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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对这边的通话充耳不闻, 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风间和川越过他,朝围在一起的几人走去。
两边是视频通话,因此风间和川走过去的时候坂口安吾也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他。
联络画面中的男人顿了一下, 推了推眼镜后略微点头算是打招呼:“风间君。”
风间和川笑着回:“嗯, 下午好, 坂口君。”
坂口安吾的心情很复杂。
原本, 按照种田山头火的计划,他们会在下午的审议会议中向上层提议驳回处死风间和川的决议, 然后尽可能让最终结果变成对风间和川实施全方位监视、并限制对方的行动范围。
可以说,风间和川之前对种田山头火的推测足够准确,种田山头火之所以能坐上作战总指挥的位置,和他对待事物的理性不无关系。
既然已经知道风间和川有可能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牵扯,那如果有机会, 种田山头火自然不会放任风间和川脱离掌控。
这么做是为了对横滨、甚至这个社会负责。
其实按理说,种田山头火这项提议被采用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毕竟异能特务科本身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指控风间和川杀死了前任局长, 而要论起风间和川叛逃的罪行,他在外面似乎又没有犯下任何足以至死的罪行。
这种情况下,彻底限制风间和川的行动无疑就成了最好的解法。
种田山头火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可他铺垫了一通,还没把自己真正的意图提出来, 就忽然被人截了胡。
一个原本应该和风间和川毫无关联的官员举手, 表示他认为从行为上看风间和川根本没有任何错处!顶多是擅离职守不告而别。
这位官员甚至还直言当年异能特务科仅仅在猜测风间和川有刺杀局长的嫌疑后就对他进行□□,举动太过激了, 也难怪别人会害怕得叛逃啊?!
况且风间和川当年才十六岁, 甚至还没成年,这个年纪会犯点小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时坂口安吾也在场,听到这名官员说风间和川“年纪小、难免犯错”时直接是一阵失语。
是, 当时风间和川年纪确实小,可他这种人怎么能用年龄来论?——不信看看隔壁港口黑手党,太宰治刚满十八岁就当上干部了,手下一帮年纪比他大几轮的黑手党,也没见哪个敢说他年纪小。
风间和川和太宰治都是外星人,外星人和地球人是没法一概而论的。
这个预料外的情况发生后,局势就不是种田山头火能掌控的了。
那些看似和风间和川没有太多联系的官员一个一个举手赞同,认为风间和川“无罪”,甚至希望恢复风间和川原本的职位。
看到这副情形,坂口安吾和种田山头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风间和川就对发生的一切都早有准备,他想要的不止有安全,还有自由。
而就结局来看,风间和川也确实做到了。
高层采用了多数人的建议,即日恢复风间和川的职位。
在此之前,坂口安吾怎么也想不到异能特务科内会有这么多人选择向风间和川释放善意。
要知道,风间和川已经离开四年了。他不该、也不可能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整件事背后透露出的东西简直让人不敢深思。
坂口安吾和种田山头火都低估了[占星魔术]对人的吸引力,更低估了风间和川这个人的可怕程度。
坂口安吾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看向通讯界面。
他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种田山头火还能说出“情况并没有很糟”这种话,但现在也只能尽可能地保持乐观了。
就像种田山头火说的那样,至少风间和川至今也没对政府表现出敌意,不是吗?
“白鲸坠落后的后续清理和隐患排查都已经逐层安排了下去,至于组合的成员……他们现在应该还留在横滨,异能特务科这边会尽可能调查他们的行踪。”
坂口安吾把重要的内容挑出来说完,换了种更为严肃的口吻:“然后,还有一件事,希望诸位能够知晓。”
“在组合作战的行动期间,有一个不明势力攻击了异能特务科的内部系统,最终结果,异能特务科内部登记的横滨境内异能力资料有部分被窃取。”
“什么?!”国木田独步震惊。
异能特务科掌握的异能力者能力情报可不是小数目,而能破开异能特务科的系统,对方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而更要紧的是,对方窃取这些资料是准备干什么?!
前边已经有一个组合,难道现在又有哪个组织盯上了横滨?
旁边,风间和川似乎也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惊讶过后询问:“关于那个非法侵入者,有什么头绪吗?”
坂口安吾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作答。
——他还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和风间和川有关,面对对方的提问,第一时间在心中斟酌是否应该如实回答。
因为这几秒的迟疑,秋山仁太皱起眉,上前冷声反问:“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坂口安吾动作一顿,马上回应:“关于这件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风间和川打断了。
“不必在意,坂口君。”茶发赭眸的占星术师与他对视,旋即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我认为对我保持这种限度的警惕还是十分必要的。”
风间和川这话说得分外平和,仿佛毫不在意坂口安吾对自己隐晦的戒备。
这么一来,坂口安吾反倒是有点尴尬了。
他将手中的资料翻了个页,最后道:“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密。只不过根据作案手法分析,这次的犯人应该和上次窃取您异能情报的并不是同一个。”
坂口安吾还要忙着去指挥处理白鲸的残骸,因此没再说别的就匆匆切断了通讯。
风间和川也没有在武装侦探社多留,陪江户川乱步玩了一局飞行棋后就说要告辞了。
后者则对风间和川怨念颇深。
这几天各种各样的事件接踵而来,风间和川虽然是来了武装侦探社却没有几次是为了他。
并且,江户川乱步明明告诫过风间和川最好不要靠近陀思妥耶夫斯基,可对方只是笑着岔开话题,最后还是和魔人见面了。
江户川乱步会那么提醒只是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对风间和川不利,纯粹是出于对风间和川的关心。可对方明知故犯,让他格外不满。
一局棋下完,江户川乱步还是对风间和川爱答不理。
旁边不知情的中岛敦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风间和川究竟是哪里惹江户川乱步不高兴了。
至于风间和川——这种情况确实是他导致的,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江户川乱步是不会原谅自己。于是只是说了下周会再来,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随后,风间和川与梦野久作、秋山仁太一起,又去了一趟占星事务所。
梦野久作在听说是要去风间和川的事务所后就一直非常兴奋,等到进了门,看清里面的摆设后,极度失望。
他之前得知风间和川是占星术师,原本以为风间和川的工作室内会摆着一堆神秘的物品,结果没想到这间事务所中规中矩,和武装侦探社都没什么两样。
少年说了句“真无聊”,就跑去落地窗前摧残那盆还没开出几朵花的盆栽了。
风间和川无奈地笑笑。
秋山仁太上前询问:“风间先生,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吗?”
风间和川看了看屋内的摆设,随手指了指角落的手提箱:“把那个带上就行了。”
说罢,他又补充:“然后挂一个暂时歇业的告示牌。”
风间和川没想着把事务所彻底丢掉,但最近要交接异能特务科的工作,肯定要忙上几天。
说罢,占星术师朝落地窗边的梦野久作走去,俯身跟对方说着什么。
梦野久作嘟嘟囔囔地起身,看上去似乎在闹脾气。
秋山仁太原本想问风间和川只拿一个手提箱是不是太简单了,等仔细看过这间事务所后又闭上了嘴。
无他,这里的摆设原本就足够简洁,除了那只手提箱外,再想找到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似乎也没有。
风间和川在樱木町生活了近一个月,却没有在这里留下半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秋山仁太恍惚了一瞬。
四年过去,风间和川变了很多,但这一点却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以前的办公室、住处也都和面前这间事务所一样,干净整洁,却无比冰冷,缺乏生活的气息。
风间和川仿佛从始至终都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没能步入这个世界。
世界于他而言是一片虚无。
秋山仁太想。或许也正因此,很久以前他每次看向风间和川时,才都会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孤独感。
而这,也是秋山仁太曾无数次思考过的一件事:
风间和川的人生信条是为他人而活,那他自己的人生又如何?
——在为他人而活之外,他似乎从没有过任何关于自己未来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