尊严,也摧毁了左江、那个在记忆里身姿挺拔的兄弟的尊严。
恒天无法接受,左江为之奋斗终生的东西不应该被玷污。
“左元凡!站起来,你给老子站起来!”恒天在观众席上竭力嘶吼。
左元凡依然不为所动,杨铭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自导自演被抓住进来这鬼地方,为了不被以革新军的身份审查,然后又要想办法苟活,即便这条路走的那么艰难。
“我是左元凡,岛主左江的儿子,过去是一个狩子,跟你一样,不过我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几天以前我还是总务第一负责人,不过现在我跪在你的面前,虽然我了解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是我祈求,我祈求你放弃所剩无几的生命!”
左元凡的额头贴在地面上,这样破败的姿态他表面上平淡,可是如果这时候有人抚摸他的后背就能够发现。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他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内心。
“我……”滕倩刚想开口,就被左元凡打断了。
“正因为他已经拥有了伏荼刚,所以他才不敢赌那张面具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一旦暴露实力被他们所观测,这张面具就失去了意义,我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真正决战的时候,总会有那一天,如果我们能见证到那一天的话。”
左元凡的声音很轻,他显然是在跟杨铭和滕倩说话,可这正是杨铭不能理解的地方,什么时候这种话居然也可以对滕倩说了,难道她是自己人不成。
“你……你是左元凡,革新军的人。”梅永松还没有吞下最后的药剂,他还有仅剩的神志。
“连你都知道他革新军的身份。”这是杨铭没有想到的。
这样看来,或许左元凡再等一段时间,要是再晚一些被抓进来,那么他真的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很抱歉,我无法许诺你什么,您既然知道革新军,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所以,请您死在这里。”左元凡把头深深地埋低。
“我并不相信你,但是我相信左江,过去的伏荼刚,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繁荣。”梅永松轻声说,“我会答应你,因为我的生命本就到了尽头。”
他掀开自己的袍子,皮肤下是爆裂的黑色血管,这诡异的颜色在他的身体内部肆虐,那是那药剂的毒素,即便左元凡不这样做,他也会在和杨铭的战斗中竭力而死。
“在我还没有被抓到这里的时候,我曾经受人帮助,帮我照顾她。”梅永松又说,“伏荼刚城外,海边的村庄,潮汐。”
他蹲下身来,额头抵住左元凡的额头,拿出身上所有的药剂一饮而下。
喉咙里的液体瞬间炸开,黑色的鲜血喷洒在地面上,他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了,他喝下的,只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
梅永松死在了这里,黑色的血溅射在左元凡的身上,他的目的达到了,算不上轻松,却也算不上困难,这里的狩子都明白自己的结局,只是左元凡的到来,让这份结局提前了而已。
恒天没有更多的动作,他最终还是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他一个人从出口离开,没有带一个随从,就像他一个人来的时候一样。
左元凡是失魂落魄的,杨铭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曾经的天才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迈出脚步。
他做好了受创的打算,但是却没有想过这么艰辛,只有真正做过,他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左元凡一句话没有说,他回到监牢里,翻身睡过去。
心悸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来,像是另一端的呼唤,来自武葬野上的荒原。
在十分钟后杨铭的视角就完成了转换,他在一个偶有烛火闪烁的隧道里,上下都有不平整的切口,显然这不太像是现代建筑的工程。
更像是人为打出来的东西,可是这里是武葬野,是普通人轻易不能进入的地方,狩子不可能搞这种东西,看不见尽头的隧道像是有几千米远,这大概是一个多大的工程。
作为灵魂体的杨铭一拳头狠狠打在墙面上,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发泄自己的情绪,他没来由地会同情左元凡,在擂台上的事情致使他感到无力。
那就是左元凡说的解决方式,可笑却也可悲,杨铭没有办法和他感同身受,但是会有共情的悲伤,那是一个为了理想而努力的男人。
在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杨铭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枭的身影,他并没有被拉扯到枭的身边,杨铭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能到这里来,意味着枭一定还活着。
“哥哥,能力在这里被封禁,我能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很多很多。”
“我应该说好久不见?”
没有进入停滞的世界,杨铭确信自己可以看到墙面摇曳的烛光,是她没有那样做,还是在这里她做不到。
“哥哥你真是搞不清楚状态,你的身体在两边穿梭,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提醒你,因为这样的状态让我也有影响,尤其是你现在的这个地方,我感受到了太多的同类,强大的同类,要是我露出一点,它们就会追着你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梦魇的营养价值还是很丰富的。”
“哥哥,有人来了。”梦魇的声音里夹杂着庆幸,她大概是在为成功掩饰而暗暗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