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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非从口袋里摸出手套。轻轻一擦,一个冰凉触感的东西就落在其手里。
他顺势抽出来,金属链条摩擦响动,上级灵媒——愚人钟挂在其指尖,开始以微弱的幅度晃动。
要动用灵媒,这是饰非下意识的反应。众目睽睽下,他不能抽出那把转轮手枪,更不用说,这些围过来的人也并非要拼到你死我活的敌人,而都是红月的兄弟。真用上毒鳍子弹的话,未免有些过分。
如果黑色大丽花还在手里,或许能让恶灵小姐解围。但不巧的是,饰非早上才将诅咒还给鬼谷子,现在手里能仰赖的东西并不多。
和灵媒一起被抽出来的自然还有那颗摩纳克眼泪。过廊桥时饰非用过,昨天对付卡梅伦,他又用掉一颗,现在手里的,自然已经是这次收获的最后一颗眼泪。
饰非倒不心疼存货,快速将眼泪塞进嘴里。当鱼腥味在舌尖爆开后,他率先向靠来的打手举起怀表。
打手注意力全在饰非身上。当看见饰非举起怀表时,他眼中先露出不解。但紧接着,怀表摇动,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被怀表完全拉过去。
景色在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亮的刺眼的法庭。他听见法官用小锤敲击桌面示意全场肃静,然后,宣告判刑。
“终身监禁!”
“砰——”脸上只觉火辣辣的疼,有什么东西径直落在打手的脸上。
那自然是饰非的拳头,摩纳克眼泪的生效时间是三十秒,饰非哪敢浪费时间。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体格明显强于自己的打手打翻在地,与此同时,旁人发出惊呼。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他瘦的跟个鸡仔一样,打手打一拳他都扛不住。
但为什么,刚才那个瞬间他的速度好像变的很快?甚至打手都来不及招架就被一拳砸在地上。
“是巧合吧……打手有所疏忽……”有人这样想道。但杰克脸色凝重,他立马看向另一位打手,将希望寄托其上。
那人相比同伴要阴险狡诈的多,让同伴在前方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他则在背后偷袭。
他摸过来,一把擒住饰非的双臂。将饰非的身体抬举到半空后,他顺势用膝盖顶向饰非的后背。
疼,钻心的疼……打手不留情面,饰非的身骨哪受的了这种手段。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也借这个机会,让怀表从手中滑落,悬挂指尖。
饰非看向怀表,与此同时,因为高举,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手指推动怀表,任其摇动。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被怀表拉过去时,一场群体催眠便被催动。
噩梦……群体噩梦……这才是这个灵媒真正可怕的地方啊。
不论什么等级的灵媒,其一般有个明确的生效范围。以那枚八卦九宫钱为例,在八卦九宫中,灵媒使用者可以驱动元素。但一旦出了九宫,任凭你尝试,这攻击都伤不到敌人分毫。
灵媒的生效范围限制了一名奇术师能发动攻击的威力。如何利用灵媒生效范围发动攻击,也是奇术师实战的课程之一。
但饰非手里这只愚人钟,它可以说,最大限度将范围这个缺陷进行了压缩。限制其发挥的并非具体距离,而是被攻击者的视线。
就算相隔数百米或是不直接注视,只通过镜子等媒介间接注视,只要视力足够,能看清钟表的摇动,你就会被拉入梦境。
更不用说,这还是个能群体生效的灵媒。攻击的对象同时不止一个,它控制的,是人群!
刹那间,整个操场都安静下来。红月,远处看热闹的人,甚至是被吸引视线的狱警,此刻饰非和怀表悬于半空,是所有人的注视焦点。
全场静谧,梦魇降临!杰克在人群里,最开始那打手被打倒时他就注意到饰非手里奇怪的怀表,所以此时,他是唯一一个没去看愚人钟的人。
但现在,当人流全都安静下来时,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
“他做了什么?这家伙究竟对人群做了什么?“杰克揪住头发,试图找一个能解释的答案。他用力去晃旁边的跟班,但对方只是发出一阵惊恐声后就抱头蹲在原地。
杰克错愕,又尝试了好几次后,得到的都是类似的结果。此刻,他再看向打手和饰非的位置,打手因为在饰非身后所以也没注视到怀表,但很明显,他和杰克一样注意到周围异常的安静。
打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直到杰克那边发出暴喝:“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他妈的,这家伙根本不是个人,他是个会巫术的怪物!“
怪物……是的,这是杰克此刻能想到的唯一能概括诸葛饰非的词。
人们对不甚了解的未知感到恐惧,恐惧则滋生扭曲,篡改他们脑海中的印象。
当饰非用出这个手段时,在杰克眼里,他已经不是人类的一员了。他是个妖孽,若非如此,他怎么能一瞬间蛊惑这么多人的心智?
巫师……神棍……怪物……梦魇……在人类的历史里,对于这个力量的称呼如此之多,但什么都好,当你已经认定他并非同类时,极度的恐惧和失真的认知会将你的决定推向悬崖边缘。
随便什么都好,只有让杰克认为眼前场景不再构成威胁,警报才算解除。
所以,他做出决定,下达命令:“杀了他,直接杀了他!“
听见这声,饰非皱起眉头。他当然也发觉到事态在失控,预期中,这怀表只要控制住在场红月半数的人就足以威慑杰克,让他脱身。
但现在,这怀表的威力反而激起杰克的恐惧和求生欲,让他的决定完全丧失理智。
做的太极端会让事情超出预期,饰非有在好好反省自己,但身后传来的吃疼已经不容他继续思考。
打手也被吓到了,他哪还有什么独立思考能力?自然是杰克命令什么,他就照做什么。
他要折断饰非的手臂,然后踩碎他的双腿。就算他再有本事,废掉四肢肯定也翻不起风浪。
摩纳克眼泪的持续时间还剩十秒不到……饰非看了眼现场情况,不得已,只能咬住舌尖,用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还是先睡一觉吧,杰克……”怀表再次摇动。晃动幅度比先前更大一些。
杰克霎时间顿在原地,陷入呆滞。他看着眼前诸葛饰非那张惹人生厌的脸在褪色,然后,恍然间,他回到那个肮脏的挤满猪猡的农场。
满身粪臭的老太婆在谷仓中看他,她被猪猡簇拥,目光不太友善。不消片刻,她用草叉指着杰克张扬的莫西干头发骂道:
“不懂事的杂种,还有脸回农场?你跟你那活该死掉的老妈一个德行。“
言语是快刀,杰克热血上涌。他哪顾的上这是不是真实世界,只是紧盯老太婆,满眼血丝。
这才是噩梦的可怕之处,真正的噩梦是你明知这是场梦魇也会沉沦其中。
杰克在原地向老人发出嘶吼,而老人不为所动,依然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贬低他,多年来,一如既往。
也只有在低位待太久的人才如此渴求权力,也只有如此渴求权力的人才会催生出这么扭曲的认知和行为。
饰非无法和杰克共享一场噩梦,但他听见了杰克的怒吼声,但他只是对此确认了一眼,就自顾不暇,必须要去应付身后的打手。
双脚悬空不妨碍行动,饰非向后踢腿,以当前高度,他可以一击命中打手的腹部。
但对方早有防备,打手一手拦下攻击,并顺势抓住饰非脚踝,他再稍稍用力,往上一提,饰非的身体就被颠倒,一时间头晕目眩。
打手将饰非倒提过来,一拳反而先砸在饰非的腹部。
这一拳,胃内翻江倒海,来自打手的以牙还牙,和饰非兔子蹬鹰式的胡乱挣扎相比,他的拳头显然更硬。
饰非干呕,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窒息。但打手不留情面,第二拳和第三拳随后而至,全打在一个位置,他很乐意得到这样一个人肉沙包。
“之前不挺能叫的?怎么哑巴了?“出拳爽快,打手有些得意忘形。他这次是主动请缨来当打手的,要是能在所有人都倒下后,修理这小子,他肯定能得到杰克的赏识。
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爬,想到这里,打手笑的更不加掩饰。饰非身形摇摇欲坠,但脚踝仍被死死钳住。
打手又摆出出拳的动作,他打算用下一拳让对方彻底失去意识。
但在出拳前,他的眼角忽然瞥到什么。那东西闪过一道异光,他起初还以为那是饰非手里的戒指首饰之类的物件,但转念一想,好像之前没在这小子身上见过类似的东西。
他投去目光,想一探究竟。但紧接着,当饰非被倒吊的身体逐渐稳定后,他看清其手上拿的东西,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一把枪?这小子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枪?
先前怎么没发现,他把枪藏哪儿的?打手相当惊讶,但紧接着他看见这小子手上又有什么东西闪过,一块碎石随之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
他右手正准备出拳,拳风起势的同时很难控制出拳动作。惯用的右手无法兼顾两件事,他做不到在出拳时去招架碎石。
人下意识行动时,保护自己的本能总会占据上风。他鬼使神差地松开饰非,硬是赶在石头砸中眼睛前将其接下。
心有余悸,这小子的偷袭让人心有余悸。差点给他偷袭成功,石头要是砸瞎眼,他这辈子都会成残废。
本来还在庆幸着,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着左手,反应慢了半拍,随后,他看向正前方跌落在地的饰非……
——这小子现在手上攻击的手段可不止石头啊……刚才被倒吊,身形摇晃导致无法精确瞄准,那现在呢?
“到我了?”饰非捂住小腹说道。
一连串拳击让他险些昏过去,但还好他顶住了。在最后一拳打出来前,他总算找到反击的机会。枪械这东西,就算不扣扳机也是合格的武器。
——被枪口指着的时候,你连喘息都是种奢望。
打手缓缓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意识到自己的致命失误后,他畏手畏脚,生怕饰非不顾一切扣下扳机。
红月的人或多或少听过传闻,这家伙是条疯狗。哪怕是柑橘的毒蛇都奈何不了他。
“我投降……”打手很聪明,知道何时该让自己受委屈。
他苦笑着认输,但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先前你打的开心,现在觉得自己受点委屈就能认输投降了事?
饰非起身时略显踉跄,他快速向前,用枪口顶过去,这个距离打手肯定无法凭借反应躲开子弹。但他手中这时也拿着怀表,他再次轻轻晃动怀表。
强忍疼痛,他说道:“看着我。”
“唔……什么?”打手不太明白,但紧接着,饰非用枪口往前顶,打手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枪口上,也将摇动的怀表收入眼底。
灵媒生效的太快了,一瞬间打手的目光便近乎呆滞。饰非再次试探,确认打手完全沉入噩梦后,他才捂住头,发出痛苦又沉重的喘息声。
眼泪的生效时间早就过去了,刚才再强行摇怀表,导致饰非眼前的世界也在变换。
他顾不得料理操场上的满地狼藉,摇晃身形,便向操场的角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