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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杀人了。”
青羊山私立精神病医院的家属探视房内,方一行有些脑子疼,这让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偷来的哌泊噻嗪嗑多了,不然正坐在他的对面的他那个各方面都还算正常的妹妹方一依不会说这些奇怪的话,毕竟他的病和家族遗传无关,他这个妹妹怎么滴也考上大学了不是,那怎么说也算是社会精英了。
更何况:“我杀人了。”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话不应该是他这个精神病患才说得出口的吗?
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方一行左手食指似乎无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在无序中好似又有些让人悦耳的打击感。
“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啊,谁敢欺负我?”
方一依似乎刻意回避着方一行的目光,这让方一行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略微有些疑惑,敲击桌面的声音也由轻快转为沉闷的响声,带着明显的情绪。
“咱们家有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就已经够了,你一个月才来看我一次,咱能好好的、愉快的、不掺杂其他隐喻的聊聊天儿?”
他方一行讨厌文字游戏,能不动脑子的事情才是他最喜欢的,可坐在他对面的方一依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哥,你听我说,我杀人了,准确的说,我杀了十一个人。但是,你放心,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些,也没有人会发现任何线索,更不可能将这些事连系到我身上。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
说到这儿,方一依停了一下,微微呼出一口浊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才接着说道。
“是因为你是我哥,是我能够信任的唯一的人。具体的情况有些复杂,你知道了也不好,你只要知道我现在还算安全就行。这个东西你收好了,也要照顾好自己,如果下个月我没有来看你,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探视你了……”
方一行听到这儿,眼神一缩。
下个月?不会再有人来探视我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没有留下线索吗?难道是宽慰我?让我不要操心?不想让我操心,你就别告诉我啊……等等,这妮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暗喻?难道杀人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一多想,方一行的思绪也随之一滞,方一依后面的话方一行也就没怎么听下去。
他方一行在这个家医院还剩下的唯一的乐趣就是等待每个月他妹妹来看他的时光,那似乎是整个世界唯一还有些变化的事情。起床,吃药,看日出日落,睡觉……医院的时光是极度规律的,不规律的也只有他妹妹方一依的探视,如果下个月真的没人来探视的话,那他以后的生活就有些无趣了。
“哥,你的病,会好的。”
混乱的思绪让方一行半天都没说话,只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轻轻拍了拍,等方一行回过神的时候,方一依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方一行看着被方一依塞进手里的东西发呆。
“哎……又是这样,来去匆匆。”
感慨了一下,方一行的注意力就被自己手里的玩意儿给吸引住了,紧接着便疑惑了一下。
诺基亚?
方一行手中的手机有些老旧的感觉,并非是新旧度,而是造型,这玩意儿大概是十多年前诺基亚的那种款式,漆黑的机型带着一点点曲线,又有些粗狂,很有诺基亚的风范,看上去的第一眼会让人觉得就是诺基亚,但真拿在手里细看却并不是诺基亚牌的,也没有其他别的什么品牌的logo,甚至都不太像是手机,其侧边还有些磨损,就好像被人刻意在地上摩擦了一番,似乎有什么刻印被磨花了。
这东西是有一个按键盘的,中央最大的圆钮估计是开机键,可方一行按了几下,并没有什么作用,其他的按键也没奏效,好像是这玩意儿没电一样,可方一行没看到这东西上面有任何插孔留给充电线的,这玩意儿浑然一体,就连那些按键都与机体之间没有间隙,仅仅是凸起来一些。
“所以说嘛,我讨厌这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
从座椅上起身,方一行乜了一眼几步开外的助理医师,撇撇嘴,手一滑,将手机塞进了裤裆,大摇大摆走出了探视房,只留下那个似乎什么也没看到的助理医师用笔在医疗日志上写下了每月一次的诊疗记录:
患者臆想严重,病情毫无进展。
躺在自己的床上,方一行枕着双臂,盯着屋顶的天花板发呆,青羊山私立精神病医院收费低廉,自然也不会给病患安排单人标间,方一行的屋子里还有其他三个人,多数时候,大家都各自沉浸在各自的小世界,甚至是面对面也不会搭理对方一眼,彼此更像是各自世界里的摆设,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没办法,大家都是病患,在都不具备暴力倾向的前提下,谁也管不上谁,说是精神病院,更像是个养老院。
雪白的天花板方一行已经看了三年了,上面的每一丝变化都早已经被方一行印刻在了脑海里,毕竟这是他每天看到的最多的场景,可今天的方一行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墙皮裂开的痕迹?还是右边墙角因为楼上漏水晕染出的印渍?嗯……这些晕染出的痕迹越来越像罗夏墨迹测验了。
但这些都和记忆中的印象对应在了一起,昨天就已经是这样了,虽然水晕小了一点点。
也许,不对劲的是我自己吧。
这样想着,方一行从床板下面抠出一粒粉白色的药片塞进了嘴巴里,这些药片能够让他睡的稍微舒服一些。而片刻后,他也的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悉悉索索的声响把方一行给吵醒了,夜已黑,周围安静的很,那些细微的声音便被放大了,灌入了方一行的耳朵。从声音扩散的方向来看,似乎是斜对角的床铺钓鱼王那边的动静,他是个沉迷于钓鱼的男人,可惜有一次从船上掉进了海里,脑子里进了太多的水。
大晚上的,不睡觉,墨迹什么呢?
方一行本想这这样说上一句,可他发现自己张不开嘴,就连身体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床上,如同有块石板压着他一般。他努力挺了挺身子,却是徒劳的,也就能借着窗户透过来的一丝月光才能看到点儿东西,可偏偏窗户开着,一阵晚风吹来,让方一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斜着眼睛往对角瞄,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钓鱼王的床头,然后俯身趴了上去,再往下,方一行就看不到了,视线被他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但却听到了咔吱咔吱和吸溜吸溜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听着这种声音,让人觉得脊背发凉,就好像老王在啃食着什么一样。
声音维持了约么两三分钟,方一行也挺了两三分钟,然后就陷入平静,静的仿佛如同死寂。
“老王?”
某一个瞬间,方一行发现自己身上那种被压着的感觉突然消失,他便小声喊了一嗓子,却没得到回应。也是,平常喊他,他也多半不会搭理人,只顾着自己手里并不存在的鱼竿,偶尔会嘀咕上几句钓到了什么鱼。
“老王!”
又喊了一声,方一行昂起头瞄了过去。
老王似乎睡的挺死,也没什么动静,刚才方一行看到的影子就好像是幻觉一样,除了他自己,室内另外两位也睡的挺死,隆起的被子在月光下就如同惨白的坟茔。
猛的晃了晃脑袋,方一行把坟茔的画面从脑袋里抹去,一琢磨就觉得自己是不是鬼压床,做了什么梦,这大半夜的,值班护士都不在,谁会跑病房里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翻身侧躺了起来,吧嗒吧嗒嘴巴,想继续睡到天亮。
“滴答……滴答……”
重新闭上眼睛,方一行却睡不着了,耳边总感觉有谁在低语一般,不远处似乎还多了滴水的声音,就在老王的方向,和前两天楼上水管漏水的声音一模一样。
“滴答……滴答……”
水滴声混在自己的呼吸声中,让方一行莫名的有些躁动。而因为侧身露出的后背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缺失的安全感让他手臂上的汗毛都慢慢竖了起来。他伸手想拉一把被子,好让自己身上有个遮盖,伸手却拉了个空。
突然,就感觉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他伸出去的手也就一下子僵住,这感觉来的毫无征兆,让方一行的身体直接绷紧,就仿佛有谁站在自己的背后,甚至是嘴巴就贴在耳边,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觉到一样。
一个声音在方一行脑海里疯狂地嘶吼着。
“别睁开眼睛,千万别睁开眼睛!”
“因为……会死的!”
方一行深深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的将手摸到了白天时被他揣起来的那个似手机又非手机的玩意儿,而窗外的星空中,无数星星似乎坐落在正确的位置,就仿佛有什么被释放了出来,恰恰此时方一行手中那玩意儿的屏幕却自行亮了起来,一行文字缓缓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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