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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屋外有人轻声呼唤,李玉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来,听出来这是小友司马玉秀的声音,嘴里嘟囔着,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却瞧见司马玉秀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瞧向自己,胸口还不住地一起一伏,饶是这位少年将军体格相比别的少年要强壮不少,却显然在这会儿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是怎地,”李玉懒洋洋地问道,“眼看着要到吃饭的时候,难不成你又去练武了?”
“殿下!”司马玉秀皱了皱眉毛道,“你是真忘了还是装作不知道?”
“什么事?”李玉一奇,直了直身子,也将两撇眉毛拧作一团,不知是真在想事情还是故意做做样子,“我可真想不起来,今天太学师傅不是放我们的假么,莫非还留了功课给我们?”
“殿下,”司马玉秀已经走进屋内,站在了李玉面前,由上而下看着李玉,过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今天是淮安那琼儿姐姐的头七……”
李玉听了一惊,当即站起身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司马玉秀道:“瞧我这糊涂得,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走走走,咱们去看看淮安去!”
李玉一边说着,一边拾起随意丢在席上的衣裳,抬手便要穿戴着往屋外去走,却又被司马玉秀伸手给拦了下来。
“你这是作甚?”李玉奇道,“咱们这几日来一直没有去见淮安,保不准他要颓丧成什么样子,今日李府开门接魂,咱们也正好提些纸钱之类的东西过去,见到了淮安,也好再宽慰他几句……”
“不用了,”司马玉秀却是淡淡道,“我见你今日一直没动静,刚才自己已经先去瞧过了……”
“瞧过了?”李玉忙欺近司马玉秀问道,“可见到淮安了,他怎么样?”
司马玉秀摇摇头道:“只见了李国相,据说淮安自打集贤殿出事那天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
“谁也不见?连你也不见?”李玉似是不相信。
“连我也不见。”司马玉秀却是看着李玉轻轻点了点头道。
“哎,”李玉叹了一声,呆立了片刻,却是又一屁股坐了下来道,“淮安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了……”
司马玉秀听了,脸上却是有一点不以为然的神情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天下,陈琼虽然可惜,但却毕竟也只是一个女孩儿,淮安若是一直这般小家子气,倒是有点让我瞧他不起了。”
“玉秀,”李玉听了,脸上却是一黑,沉声道,“你这话说得便有点过分了。”
“过分?”司马玉秀从来不与李玉顶撞,但这番却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殿下,我倒是以为,是咱们一直以来太娇惯淮安了。”
“娇惯淮安?”李玉反问。
“是啊,”司马玉秀有些忿忿,“淮安在咱们三个人中年纪最小,按理说让他些许也未尝不可,只是他既不爱读圣贤,也不好习武艺,整日里钻营一些奇门遁甲阴谋诡计,甚至机巧百工医蛊巫术之类的旁门左道,太学师傅越让我们远离的东西,他却是越感兴趣,若是一直这般离经叛道,以后如何能成为殿下你的帮手?”
司马玉秀摊开左手手掌,拿右手的手背不住地敲打着,一桩一桩将李淮安的不是说完,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正想要再说些什么,不想一抬头便看见了李玉拿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李玉这般来瞧自己,顿时心里有些发毛,但却又觉得自己说得也并没有错,便索性也胸脯一挺,硬着头皮赌气也似地反看向李玉。
“玉秀……”李玉的声音平静得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让司马玉秀突然间觉得与自己说话的并不是一个少年,反而像是自己的父亲、兵马大将军司马韬,甚至是,对,甚至是像李玉的父亲说话一般,似乎只有在极高的权位上经历过沧桑的人,才能够用这种口吻来向他说话。
“玉秀,”只听李玉继续说道,“你不懂淮安……”
不懂?司马玉秀不服气,他为什么不懂,淮安的乖张浪荡是在整个资阳城内都有名的,也多亏他是国相家的儿子,自小便作为伴读陪在了一个将来最有可能做王的人身边,否则,像李淮安这样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等长成人以后,到时还没有半点功名,便只好出走国相府去自谋生路,那将会落到怎样一种潦倒的境地?
这一切都是明摆着的,李淮安日日夜夜做给自己看着的,做给所有人看着的,还能有什么不懂?
李玉却猜到了司马玉秀的心思,淡淡道:“淮安是极聪明的人,晓得若论德行与智慧,我有天子血统,熟读经书礼义,虽因为年幼比不上国内的大儒,但是假以时日,他与我一样,都相信我能成为一个好君主;而要论武勇与韬略,玉秀,在淮安眼中,不消二十年,你必将成为这当世的第一人,对此,我也深信不疑……你说,治国无非是对外能够保境安邦,对内能够德施天下,那淮安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这……”司马玉秀整日里只晓得操练武艺、熟读兵书,至多去操心过李玉又进步了多少,李淮安则又在那些无用的把戏上荒废了多少时日,哪里去想过这样的问题,顿时被李玉问得哑口无言起来。
“所以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是像我们这般亲近的朋友,也未尝就能够晓得对方的心思,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李淮安。不过……”李玉从案上拾起一盏茶来,嘬了一口继续道,“他说起你我时,是如此相信我们能成大器,所以我也愿意去相信他,如今钻营些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为的便是以后能够在不可思议的地方帮到你我……”
“可是,”司马玉秀却越发地糊涂了,“这天下好好的,需要一些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呢?”
“你觉得淮安那陈琼姐姐,死得值得么?”李玉却反问一句。
司马玉秀一愣,旋即摇头道:“不值得,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却烈得犹过于男人,更何况她想要的还都是错的。”
李玉听了,苦涩一笑,道:“我也觉得不值得,不过,我并不认为她是错的,我认为,她应该像淮安一样,要懂得藏,懂得忍,懂得静悄悄地去改变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