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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明月高挂。
瑶光轻声关上门,冲着外头等候的两个弟子摇摇头,“你们不要进去了,刚换了药,已经歇下了。”顺手将手浸入其中一人端着的木盆里,血色立刻漾开来,染红了原本清澈的水面。
她怔怔的看着那盆血水,隐隐有些红了眼眶,回头又不放心的望了望,这才闷闷的招呼身侧二人一齐离开。
房内一片静谧,月色朦胧透进窗,映在床上趴伏着的人身上。李冉冉将头闷在枕头里,牙齿泄愤似的咬着松软棉絮。汗水浸透衣襟,她疼得几乎想要尖叫,方才若不是不想让瑶光担心,她早就哭出声了……
背上敷了莫名的药草,略带来一些凉意,却仍然未减去火烧般的灼热感,腿弯处肿胀的可怕,稍微一挪就是噬骨钻心的痛。苍天啊!如果现在可以时光倒流,她真恨不能抽当时逞英雄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小时候曾因突发阑尾炎而痛到昏厥过去,而此刻的状况比之过去更甚一筹,身体的每个神经细胞都在宣泄着痛楚,几乎让她生不如死。
木窗忽而发出轻微的响声,黑影迅速窜入房内,不紧不慢的踱步到床边,那原本趴着的人仿佛听到了动静,挣扎着动了动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黑影微微一愣,继而坐到了床前,还未坐稳手却被人一把拽住,掌心传来指甲刺入的刺痛感。
“怎么又从窗进来?”她费力的喘口气,加大力道□□着那人的手,没办法,实在太难熬了,她真的需要有人替自己分担一些苦楚……
他含糊的唔了一声,欲抽回手,孰料对方却半分不肯放松,犹豫片刻后便也由着她,身子顺势向后倚靠到床头,沉默不语。
吴疗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不解的想要抬起头,脸刚离开枕面又叫人轻轻按了回去。蹭了蹭枕面,她虚弱的轻笑:“放心,你老大我还没毁容,吓不到你的。”
对方仍旧未出声,只是轻按在她头上的手掌仍然保持姿势不肯移开,于是她也不再浪费力气,索性放任自己陷进那片软枕里。
“我想哭,你有意见么?”低声的语调不经意间泄露出脆弱。
他眉头蹙紧,垂低了眸,眼神撇过她有些颤抖的身躯,半晌才转过视线无声的逸出喟叹。
“那我哭了。”
片刻传来类似小动物的呜咽,破碎的音节,间或夹杂着抽气声,李冉冉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窝囊,这破败的身体连哭都不能尽兴。啜泣了好一阵,她堵塞的鼻子却倏然闻到熟悉的甜香,心下一骇,握着对方的手猛然松开,随即再度覆上其手背,试探性的摸了几下。
光滑似缎的触感,冰凉侵透的温度,是他!李冉冉顾不得身上的伤,僵硬的转过脖子,由于趴着的角度问题只看得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颔,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这般妖孽的气息除了某人还有谁。
她懊恼的低声咒骂,自己肯定是被打坏脑子了,连吴疗和段祸水都分不清。大惊之下触电般的缩回手,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疼得直掉眼泪……
段离宵徐慢俯下身,墨发与身下女子暧昧地纠结在一起,“冉冉怎么这般疏远?看到我不开心么?”
感到他温暖鼻息拂过耳际,李冉冉继续窝在枕头里做鸵鸟,“差点就看不到你了知道么?”其实这句话原本是愤怒的口气,大概意思就是昨天她差点要被弄死了之类的……可是此刻某人因为虚弱而变得软绵绵的腔调不像抱怨,反倒十足像极了撒娇。她自己不知道,听在段离宵的耳中却摆明了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淡淡拉开两人距离,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不松开手?”
李冉冉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横竖都要输,干脆表现得勇敢一些。”顿了顿,她又好奇问道:“你那时为何要我松手?难道你不想我赢么?”
“万一你让人打死了岂不是坏了我的全盘大计。”他微眯着眸子,眼瞳里有丝不知名的光亮一闪而过。
“就知道是这样。”她没好气的闭上眼睛,“我也不想让段庄主你一番心血付诸流水,但是眼下我输了比试秦无伤想必是不可能收我为徒了……”
“那可未必。”段祸水红润薄唇漾开浅笑,“知道昨日你摔下来接住你的人是谁么?”
闻言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是说……”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异样感觉窜上心头,犹如一道暖流徐徐抚平她心里的折痕,李冉冉侧过头,忆起下午时分冷漠得有些可怕的谪仙男子,再回味段祸水刚刚说的那番话,胸中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她恍然大悟的笑笑,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纠结这些啊……
“不许背叛我。”他语气陡然变冷。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顿感莫名其妙,“我的小命还捏在你手里,我有这个胆子么?”
段离宵冷眼瞅着她,唇畔扯开讥讽的弧度,“你若喜欢上他难保不会背叛我。”
“是啊,你可得小心了,若是我一不小心就为他神魂颠倒了,那可就对不住你了。”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极端恶劣,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他高深莫测的盯了她好半晌,一字一顿的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亲手杀了你。”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不会的不会的!”李冉冉被那诡异的眼神弄得毛骨悚然,只差没热泪盈眶的竖起三指发誓。
“那最好。”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片刻又沉声问道:“月华在哪?”
“干吗?”她防备的抱紧枕头,那可是大叔送给她的礼物,坚决不容许任何人的觊觎。
轻而易举从枕下抽出长剑,段离宵鄙夷的调高眉毛,“没人教过你么?千万不要作这种低级的暗示,那会显得你自己很蠢。”
居然敢说老娘蠢?她正准备不甘心的反驳回去,窗口突然响起规律的敲击声,随即又有神秘兮兮的男声传来:“老大,我进来啦!”
怎么今天晚上全凑到一起了?李冉冉彻底无语,意识到房门离床还有一定距离,无奈之下她只好火急火燎的对着段祸水小声道:“快快!快躲到床底下!”
墨发披散的女子躺在床上,脸上略见慌乱之色,被子高高隆起,像在遮掩些什么。黑衣男子立于床前,表情疑惑,不发一语。
这幅场景为何这么像是传说中的捉奸在床?李冉冉很无耻的将在场三人代入yy中,此时此刻段祸水便是那奸夫,吴疗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丈夫,至于她自己就变成了那红杏出墙的娘子……三人行,必有□□,真理果然是通过事实验证出来的。
眼下身上的伤口仿佛又被人剜开一般,疼得她咬牙切齿。方才情急之下那天杀的妖孽居然硬生生将她翻转过来摆好姿势,他老人家则不顾她的反对理直气壮的钻入被窝,到底有没有人告诉他羞耻心这三个字是怎么写的啊?!
“老大你刚刚在同谁说话啊?”吴疗走进一步,伸长脖子向床内侧窥去。
“站住!”李冉冉慌乱的大叫,看到娃娃脸青年依言顿住脚步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去搬把椅子坐到……坐到门那边去!”下巴微微抬起朝着角落努了努。
他纳闷的搔搔头,“为什么要坐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
“叫你去你就去,废话少说。”李冉冉努力摆出义正严词的面容,身旁紧贴着的身躯冰凉似水,肌肤相触,无端扰乱她的心绪。
“可是……”
“别可是了!快坐过去!难道你不想要我帮你追求瑶光了么?”她拉长语调,满满的威胁。
吴疗一下子便红了脸,乖乖的贴到墙角处蹲下,片刻又从怀中翻出一个小锦盒,“老大我给你带了大力丸来。”
大力丸?她憋笑憋的很辛苦,大脑十分不纯洁的想到了某些补肾强体的功效,“有什么作用?”
“大补之药,尤其对重伤之人有好处,我从山下回春堂拿来的。”他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任何不当之处。
“嗯。还有别的事情么?”她一心想打法吴疗离开,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她和段祸水贴的极近,对方的腿屈起垫在她腿下,头埋在她的颈侧,暖暖鼻息似羽毛轻拂一下一下滑过敏感肌肤,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
“没别的事了,我把药放在桌上了。”他手放至窗闩上,正要拉开之际,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猛然回头道:“老大,你为了秦无伤也太拼命些了吧?”
话音刚落,纤长灵活的手便滑入衣襟,嚣张地贴在她的肚子上,李冉冉瞬间石化,冷汗涔涔直下,眼冒青光地瞪着门边的娃娃脸。
谁知他完全无视某人扭曲的脸孔,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知道你想拜秦无伤为师了,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很特别……”
那微凉的触感一丝一丝的沁入,那只手变本加厉,游移至胸下才停住。灼热的火花燃开来,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入了大脑,只觉心跳如擂鼓。
吴疗看着她面色绯红,了然的笑笑:“不要害羞啦,其实有一晚我还看到秦无伤抱着你一同上飘渺居,所以我猜老大你肯定是……”
“不要再说了!”李冉冉扭曲着脸孔,迅速出声打断他,再说下去老娘就要晚节不保了!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段祸水会用这么……呃,人性化的方式来惩戒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
发现身上那只手又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后,她忙不迭伸手按住胸口,隔着被子制住他那肆无忌惮的举动。
“老大你怎么了?”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吴疗紧张的想要上前查看。
“别过来!”她因为刚刚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停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就是胸口疼,没什么的,主要是看到你太激动了。我怕我再继续看着你会心脏负荷过大暴毙而亡,所以你还是先走吧,明日再来看我好了。”
他听得云里雾里,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才无可奈何的颔首道:“那我走了,你记得吃药。”脚尖一点,再度从窗口翻身出去。
沉寂了好一会儿,恳求的女声率先打破僵局:“可以把手拿开了么?”
被子掀开,露出一张妖孽脸,眉眼之间满是惑人的风情,李冉冉看了一眼便飞快移开视线,额滴神啊,为何这般祸国殃民的脸要长在男人身上,这叫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段离宵慢条斯理的下了床,随手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里头乳白色的药丸,细细拿在手心把玩。
李冉冉吞了下口水,讪讪道:“那个,可不可以把药给我?”
他斜倚在桌边,懒懒的扯开嘴角,指尖一个用力,那大力丸便化作粉末洋洋洒洒落至桌面。见状李某人大怒:“你做什么!别人的一番心意全让你糟蹋了!”
拍掉手上残余的药粉,段离宵皮笑肉不笑的睨她一眼,“这些日子你倒出息了,竟学会顶嘴了。”
李冉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半晌脸颊又被人捏住,她被迫张开嘴,“你喂我吃什么……唔……”苦涩又独特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痛苦的咽下去,眼泪汪汪的瞪着那个始作俑者。
“反正吃不死人。”段祸水风轻云淡的一笔带过,看到某人直抠喉咙的窘样后,又不耐烦的解释:“至少比那个大力丸强过百倍。”
这么好?李冉冉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并且配合的摆出崇敬表情。
见状他冷哼一声:“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半点没有退步。”沉吟片刻后侧头望了望枕畔,眉头微蹙道:“月华……”
“月华不能给你!”李冉冉飞身扑住长剑,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我只是叫你小心收好。”段祸水无辜的眨眨眼,“对了你方才那样扑过去不疼么?”
“啊――”杀猪般的嚎叫倏然盈满了寝房。他迅速上前,点住其哑穴,“想让所有人都出来看你表演么?穴道一个时辰后自解,你好自为之,若有了心法的线索,就拉开这个。”
她用力捏紧对方递过来的长条状小玩意儿,痛得直想拿头撞墙。他软绵绵的凑过来,轻笑道:“很疼对不对?”
她含泪点了点头,太tmd疼了,若是他真要抢月华自己怎么可能拦的住他?忿忿敲了下脑袋,她暗自咒骂自己,人头猪脑,人头猪脑啊!
“疼就长点记性,还是那一句,千万不要背叛我,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抛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旋身离去,徒留委屈的某人呆坐在床头,一脸无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