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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钦扬愣了一秒, 接着失笑道:“怎么会,好吧,我会付你额外的报酬。”
看到他又要给钱, 谢寒逸赶紧拒绝:“不用,你愿意想起来就是最好。”
“你这些天晚上都在家吗?”宋钦扬问。
其实最近他开始创作新专辑了, 按理说不一定能准时回家, 但这种机会他又不想拒绝。
“在。”
谢寒逸说完话锋一转:“陪你回想可以, 但你每天都要和我一起吃晚饭。”
宋钦扬想不到他提出的要求竟是这个,想了下:“好,如果没有应酬的话。”
“吃饭的时候要和我聊天, 不许找你的陆远川。”
宋钦扬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远川是游戏里那个总裁, 勉强点了点头。
谢寒逸满意地嘴角一勾, 得寸进尺:“要和我一起睡觉。”
“免谈。”宋钦扬果断拒绝。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 宋钦扬又想到酒吧里的事, 问:“对了,我跟你讲过有关我17岁生日的事吗?有没有说过谢沉为什么突然反悔?”
明明答应他会来的,却毫无预兆地消失了一整天。
谢寒逸被他无比信赖的眼神望着, 心里隐约泛起刺痛感, 最后别开目光摇了摇头:“没有。”
“那谢沉是不是真的曾经要送我一首歌, 你知道么?”
谢寒逸没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艰涩地启唇道:“也许你可以等谢沉亲自告诉你。”
“他肯定不会说的。”宋钦扬语气笃定。
“也许会呢,你再给他一点时间。”谢寒逸这才抬起眼睛望向他,“说不定不久后……等你下个月生日, 他就能做好决定。”
宋钦扬笑了笑:“怎么说得像是你很了解他。”
早饭过后,宋钦扬就驱车去了宋老爷子疗养的别墅,一开进院子, 依然是熟悉的古典园林设计,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背影立在座腊梅盆栽旁,拿着花剪修剪着。
他感觉爷爷的背也不像从前那样板直了,明明嘴上说着随便他来不来,却一大早假装剪花,在这里等着他。
“爷爷。”宋钦扬走过去喊了一声,笑容像小时候一样灿烂,“我回来了。”
宋老爷子转过身打量着他,笑出了眼角的皱纹:“长高了,还瘦了。”
“不会吧,我感觉自己这几年没怎么变。”
老爷子摇头:“眼神都变了,现在才像个可靠的男人,不错。”
宋钦扬听着他一如既往点评下属一般的语气,笑的同时鼻子又有些泛酸。
立在旁边的保姆接过了他手里提的东西:“钦扬少爷说回来,老先生早上五点就起来了,要我说,在孙辈里老先生还是最宝贝你。”
这个保姆也算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宋钦扬亲切地喊了声:“张姨。”
“那是我要晨练。”宋老爷子反驳,又对宋钦扬说,“以后别带东西,你拿的我看不上,我都能买到更好的。”
宋钦扬哭笑不得:“行行行,爷爷,咱们先进屋。”
进去后,却看见沙发上还坐了两个人,宋子铭立即站起来,满脸堆笑:“钦扬,欢迎回家,我们都等好久了。”
这股热络劲儿,简直像在他自己家,宋钦扬感觉他绝不会是凑巧来看爷爷,而是直到他要来才过来的。
旁边的女人二十五六岁,长相清丽,只是脸上的微笑略显局促,正是宋子铭的未婚妻梁如仪。
“堂哥,堂嫂。”
宋钦扬打了个招呼,毕竟是之前他先拒绝这个婚约的,也感觉有点尴尬,而且以梁如仪的性格,今天绝对是宋子铭非要把她带过来。
这么想,他对这个堂哥的恶感又多了一分。
好在宋老爷子很快招呼道:“你们兄弟等下再叙旧,扬扬先陪我过来下几盘棋,看看水平退步了没有。”
“肯定不如之前了,这几年都没练过。”
宋钦扬跟着爷爷进了书房,乐得清闲。
进去前张姨赶紧过来问:“钦扬中午想吃什么?准备了松阪牛肉,还是海鲜?我烤了苹果挞,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
“都行,麻烦张姨了。”宋钦扬冲她笑了笑。
等他们关上了书房的门,宋子铭的笑容马上落了下来,眼里升起一丝阴翳,对未婚妻道:“你看看,老爷子对待我们,和对待宋钦扬,态度一样不一样?”
梁如仪似乎对他这种眼神有些害怕,斟酌着说:“爷爷几年没见到他,更亲切些也情有可原。”
“你真是什么也不懂。”宋子铭没好气道。
知道老爷子联系了宋钦扬那天,他父亲把他叫到书房里,暴跳如雷地骂了他一顿,这几年宋钦扬被赶出去后他重建的骄傲,也被砸碎了个彻底。
要是平时,他还不会这么焦躁,但上次他爷爷住院,他父亲买通了老爷子身边的护士,得知他爷爷得了胆管癌。
老爷子现在应该已经私下联系律师,着手立遗嘱了,但更多的打探不到,他总觉得他爷爷还是在防着儿孙辈。这个时候忽然把宋钦扬叫回来,其中用意很难让人不多想。
更可怕的是,昨天他父亲参加慈善晚宴回来后,告诉他宋钦扬可能跟宿平江的私生子有关系。宿平江可是在家洒洒水,能连带着a市变天的人物,宿家大少爷在的时候,倒没人忌惮他的私生子,可现在大少爷没了意识,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切都让他被扼住了脖子一样焦灼。
书房里,宋钦扬捏着棋子,歪头盯着棋盘端详了片刻,抿唇道:“死局,我又输了,还是下不赢爷爷啊。”
宋老爷子开怀大笑:“看来我还没老糊涂,也就你能跟我下下棋了,他们啊,都浮躁。”
宋钦扬想起宋子铭对他的各种挑衅,无奈地笑了笑:“那我以后经常过来陪您。”
“别,不能把美好青春都浪费在陪老头子下棋上,你要走出去接触青年才俊!”
“怎么又说到这上面了。”宋钦扬哭笑不得,果然老人都有一个共同兴趣爱好。
宋老爷子捏着棋子,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还对高中喜欢那小子念念不忘啊?”
宋钦扬呆住了,没想到他爷爷连这事都知道。
“以前钟尧来家里的时候,我听见你在追人,当时还以为你喜欢的是个女孩儿。”宋老爷子笑眯眯地说。
宋钦扬感觉脸有点热:“没,我已经放下了,不过最近我们倒是重新联系上了。”
“那好啊,下次带来家里看看,比不比得上我选的人,尤其小严,真不错。”
宋钦扬不明白他爷爷怎么唯独特别看好严淮,笑了笑:“哎,别人肯定不愿意来。”
宋老爷子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道:“其他几个小的我倒不担心,结婚生子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只有你,跟别人不一样,我不看到你有个归宿,总归不能安心。”
宋钦扬心里一紧,他爷爷向来脾气强硬,忽然这样多愁伤感,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宋老爷子一下就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忧虑,忽然起身,去紫檀木的书桌前,开了一个柜子的密码锁,拿出一册报告单递给他。
宋钦扬扫了两眼,目光定在了白纸上的“胆管癌二期”几个字上,眼圈瞬间红了。他其实有预感,他爷爷绝不会是看了个节目就突然想到联系他。
“打住,刚夸你现在像个男人了。”宋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钦扬捏了捏眉心,看向他:“现在……是什么治疗方案?要做手术吗?”
“下周有德国的专家过来会诊,到时候再定方案。”宋老爷子摇摇头,“其实哪一种我都清楚,好的话两年光景。”
“您别说这话!”宋钦扬急道。
宋老爷子反而笑了:“我自认这辈子活得坦荡精彩,到这把年纪,事业辉煌,儿孙满堂,还有什么遗憾?我都能看开,你有什么看不开。”
宋钦扬却觉得眼眶更酸胀了。
“这事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头一个告诉你的。”宋老爷子叹了口气,“扬扬,咱们家就属你和我年轻的时候最像,尤其是那股子倔劲。从你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以后会有大出息,说实话我是用培养未来继承人的想法来培养你的,回想起来对你也太过严苛了些,你父母本来又对你关心不够,这几年我总在想你在家过得是多压抑啊,走的时候才会那么坚决。”
“不是这样,爷爷,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们不好过。”宋钦扬摇头道,“我知道按你们的规划,我的人生会一帆风顺,但我到了您这个年纪,肯定会很遗憾。而现在我过的才是自己的人生,我绝不会遗憾。”
隔了四年,爷孙两人才算终于把话完全说开,宋老爷子沉默了片刻,又笑起来:“说得好啊,你的公司办的不错,听说年末要上市了?”
宋钦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小公司而已,要不是爷爷在公司融资初期偷偷帮忙,根本开不起来的。”
“什么?”宋老爷子惊诧道,“这好人好事我可不敢冒领,除了你走的时候给你的一笔钱,我再没给过,还盼着你创业搞不下去回来求我呢,这事另有其人啊。”
宋钦扬也愣了,当年公司初轮融资,他算是被宋子铭一家摆过一道,一时间投资人忽然撤资,他焦头烂额到整夜失眠的时候,忽然有人联系他们表示愿意注资。但对方一直很神秘,出面的也是对方公司的一个代表,钱是从国外账户转过来的。
他一直默认是他爷爷在背后赞助,不然除了亲人,还有谁会补救一个前途未卜的公司?约等于把钱往水里扔。
宋老爷子看他的反应,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来有故事啊。”
宋钦扬想,回头是该好好查查,这位“神秘投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之后在午饭时,宋钦扬调整好了情绪,没有表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宋子铭也因为老爷子在场,对他格外热情,难得平和地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宋钦扬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提出,今年宋老爷子的寿宴希望能由自己来办,爷爷在场,宋子铭自然也不好阻挠,表情吃了苍蝇似的答应了。
从爷爷家出来后,宋钦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个附近的一个度假庄园,这也是宋氏集团产业的一部分,经理看见他一下就认了出来,以为是来突击视察的,紧张得脸都白了。宋钦扬笑着让他别紧张,说自己只是来转转,也不用安排人跟着他。
他一个人安静地湖边上坐了一会儿,这几天a市进入了最冷的季节,湖面上结了一层冰,如同一面无瑕的明镜,映着落日的余晖。
童年时期他爷爷就经常带着他来这里,坐在湖边上钓鱼,滑雪也是他在这个度假村的雪场学会的。
从书房出来之前,宋老爷子跟他说了两件事。一是想把宋氏集团地产行业的继承权留给他,他听到时十分震撼,地产可以说是宋家发家的根基,没想到爷爷竟会把它托付给自己;二是希望他年底前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人选,带回来看看圆自己一个最后的心愿。
两个愿望都很合情合理,但对他来说都很难。
宋钦扬看着落日的金辉在冰面上一点一点游移,再被暮色吞没,感叹世界上像谢沉这样,真正活得自由自在的人,还是极少数。
宋钦扬回去的时候已经夜色浓重了,刚进门,就看到谢寒逸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你不是回你爷爷那里,怎么才回来?”谢寒逸打量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就问问,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他真是被宋钦扬之前的一番指责搞怕了,唯恐宋钦扬又觉得他语气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宋钦扬也觉得之前在宴会上说的话,好像让对方神经有点过于敏感,扯起嘴角笑了笑,“去别处转了一圈。”
谢寒逸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疲惫,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肩膀,手下潮湿。显然是去了什么寒冷的地方,大衣上沾了一层霜,又到温暖的环境化掉了所致的。
“你是在外面待了多久啊?”他皱眉道,顺便抓起宋钦扬的手,手指冰凉。
“你等着,我去煮点姜汤。”
宋钦扬看着他径直走向厨房的背影,心里怪怪的,有一丝暖意泛出来,又被他压下去。
他换完衣服,把小饼从房间里放出来,喂了猫,却觉得越来越困,准备去床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再醒的时候是感觉有人在摸他的额头,他撑着眼皮睁开眼,看见谢寒逸眉心紧锁地低头看着他:“你发烧了。”
宋钦扬感觉自己理解力也变迟钝了,过了几秒才回道:“嗯。”
他说怎么回来的路上就感觉头疼,现在更剧烈了,整个脑子里一片懵。他也有很久没生过病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寒逸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堆东西进来,拍了拍他:“先把药吃了。”
说完他把宋钦扬捞起来,扯了个枕头靠在他背后,把感冒药和退烧药递给他。
宋钦扬晕晕乎乎地吃了,又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喝完,感觉自己每寸皮肤都开始滚烫起来,意识越来越迷蒙,强撑着看向谢寒逸,跟他说了声:“谢谢。”
谢寒逸顺手拿过他喝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宋钦扬烧得眼神都定不了焦了,还这么认真跟他道谢,好像他做了什么大好事,不就简单关心了他一下吗?
“不许说谢谢。”他说着,伸手去解宋钦扬的睡衣扣子。
等他解开两个,宋钦扬才反应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他现在手上没劲,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软的,指控人一点气势也没有。谢寒逸无奈地轻笑一声:“能干什么?量体温。”
说完他把体温计从衣领塞进去,又出去找了条毛巾用凉水浸湿。
回来的时候宋钦扬还夹着体温计,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愣着,头发有些凌乱,一撮卷毛在旁边翘了起来。
谢寒逸忽然感觉他怎么能这么可爱,要不是人病了,他简直想摁倒揉一把。
他看了下温度38度5,还好,于是把宋钦扬喊回神,让他躺下把毛巾盖在他额头上。
宋钦扬脑袋还是晕的,躺在枕头上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发热让他脸上连着眼圈都透着红,目光有些茫然。
他感觉宋钦扬好久没用这么柔软的眼神看过他了,不是在警告地瞪他,就是漠然地看着他。他忽然感到心底一陷,凑过去在宋钦扬的唇上啄了一下。
还没等宋钦扬反应过来抗议,门口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喵~”
谢寒逸僵硬着回过头,小饼此时已经在外面巡逻过一圈,准备回来睡觉了。
谢寒逸尽力稳定着声音,对小饼说:“咳,今天你爸不舒服,我得在这看着他,我们俩互不干扰,行么?”
小饼歪着头:“喵。”
不知道听没听懂,但小饼也没往他们那边凑,迈着小短腿爬到猫窝里,滚了两圈睡着了。
宋钦扬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谢寒逸把灯关了,在宋钦扬身边躺下,搂着腰把他圈进怀里,又握住了他的手,触感还是很烫。
宋钦扬迷迷糊糊地感觉被抱住,凉凉的触感贴着他的手心,他忍不住抓得更紧了些。
谢寒逸好久没体会过这种待遇了,一时间竟有些意外的幸福感,他一边感慨自己的可悲,一边听见自己的心跳默默加速。
宋钦扬有些过高的体温隔着棉质的睡衣布料传过来,呼吸的起伏贴着他的手臂,在寂静的空间里,一点偷来一般的缱绻情愫暗暗生长。他这才更加清晰地发觉,自己有多想念这种触感。
可惜好景不长,宋钦扬清醒了些,理明白现在的情况,喊道:“谢寒逸?”
“嗯。”
谢寒逸嘴角一弯,心说宋钦扬不会趁着不舒服准备跟他撒娇吧。
谁知宋钦扬马上松开了他的手,说话的声音有些哑:“你……下去。”
气势不足,但态度很坚决,谢寒逸的笑凝固了。
“不是吧宋总,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坚守原则?”
宋钦扬昏昏沉沉,但执着地对他说:“你不要在这睡。”
谢寒逸沉默了两秒,想到宋钦扬现在还病着,只能又从床上爬起来,转而在宋钦扬那边的床沿坐下,小声道:“我坐在这你总没有意见吧?”
宋钦扬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对,但也没更多力气跟他争执,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谢寒逸换了条新毛巾搭在他额头上,把他旁边的头发拢了拢,坐在床边低头看他。映着泄露进来的一点光线,宋钦扬睫毛安静地垂着,时不时轻轻抖动一下,眉间也微微拧着,好像在梦里也有什么烦恼似的。
他想起来他演唱会骨裂那次,宋钦扬过来怕晚上压到他肋骨,坚持要和他睡两张床。他当时还有点不高兴,结果半夜醒来发现宋钦扬靠在他床头,坐着睡着了。
现在想,宋钦扬那天应该也是这样悄悄看着他。
谢寒逸轻声问:“扬扬,我给你唱首安眠曲吧?”
没回应,他默认宋钦扬同意,轻轻唱起来,本来清冷的声线融进夜色里,也温柔起来。
“moon river,wider than a mile……wherever you\'re goin\',i\'m goin\' your way. ”
他唱着,一边揉了揉宋钦扬紧锁的眉心,突然明白了,宋钦扬当时偷偷看他时是怎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