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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小彩把我抬回屋里面,他们看我昨晚出去了今早没回来就一直很担心,没有外出。
封雪看我被抬了进来立马冲了过来:“林煌,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玲也很担心跑过来看我身上有没有伤痕。
零走了过来,对我身上闻了闻:“主人没事,主人只是虚脱了。”
“我跟凌风打了一仗。”我说道。
“赢了还是输了?”封雪听到凌风这个名字明显更加担心了。
“赢了,输了我就回不来了。”
我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之后我转头看向一样一脸忧虑的王梓和黄达,就摆摆手说道:“你们接着干你们的事。”
说来惭愧,像我这样据点里的老大如此狼狈地躺在地上,实在是挂不住脸面,我就赶紧把他们遣散了。
“以后不能乱来了,让我们多担心啊!”封雪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就是!你怎么不带上我们一起去啊!”赵玲也这样说道。
“我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的。”小彩在一旁坐着说。
“你们去忙吧,我已经找到救瑾瑜的办法了。一会儿我就去瑾瑜那里了,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我说道,接着叫来零:“零,我现在很虚弱,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瑾瑜不能再等了。”
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接着把脖子凑到了我的嘴边。
等我补充完桖虫,零再一次回到虚弱状态。
我站起身,让封雪照顾好零,之后叫来叶小婉就进到瑾瑜的房间里。
小彩看我走了,直接起身出去,带王梓他们训练去了。
赵玲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也跟小彩一样出去了。
我先让叶小婉在门外等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对瑾瑜单独去说。
“不用担心,很快你就可以重获新生了。”我强颜欢笑地说道。
“可是我觉得你比我更担心。”瑾瑜躺在床上虚弱地说道。
“因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我说不下去了。
“没事,说吧。”
“我...我可以用我的能力创造出与桖虫相适应的躯体,之后给那个躯体赋予你的所有记忆。所以那个躯体从内到外跟你一模一样。”
“这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那不是你...”
“没关系的,以这种方式陪在大家身边我很开心。”
“这不是陪在我们身边的事,我要救的是你,但是我没办法,我只是...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挽留你...”
瑾瑜没说话,我接着说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在我们看来你还活着,可是在你的角度来说,你可能就是....”
“死亡吗?我不害怕。我这辈子遇到你们已经值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早就死了。是你们给我了活下去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所以你想怎么用都可以,如果用这种方式我还能陪着你,死亡对我来说是心甘情愿的事情。”
“但是我不想你死。”我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因为一直以来无论多么难的事情,我都会想办法去实现,照顾林彩也好,供她上学也好,为了进一步实验害死那么多人也好。
来到这里之前我习惯了苦难,来到这里之后我习惯了死亡。
可是面对瑾瑜的消逝我却不能自已。
“林煌,一直以来我都是靠各种成绩来证明我的我存在,以至于我从来没有好好地去看过这个世界。末世把我从日复一日的实验室生活中拉了出来,却把我推进了另一个深渊。而你的出现才真正的救赎了我的生活。跟你在一起我才有生活的意义,是你们证明了我的存在,而不是我自己。所以如果你能让我继续活在大家心中,那么我就是存在的。”瑾瑜伸出她那已经骨瘦嶙峋的手,轻轻擦拭着我的泪水。
枯枝一般的手划过我的脸颊,仿佛如刀割一般,留下鲜红的血迹。
“你这样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你们每天都要费尽心思照顾我,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点点头。
“瑾瑜,你听说过‘向死而生’这句话吗?”我在做最后一道保险,但是我心里的答案已经有了七七八八了,好似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对待这欺人的命运只能无力地哭泣。
“没有哦...”
“那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一定一定要记住,把这句话刻在你的骨头里,刻在你的灵魂里。”我在祈祷,向瑾瑜祈祷,也在向上天祈祷。
“好,我答应你。向死而生。”
等瑾瑜答应了,我才咬咬牙,举起右手伸向空中,触手钻出我的皮肤,在空中从骨骼到肌肉,从血管到神经,原原本本地创造出一个杨瑾瑜。
“像吗?”我流着泪,咧开了嘴角。
“像,比我还要好看。”瑾瑜也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叶小婉!”我的嗓子已经变得沙哑,情绪也是很激动。
叶小婉听到我的呼唤,赶紧走进了房间,面对这种氛围她没有说什么,直接把手搭在杨瑾瑜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搭在我的头上。
“要开始了,别害怕。”我安慰瑾瑜说道。
瑾瑜也只是点了点头,之后闭上了眼睛。
我闭上眼睛,瑾瑜的记忆涌了进来。
记忆从瑾瑜三岁的时候开始,不过已经是碎片化了。
瑾瑜小时候住在比较破旧的老房子里面,个子还没有桌子高,还在咿咿呀呀地学语,步履蹒跚地去拿桌子上的小零食。
我看到了瑾瑜的父母,他们对瑾瑜爱护有加,每天都很有耐心地教瑾瑜说话。
瑾瑜很聪明,没用她的父母多费心,那时候的瑾瑜每天都很快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每一次瑾瑜得到父母的表扬,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快乐。
那种感觉暖洋洋的。
在瑾瑜六岁的时候,她父母就带她去上了各种补习班,瑾瑜还很懵懂,不知道为什么在别的小朋友都在玩耍的年纪,自己要去上课。
不过瑾瑜很喜欢学习知识的感觉,而且每次她被老师夸聪明的时候,父母的脸上都会洋溢出笑容。
她喜欢自己让父母开心,所以瑾瑜更加努力,好好表现。
后来瑾瑜上了小学,她的聪慧让她成为整个年级的成绩第一,而且提前的学习也让瑾瑜觉得学校里的知识无比简单,已经无法让她感到满足。
所以她没有停下上补习班。
瑾瑜是个天才,她在学习上从来没有感觉到困难,不仅如此她也十分努力。
不过我在瑾瑜的记忆里基本没有看到任何娱乐,也没有要好的朋友。
不过瑾瑜忘我的学习得到父母的表扬,也让父母脸上有光。
她看着父母脸上未曾消失的笑容,她有了更多的动力。
瑾瑜凭借自己的成绩上了重点初中。
在初中她同样畅通无阻,永远是年级第一仿佛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
虽然瑾瑜的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学习,不过瑾瑜的心情一直都是快乐的,幸福的。
直到她换了一个新同桌。
是个女生,同样学习很好,但是她完全属于靠脑子的类型,很少认真学习,但是成绩一直处于仅次于瑾瑜的第二名。
她也看得见瑾瑜的努力,对这个名次从来没有不服过。
瑾瑜也知道她跟自己的差距,并没有影响自己的心态,依旧每日刻苦学习。
但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和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坐在一起终究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瑾瑜从她那里感受到了许多学习之外的快乐,她那十几年未曾动摇的心,被撼动了。
她开始上课发呆,跟同桌聊天,传纸条,讨论八卦,追星,偷偷玩手机,甚至有了心仪的男生。
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
但是初尝禁果的瑾瑜把握不好尺度,很快最近的一次考试她跌落了神坛。
老师约见了她的父母,这是第一次她的父母被老师批评教育。
回家之后,父亲大发雷霆,对着封雪大喊大叫,母亲也是坐在一旁伤心地哭泣。
瑾瑜不明白,她放下书本之后,看到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她甚至拿出自学写的小说,画的画想以此证明学习不是她唯一值得父母骄傲的地方。
但是画被撕毁,小说被烧毁。
这些是没用的东西,不被需要的东西。
她只需要学习来证明自己。
委屈和逆反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第一次跟父母大吵了一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没过多久,母亲走了进来告诉她,为了让她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家里花费了巨大的费用,父母把所有的积蓄和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现在为了供她学习每天都要打两份工。
瑾瑜没有感觉羞愧,而是感觉压力山大,因为父母的期望她无法像其他女孩子一样选择生活。
自那之后,瑾瑜没有再去尝试学习之外的东西了。
然而自那之后的日子,每天依旧是刻苦的学习,但是没有往日的温暖,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冰冷。
冷的好像我除夕那天被赶出家门,一个人走在风雪之中。
那种灰暗冰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
她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为父母换上了大房子,让父母不再劳累。
可是她看着父母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喜悦。
直到末世爆发的那一天,冰冷的日子彻底绝望了。
甚至在她得知自己要被当成交易的物品那天夜里,我到来之前,瑾瑜已经用床单裁成白绫,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为了同学们可以更好地活下去,她决定发挥自己仅存的价值。
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去发展,她有了跟更好的生活条件,有了真正珍视她,给她自由,给她选择的人,有了带她走出桎梏,看向真正的世界的人。
有林彩陪她嬉闹,有赵玲跟她拌嘴,有封雪同她看书,有零像女儿一样黏着她。
她的生活,她的记忆如她十几年前一样再一次变得温暖。
记忆停止在她刚刚闭眼的那一刻。
我复制了她所有的记忆,包括我陪着她到最后。
向死而生,我没有创造出这段记忆。
这句话无关紧要,但是这是唯一能证明瑾瑜的灵魂也到达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我睁开眼睛,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缓缓落下。
叶小婉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默默离开了。
我看向瑾瑜,轻声说道:“一会儿见。”
瑾瑜点点头:“一会儿见。”
我把手伸向杨瑾瑜,她已经干瘪的身躯化作零星的触手被我注入到新的躯体当中。
我把新的躯体放在床上,放在瑾瑜刚刚躺着的位置。
“再见。”
我离开房间,走到阳台,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手抖地点着烟,但是眼泪打湿了火机,点了好几次才点上。
我一根接着一根地抽,试图以此平静我内心的躁动。
紧张,不安,害怕,悲伤。
我顾不上刚才精密工作的劳累,只是站在阳台,抽着烟发愣。
封雪看见了,没有过来。
零看见了,也没有过来。
她们知道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挽救瑾瑜的办法从来都没有跟她们说过,因为如果失败了,跟害死瑾瑜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决定太过沉重,我只能让我自己来背负。
日落西山,地上散落的烟头,干哑的嗓子。
我还在等待,等待着瑾瑜醒过来,走出那个房间。
就在天要完全变黑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赶紧回头去看,瑾瑜正站在门口。
我们四目相望,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瑾瑜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对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话语好像在安慰我,不,她一直以来都在安慰我。
明明是她生死攸关,却还要费尽心思让我不要担心。
我看着她的脸庞,试探性地问:“瑾瑜,你知道向死而生吗?”
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停止了,我无能为力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多么希望她会说:“知道啊!你不是刚跟我说吗?”
瑾瑜微微张开双唇,表情略有疑惑。
“林煌,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