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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狠毒的心肠啊!”
一直以来忍气吞声的宋帝王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满脸的怨毒恨不能当场就将陆城先杀之而后快。“都是同辈俊秀,你跟我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古往今来,我冥族一脉何曾出过你这样的异类?恃强凌弱,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如此行径,不予以严惩,将来一成器侯,难保不是我族之灾!”
“你够了吧?”台上的陆城冷笑了一声,冷冷的目光只看了他一眼,就让正准备喋喋不休哗众取宠的宋帝王心里一阵发毛,“如果我真的想痛下杀手,你确定你这个出了名病秧子药罐子的儿子还能站在这儿好端端活生生地摆样子装可怜?”
“你!”
宋帝王被他的措辞说得一阵怒火中烧,却愤愤地咬着牙,搜肠刮肚找不出一个词来反驳!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在情在理的事实!
以他先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如果真的是想杀人灭口,那么以体质孱弱闻名的张慕言绝不可能逃过魔剑黑龙的轰杀。
但在动手的前一刻,凶兵上激荡而出的强烈杀意在场的每个人却分明感受地一清二楚,可是偏偏事实是这一剑开山裂石的重斩劈下后,根本不应该有余力反抗的张慕言安然地逃过了此劫。而看他气血畅通呼吸平稳的样子,别说什么内伤,怕是就连惊吓也没染上几分!
这就好像殿前的荆轲图穷匕见,正当众人急欲救驾之时,却见他和秦王二人你一蹦我一跳地绕着柱子来了一段钢管双人舞,而后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扔下刀子奔赴了殿下侍卫们的胸怀。
如此反差,除了令人一阵愕然以外,只能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的费解。天知道陆城这小子玩的是什么把戏?大庭广众之下靠吓人的把式调戏了一众宾客和数位阎君?
陆城将手中的黑龙重新插回了地面,又瞥了一眼仍面带微笑的张慕言,眼神中的寒意大概能够冰封窗外千里绵延的扬子江。
如果不是今天的一场较量,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万众心中最不具有威胁性的文弱“谋士”会拥有这么可怕的实力。
不论身体素质,单就灵能强度而言,在接下自己那一剑的瞬间,他起码已经爆发出了足以匹敌自己的力量。别人或许没有这个概念,但他的心里很明白,那是皇族血脉尸王本相加上魔剑黑龙的全力一击!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个人脸上自始至终未曾改变的那丝淡淡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玩得再脱也都是意料之中。
这让陆城很不爽,因为这份从容和淡定,向来是他临阵对敌时的特权。今天为止,有史以来第一次别人没有被他的实力吓到,他却因为别人的底牌吃了一惊。所谓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这样看来,也许真的不是这个张慕言太窝囊,而是自己的心机远没有人家那么深。
“到此为止。”秦广王冷着脸,看了一眼台上众人。
“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但是希望你们能分清楚场合和分寸。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有关玩笑的话题全部给我就此打住。”
“明白。”张慕言率先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朝阎君殿首身鞠了一躬。
剩下几人依次效仿,在自知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陆城也认了这个调停。只是局势越发复杂,多少让他心中难安。一个隐约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现,但到底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自我否定。
在搀着自己受伤的儿子下台后,面色不善的秦广王宣布了本次宴会的结束。台下的宾客们脸上神色各异,毫无疑问,一次阎君聚首,让陆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秀出尽了风头。今晚过后,关于这个陌生名字的一切传闻将会风一样传遍大江南北,凡通灵血脉脚步所及之处,都会津津乐道一个非上位出身的草根阶级单挑通灵四杰的趣闻奇谈。
一人三名剑,气场慑阎君。
种种夸张的事迹注定了他今后的道路将不再平凡。
然而这个“同辈第一”的名号背后到底潜藏了多少水分,恐怕只有陆城自己心里清楚。本该手到擒来的一场比试切磋,中间却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他明白了自己不该小觑天下英雄,也发现了自己到底浪费了身上多少潜在的发展空间。而一直没有将张慕言视为自己的对手,这将是他前半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不欢而散,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陆城那刚刚因为卞城王的缘故而在上位阎君心目中有所好转的形象,仅仅是因为今晚的一场斗殴,转眼间跌落了千丈谷底。
他在通灵血脉中的声望即将一跃千里是事实,但他彻底得罪了宋帝王和秦广王也不存在任何疑问。一次嚣张的表演,对他日后在通冥殿中的前程到底是好还是坏,没人能说清个所以然。
“别想太多,长辈们没什么怪你的意思。”
临末,还是最后退场的卞城王走到他的身前,象征性的安慰了一句。看陆城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这个西贝父亲大概还以为自己这个年轻儿子是因为害怕自己做得太过分而有所担忧。他哪里知道以陆城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完全是只能嫌闹得不够大而不存在闹得太凶的主儿!之所以看起来有心事那纯粹是因张慕言而起,至于宋帝王那几句话以及秦广王的态度在他的眼里向来是当放屁一样风过无痕。
“谢阎君大人关心。”他苦笑着,在前辈的善意面前弯下了腰。
“明天先锋行动,一切多加小心。”卞城王提醒道。
“怎么还有先锋行动么?我还以为这玩意儿就算不取消起码也该延迟呢。”陆城皱了皱眉,他原以为楚方旭战斗力严重受损,再加上五人组人心不齐,宴会结束时秦广王的那几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明天行动计划的生死未卜,哪里想到都到了这个程度几个老家伙还是初衷不改,铁了心要让几个小辈打头阵。介于老妖怪的缘故,跟妖族正面交锋明显已经成为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之一。
“已经拟定的计划是不容更改的。再者你和叶兮才是这次行动的主力,楚方旭的伤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卞城王回答,“我话就不多说了,你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有一战的实力。记住,凡事不可逞强,真的遇上了问题,我相信你自保的实力绝对有。”
“明白。”陆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忧心的还是这场无可避免的战役。
送走了卞城君,另一边倒是迎来了听到一点风声的张慕言。
“那么陆兄,明天再见。”待宾客陆续退场之后,手执黑色羽扇的他走到陆城身前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告别。“再次重申一遍,我个人很期待你我二人之间的合作,不管是哪个层面,我相信我们相处得都会很愉快。”
“是么?”陆城笑了,“慕言兄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一如既往啊,我都快忘了你是明天那场先锋行动的总指挥了,怎么,已经想好分配什么危险的任务给我了?”他冷峻的目光直视着张慕言的双眼,希望从中找到一丝端倪。从他的城府而言,能想到最大程度的报复也就仅限于此,如果张慕言真的想利用职权玩一玩公报私仇的把戏,那么陆城只能说自己高估了这家伙的心机。
“不不不,你想多了。”谋士连连摇头,“以陆城兄和太子叶兮的身手,哪有什么危险的任务能困得住你们两个呢?正所谓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即便是我直接下令让你们潜入妖族腹地千里奔袭刺杀树鬼,想必以你们的手段也未必不能完成。再者我们可是自家兄弟,又无深仇大恨,我又何苦刁难你们,这不是自找不悦、冒天下之大不韪么?”
他看着陆城,轻摇手中羽扇,直到确认了对方并没有反驳之辞,这才露出了淡淡微笑。
陆城心说自家兄弟?你这种人别说自家兄弟,怕是亲娘老子发起狠来也捅得下背后一刀。所谓“绵里藏针”用来形容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绝对再适合不过,能当着陆城的面说出“自家兄弟不忍相害”这种话就已经表明了他不仅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心理素质更不是一般的高。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半晌后,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张慕言突然抬起头,用幽幽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远方,“你们二位一个是月绯的心上人,一个是她的表哥,岳父那边不过是希望大劫当前为自己的女儿找个最理想的托付,要顺顺利利的迎娶我的未婚妻过门,找个机会一并除掉你们两人,对我来说应该是去除阻力最有力的措施。”
说这话时张慕言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仿佛这世界在他看来不过一场布局,添置棋子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你想的挺深远。”陆城看着他,在心底一阵寒意掠过的前提下挤出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眼前的对话让他绝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一个为尊严、利益而彻底蒙蔽了双眼、理智却在每个人之上的疯子。
这就是两者间的区别,没有理智的疯子叫做痴傻,而一切疯狂的举措下带上了理智,这种人叫狂徒。前者在众人之下,后者站在世界之上。
当一个不循逻辑的人手执刀剑,每个还受规则制约的人于他而言都将所向披靡。
在这之前这一直是陆城玩弄敌人心理的套路,他用一切外在的疯狂让对方误以为他可以做事不计较后果,但是直到见识了这一刻的张慕言,他才明白自己还嫩。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做到一次除掉你们两人?”张慕言看着他眼神中潜藏最深的一丝复杂,露出了畅快的笑容,“随便吧,老实说我也正为这事儿而烦神呢。不急,等我有一天想到了问题的答案,我会告诉你一声的。”
“那我提前说一声谢了。”陆城冷笑。
“不客气,再会!”张慕言摆了摆手,在笑容中随剩下的一波宾客退出了会场。
“他和你说了什么?”一直被人群隔开的唐月绯眼见曲终人散终于走到了陆城的身前,她看得出来此刻这个男人的脸色并不好,所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先前的张慕言到底说了什么扬长而去。
陆城看着她,朝着某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你真得感谢我当年一时冲动把你从订婚仪式上救了出来,要不然你信不信这个疯子会毁了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