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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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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故尤殿外。

    明媚的曦光和善地抛洒于殿外宽广的青石板上,十几个庙祝手中端着各种繁琐的物件,匆忙的来回跑着,他们正在准备三日后的祭奠。虽然琐事繁忙,但他们步履却轻盈,他们的身体似乎受到阳光的鼓舞,变得明亮而轻快;他们的目光炯炯,时而低头说笑着,那笑声清爽而渺远,犹如天边卷来的一阵惬意的风。

    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如此虔诚地、不辞辛苦的劳碌着?

    不远处,一株枝叶连天的巨大枫树无比威严的矗立在广场的正中央,仿佛正向人们传达着某种神秘而古老的神谕。

    光线透过它茂密的枝叶斑驳在光洁如玉的地面上,望着它泛着嫣红的叶子,我才恍然发现,如今已是初秋了。

    太鹤山的杜鹃花都开了吧,那样火红明艳的花儿,开起来像躲去山间的绯云。

    先生总说,那是云儿要出嫁了,故作羞赧的躲起来,想看看自己的情郎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云儿没有出嫁,我却离开了。先生他,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数着夜晚吹落的风声?会不会看着蜡烛一根根的燃尽?会不会静默地坐着,凝望夕阳落下又升起的光芒?

    物是人非,我轻声叹息着,目光越发飘忽。

    身旁有人随着我轻叹一声,一言不发的坐下。

    我转过头去,那曾经皎洁明亮的狐狸眼睛,此刻黯然悲伤。无论我和他的恩怨如何,此刻,我们毕竟是站在同一战线上,我也不愿和他撕破脸皮。

    更何况,一尘大师他……

    想起一尘,我不禁问道:“一尘大师怎样了?”

    他眼中悲伤之意更浓,摇了摇头,道:“不太好,痛不欲生。阿棠,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我叹道:“谁曾想到,出尘脱俗的一尘,也会坠入情网。”

    我说着,下意识的往一边挪了挪,又道:“说实话,就是到现在,我都不相信。”

    陈友谅伤感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这一刻,我只想找个人说说说话。”

    我有些不忍,略带怜悯地望着他,道:“你说吧。”

    他悲声道:“昨天晚上,他一直痛得用头撞墙,头都撞破了。多亏了明禾,给他服了安魂散,他才缓缓睡去。但明禾说,安魂散是用罂粟提炼的药物,经常服用是会上瘾的。我无言,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睡。多少年了,从来都是他帮我照顾我,何曾让我担忧过一次?你知道吗?他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我崇拜了他二十年,恨了他二十年,那一瞬间,却突然发现,他柔弱得像个孩子。我……”

    我闻言也不免悲伤,柔声道:“一尘大师若知道你为他如此忧心,一定会宽慰不已。”

    他神情萧索地望着远方,缓缓道:“我第一次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是他教会我写出自己的名字,是他帮我拉起第一张弓,是他告诉我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如果不是我,只怕他也未必会出家……”

    我感慨道:“你们毕竟是兄弟。”

    “不,”他摇头道,“你不明白,他并不是我亲兄弟。”

    我诧异地望着他,道:“那他……”

    他苦笑一声,道:“关于他的身世,我也不知道,爹和娘都不肯说。我只知道,爹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情绪失控,要么大喜,要么大悲。小时候他不知缘故,为了讨爹欢心,凡事都争第一,处处做到最好。很快,他的才德就文明乡邻,大家都叫他无瑕公子。谁又知道他完美无瑕的背后,付出过多少辛酸和汗水?可即便如此,爹还是不满足。爹看到他的成就,在邻里面前装作很高兴,一回家就开始疯狂的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和娘,但他从来不打哥。有一次,他大醉之下把娘的腿打断了。我气不过,就和哥大吵一架。哥跑去和爹理论,他们俩整整吵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我刚巧从门口路过,就听到哥说什么‘拜谢义父养育之恩’。第二天,哥就剃度出家了。”

    我唏嘘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目有怒色,道,“后来爹更加喜怒无常,我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再也没回过家。”

    我摇首叹道:“你爹如此做,也怪不得你要怨恨你哥。只是我觉得,一尘大师,其实更可怜。他从小尽心尽力,只想报答你爹的恩情,到头来,你爹非但不领情,反而将他陷入不义之地。试想,一个人的母亲因自己而残废,亲弟因自己而流落街头,空有一身才学又得不到至亲之人的赏识,那该有多痛苦。”

    陈友谅闻言,虎躯微震,星眸也有些湿润,他悲声道:“这一次,只要治好了他的伤。我一定要带他回家,好好和爹说清楚。”

    我望着他道:“你不恨他了?”

    他轻叹一声,道:“如何恨的起来?就在昨晚,我才明白,他也是人,一个会受伤会痛苦有弱点的普通人。”

    我也感慨:“人无完人。一尘大师再完美,也总会有脆弱的时候。好在,经过这次的劫难,他终于化去你心中的戾气,也算一了他的夙愿。可见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正说着,屋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我和陈友谅迅速地对视一眼,急忙推门而入。

    只见地上药碗倾洒,明禾正死死地抱住一尘,而一尘则状若疯癫,拼命地往墙上撞,那额头上鲜血淋漓。

    我和陈友亮面面相觑,想来方才明禾正要喂一尘汤药,不料,他的蛊毒又发错了。

    这时,仲婴也来了,看到屋内的情形,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微芒,他快步走向前,怒喝道:“圣女!”

    我惊讶于他无端的愤怒情绪,这个大巫师仿佛和圣女明禾之间有着什么隐秘的情事。

    然而,明禾毫不松手,她紧紧环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某些生涩而神秘的歌谣。听到这些奇妙的字符,一尘渐渐安静下来,喘着气靠在明禾怀里。

    明禾见他有所好转,正要起身,却见一尘突然又疯起来,死死拽着她身上的黑纱,她一惊之下没有躲过,面上那条黑纱飘然而落。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