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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桐正在心里想着景教的事,杨妈手里已拿着三本书进来了。
她一边将书递给墨子桐,一边笑道:“太太好福气,我去取书,正好杜妈昨天去了大秦寺顺便帮我拿了一本刚印出来的《序听迷诗所经》,这是福音,我也拿来了,您也一并看看吧!”
墨子桐接过书,看放在最上面那本正是《序听迷诗所经》,只简单一张土色封面上写着《序听迷诗所经》几个字,里面也没有目录。
翻开第一页就写着:尔时弥师诃说天尊序娑法云。异见多少谁能说。经义难息事谁能说。天尊在后显何在。
墨子桐看了并不解,又往后翻,见那书上有几行字倒写得明白:第一愿一事天尊,二事圣上,三事父母;第二愿孝养父母恭承不阙;第三愿为宅舍为事父母;第四愿向一切众生发善心,莫怀仇恶;第五愿众生自莫杀生,亦莫谏他杀;第六愿莫奸他人妻子;第七愿莫做贼;第八愿见他富贵并有田宅奴婢莫仇妒;第九愿有好妻子并好金屋,莫作文证加谋他人;第十愿受他寄物,并将费用,天尊并处分事。
看了十愿,墨子桐笑道:“众法皆出一理,要人行善去恶。杨妈,咱们府里有多少人加入了景教,你们景教有什么规矩没有?”
杨妈笑道:“太太算问对人了,咱们府里这几个我都知道,她们几个还是听了我的福音加入的景教,我们这教不礼拜圣母玛利亚,不用偶像,只每人一个十字架。”
墨子桐听到十字架,便问杨妈道:“你的十字架拿出来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杨妈便将自己的十字架从衣中取出又从项上脱下递于墨子桐。
墨子桐看去,只见那个十字架由铁箔制成,表面錾刻着缠枝纹,周边又缀以串珠纹,四个顶端为三角形,均有小孔,大约是方便缝缀在衣帽上或穿绳用。
墨子桐看完将十字架又递回杨妈手中道:“这个倒精致,除了要戴这个还有什么没有规矩没有?”
杨妈笑道:“我们每日要行七时赞礼,这七个时辰分别是昧爽、日出、辰时、午时、日昳、日晡、亥时,我们只吃素食,不食荤。”
墨子桐又问道:“景教是个洋教,你是怎么入了教的?”
杨妈笑道:“以前府里来过教士,给先太太送过福音,先太太也看过几本书,还请那教士来讲过几回经,我听着很好,送那教士出去时向教士要了两本书,就是太太手里拿的这个,后来先太太渐渐不大爱听,那教士也不来了。有一回跟着先太太去中书侍郎刘老爷家,正好又遇上了,刘太太和她家何妈一齐入了教的,我看着眼热,也央求着就入了,这个事老爷和先太太都知道的。”
墨子桐点头笑道:“你们行赞礼时做什么?”
杨妈道:“我们也不特意做什么,就是到了那时辰了,就将头低下,两手抱拳抵在颏下口中念几句赞礼词。不占用多少时间。”
墨子桐笑道:“你去吧!这几本书留下我看一看。看完还你。”
杨妈笑道:“太太这话说的,什么还不还的,这书您留下看,改日我抽空再去大秦寺中向教士要几本来,这书不花钱的。”
一时春纱来回,明日出行物什全都准备差不多了,车马共五辆,骑马小厮八个。其中一辆车上拉着明日路上吃食和炉灶。
墨子桐听了便急急盼着明日天亮。至酉时将尽,绿君领着她娘柳氏来到关雎阁。
墨子桐看柳氏三十多岁,个子高挑,身段苗条,一张典型的美人面轻施薄粉,身穿浅灰裳绿裙,外披着一件银鼠皮短氅,脚上一双黑色花纹皮靴。整个人看上去清亮爽利,自有一种风韵。
墨子桐看了不由暗暗信服,心下想道:绿君这娘倒与绿君不大一样。绿君平日里不喜衣饰,穿的大都是布衣布裙,总以为她家中艰难,今日看她娘这身装扮,这懂点音律舞艺之人与常人的确不同,可能这便是两人截然不同的缘故吧!
想到这,看绿君已退至平日当值时的位置,柳氏看上去心气高昂,顾盼神飞。一看就不是平常农妇那般扭捏。
墨子桐看天色不早,就笑着对绿君说道:“你领着你娘去吃饭,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上路,你娘今夜就和你一屋睡吧!”
绿君答应着便带着柳氏出了屋子自去吃饭歇息不提。
次日一早,墨子桐就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收拾齐整准备出门。只见她内穿着一件奶黄色圆领袄,上罩着奶黄色团花纹背子,下身一条青草绿花鸟纹裙上面又一件天青纱裙,底下花鸟纹隐约可见。外面披着白色雕皮大氅,头上戴着一顶四周挂着水晶的白色浑脱帽,手戴着奶黄色团花纹锦缎暖筒。
婆子们穿的都是灰色驼毛袄,下穿着深绿色厚裙。丫头们都是水粉色驼毛袄,下穿着月蓝色厚裙。春纱、春芽和小支棱水粉色菱纹罗手衣上皆端着一个鎏金鸳鸯纹银盒,里面装着巾帕等墨子桐常用之物。黄妈手捧着大婚时墨家陪嫁时新制的南瓜形状鸳鸯戏水图案的袖炉。看墨子桐出了屋子坐到檐子,黄妈便将袖炉递到墨子桐手上抱着取暖。
当墨子桐从檀木雕着花鸟纹的檐子上下来时,府门口墨子桐那辆大红色锦缎凤穿牡丹图样的双辕双轮白牛犊车早就侯下了。
黄妈、春纱、春芽、小支棱与墨子桐一辆车,春喜、春桃、绿君、连翘、茴香、柳氏一辆车,又有杨妈和春弓等几个婆子一辆车,后面灶上婆子丫头一辆车,再后面跟着的一一辆车上放着食物灶炉等物。八个小厮骑着红棕色大马跟在车前车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西白玉泽方向走去。小支棱上了车见到墨子桐就忙跪在车上给墨子桐磕了个头道:“太太,谢谢太太提拔,谢谢太太,昨天我来这儿时,灶上人都说我攀上高枝了,我娘也说我支棱起来走了大运了。能伺候太太是我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众人听她这一嗦啰话,都笑了。墨子桐对春芽道:“春芽,快把她扶起来,哪里那么多的礼,车走着也不稳当,快起来坐好。”
春芽听了便对小支棱说道:“小支棱姐姐,你快起来吧!我们这里不兴老下跪,太太说了,没外人时不用下跪,你别坏了规矩,我这刚习惯不跪了,你倒又接上来了。”
众人听她奶声奶气萌萌的声音,都笑道:“你别的没记住,这下跪的事倒记得牢。你再给小支棱说说,太太还有什么规矩?”
春芽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太太还说了,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大家可以坐在一张食案上混吃东西,每天像聚餐一般热闹,太太还说给我们每人画个像挂在个人炕头上,太太还说了,过了年就在院子里请个女先生来教大家读书写字,我们每天不必时时围着太太,太太也会抽空教大家画画的,是不是太太?”
墨子桐笑道:“是啊,我何时言而无信过,过了年,不但要请女先生来教大家读书,还要教你们刺绣、缝纫、美食这些,将来自己给自己做衣裳穿,想穿什么都自己动手,让你们将来出去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小枝棱听了忙问道:“太太,您说将来出去是啥意思,我这才来还没支棱一天,太太就想着打发我们出去,姐姐们快劝劝太太,别让我们走,实在不行我天天给太太您支棱一段,您听着欢喜就不打发我们出去了,行不行?”
墨子桐笑道:“你们也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俗话说的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给你们多教些生存的技能,将来无论遇到什么状况你们也能好好活着,这是生存必须的,所以等过了年大家好好跟着学,学上两年,大家有兴趣,我再给你们一人一个铺子管着,学些经商道理,将来你们出去了也能自己开铺子干起来,那才是没白跟我一场,否则就学会个铺床叠被、打扫屋子,再就是梳头洗脸的这些琐碎活计,岂不是把大好时间都浪费了,这些技能出去了可能都用不上,大家每人好好学上一样傍身之技,就算是遇到什么情况你们也不会挨饿受冻,总能吃上一口饱饭。要那样我就是离开你们也能放心了。”
春芽一听墨子桐的话,虽听得不太明白,但听到墨子桐说离开的话,便睁大双眼问道:“太太要去哪里,怎么会离开我们,太太已经嫁给老爷了,难道还把老爷撂下一走了之不成?”
黄妈听了赶紧呵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和太太说话的。不许胡说。太太既嫁了老爷,必是生生世世在一处的,谁也跑不了,既然月下老人拿红线把老爷和太太拴在一处了,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两人的名字也是刻在三生石上的,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到一处的,哪里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你们小孩儿家不懂别口无遮拦胡说一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