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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轸一辈子没有输过这样的败仗,如今全军撤入寰州,便匆匆派人入辽朝廷送信。其实,若说这场败仗全怪罪在耶律斜轸的头上,实在有些过分牵强。
辽军虽说雍熙北伐之时,设计埋伏了宋军。可宋军入辽,怎么说也是派了二十四万精兵。两虎相争,即便占了先机,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交易。想要自己独占好处,又怎可能。
此外宋廷传言辽国主少国疑,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如今朝廷之上,确实是萧后与辽圣宗孤儿寡母苦苦相称。先主亡故,遗照萧后摄政,托孤于室昉、韩德让及自己、耶律休哥四人辅政。虽说四人皆是辽臣,可也是各怀心思。
室昉乃五朝老臣,威望极高,拜枢密使,兼北府宰相。圣宗初立之时,朝中人人不服,就是这位老臣出面,才稳住了朝局。可惜年岁已大,虽也算是辅政的大臣,却常常告假在家,不愿再搅合这朝廷的纷争。若非如今朝廷不稳,恐怕连出来都懒得出来一次了。
再说韩德让,祖父韩知古六岁是被掳掠而来,乃没落的汉人官僚子弟。出为淳钦皇后的陪嫁之物,来到太祖身边。深受先皇后宠爱,后在辽国官至中书令,说白了就是个私奴出身。父亲韩匡嗣蒙恩,居南京①留守,封燕王。可惜是个不怎么出息的主,狂傲自大,草包一个。
满城之战,不听耶律休哥的劝阻,一意孤行,被诈降所骗。上了赵延进、李继隆的当,弃兵而逃,大败而归,浪费了高粱河之战的胜果。若非耶律休哥临危不乱,挡住宋军,后果不堪设想。辽景宗一怒之下,险些要了脑袋。后来还是萧后求情,才幸免于难。
想不都这样的老子还能生出韩德让这样的文武全才。此人心思极重,城府之深,自己都揣摩不透。当年在南京幽都府抗击宋军,就立了大功。如今大败北伐的宋军曹彬、米信两部,更是一战成名。据说此次与李继迁定计宋国,也是此人为辽国主事,参与谋划。
又是自己这位姨母皇后的旧情人,两人年少就婚约在身,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先帝托孤之后,总管宿卫之事,保了萧后和圣宗母子高枕无忧。后来请了萧后手谕,撤换了一批大臣。并敕令诸王各回自家宅第等待,不许私自互相宴请,乘机夺了其手中兵权,萧后和圣宗地位才得以巩固。深受萧后宠爱,更是改嫁与厮,出入萧后帐幕毫不避讳。萧后更是一气之下,为其斩首族中贵族胡里室,无人敢救②。
若说室昉是以德服人,镇住了百官诸王不敢乱来。那么这韩德让就是以武镇压,断了内忧外患的祸根。
耶律休哥倒是好说,武夫一个,一心报国,征战沙场从不问朝中之时。虽说是托孤的重臣,却常年在南边带兵打仗,任南京留守,总管南面军务,抵御宋军侵袭。
此人也是少时成名,穆宗之时,随北府宰相肖斡讨乌古、室韦,叛平兵还,立下大功。后来高梁河一战,主动请缨,临危受命。身先士卒,虽身负重伤,却坚持战斗在最前线。箭射赵炅,迫其乘驴车狼狈而逃。一战封王,拜为于越,被称为辽国第一名将,实至名归。
倒是自己,这个太后的侄女婿。按部就班,早年虽宰相耶律沙援汉抗宋。满城之战,为那个废物韩匡嗣收拾残局,也算是一战出了名气。蒙景宗厚爱,又是皇亲国戚,也受了先王托孤,与韩德让一同参决大政。
此番宋军北伐,首战定安便败了宋军气焰。连克蔚州、飞狐,陈家谷更是活擒了宋军大将金刀无敌老令公杨业。算是三路军中,风头最盛的一个。
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概就是自己此番风头正盛,引人妒忌。其实不用多说,耶律斜轸也知是谁所为。室昉自不必说,定然不会参与此事。耶律休哥一心报国,兵至宋都开封,也不是个想要揽朝政主。唯有这韩德让才是真正要至自己于败局之人。
此次发兵,自己本就上奏朝廷,大战初胜,理当养精蓄锐。可朝廷萧后就是不听,执意此乃绝佳良机,草草集结十万大军发兵雁门关。而后又连发圣旨,催促战况。
耶律斜轸当朝多年,怎能不之是谁背后主使?如此草率行事,即便打下了雁门关,攻入代州,恐怕自己所率众部也是有去无回。说白了就是韩德让故意让自己陷入的两难之境,终究都是一败涂地。如此而来,自己功过相抵,这雍熙北伐的最大功臣就成了韩德让无疑。日后也好借此弹劾自己,坐拥南北两院,把持朝政。自己被其视为朝中的政敌、制衡,自己又怎能不知呢?
其实耶律斜轸还远没有想到韩德让为人的阴险之处。那拓跋玉儿怎知辽兵来犯?又怎能轻易探查辽军粮草所在?其实就是韩德让派人密报李继迁,李继迁又派人报信拓跋玉儿才得来的结果。
韩德让何止视其为政敌、制衡,简直就是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早早踩在脚下,成为大辽总南北两院,集军政一身的重臣。与萧后共揽大辽,当个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如今耶律斜轸大败而归,正好中了韩德让的下怀。朝中马上发来旨意,命耶律斜轸速回上京③受审。与此同时,先锋官耶律奚低也一同返回上京,等待处置。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还是要毁在这个汉人之手,真是心有不甘。
一旦此次自己被罚,不仅是功过相抵,恐怕还要官位不保。自己倒不是不舍官爵之位,迷恋权利。实在是因为,若是自己被贬,朝中再也无人能与这个汉人相抗。大辽的江山社稷,掌握在汉人手中,想想都觉得后襟发冷,不寒而栗。
如今只能盼的与之周旋一二,再在朝中盘桓几年,熬到圣宗年长些,能够亲理朝政,才是上策。想罢了这些,老将军耶律斜轸也不再胡思乱想。只规划着回上京之后如何应对一二。
至于辽宋之战,看情况,恐怕三五年内,不会在动干戈。两边的百姓,算是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