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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哕~!”
浓烈的腥臭刺激着叶知秋的嗅觉与味觉,使他胃里止不住地翻江倒海,但是方才咽下去的异兽血肉,却又在往四肢百骸散发能量的同时,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为可怖的灼烫,仿佛一团烈火般,沿着血管经络迅速游走。
新鲜血肉,要比那些陈放已久的异兽血肉,能量更为激烈强盛,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似乎是因明蝗方才丧命没过多久,所以体魄还未完全飞散,于是能量便在强盛之余,又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感觉,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一旦进入身体之后,便将血管经络当做草原,不服管教,肆意奔腾,意图自其体内挣扎而出,虽然最终也没逃过惨被吞食的下场,可这仍给叶知秋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可即便如此,叶知秋仍在稍作喘息之后,就又咬下一块儿异兽血肉,只是胡乱咀嚼了几次,便给强行咽下腹中。
然后随着体内能量的涌动越发猛烈,便有一阵仿佛江河涛涛的声响,开始隐隐出现。
又如闷雷滚滚而动,并且逐渐变得声势浩大,连同叶知秋的自身气机,也在因此不受控制地往外喷薄,仿佛一阵狂风以他所在之处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虽不猛烈,却有出现条条恍若极光的猩红,在半空中随风浮动。
老周抬起手臂遮住半张脸,看着他的这般模样,神情复杂。
可他到底也是没能再说什么,千言万语悉数化为一声长叹,之后便不继续逗留,沉默着主动转身离开此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黑暗之中,叶知秋才终于慢慢停了下来,随即踉跄跪地,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顾绯衣默默上前,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以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好半晌后,叶知秋才逐渐恢复,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便是神色疲倦、眼神怔怔地盯着脚尖,一言不发,只有胃部依然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直到已经吃下去的异兽血肉全部化开,腥臭散去,这才终于恢复正常。
可是情绪仍旧显得有些低落。
叶知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刚才听到老周所言之后,原本还算不错的耐性,很快就被消磨殆尽,然后烦躁、愤怒,以及某种难以遏制的戾气,便将他的情绪完全占据——这应该是长久背负牛王妖刀,时刻承受戾气冲击导致的后遗症——叶知秋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用来解释自己情绪异常的问题。
随即长长嘘出一口浊气,抬手啪的一声拍在脸上,用力揉搓几下,振作起来。
“放心吧,我没事。”
叶知秋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之后便爬起身,目光转向旁边已经已经堆成两座小山一样的异兽血肉,稍作沉吟,还是掏出手机,给此间大抵已经睡着了的夏彦斌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之后,便以部分异兽血肉作为报酬,让他想些办法帮忙运输。
对面并未有过任何迟疑,也没多问异兽究竟从何而来,一口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叶知秋目光转向那颗大如房屋的异兽心脏,随即嬉皮笑脸道:
“见者有份行不行?大不了下次让你在上面。”
顾绯衣微微摇头。
“都给你了。”
叶知秋闻言一愣,正要开口,就见顾绯衣扭过脸去看向别处,又开口道:
“十次。”
“...成交!”
叶知秋咧着嘴巴笑了起来,随即便朝那颗大如房屋的异兽心脏小跑过去,两眼发光地打量了片刻,便将妖刀拔出刀鞘,开始料理心头血——梅璎送给他的那只酒葫芦,虽然说是品秩不高,但也号称能够装下一江之水,并且除了这些之外,还可以将不同的液体分隔开来,所以此间便也无需担心没有容器可以装纳这些心头血。
不过真正剖开那颗心脏之后,叶知秋却难免觉得有些失望了。
心脏很大,大如房屋,甚至需要叶知秋爬上去才行,但是异兽心头血的数量却比想象中的更加稀少,只在心脏顶端某个非常狭小的窍内,才有一颗浑圆并且略显粘稠的血珠,方才不过拳头大小,但是要比叶知秋曾经吃过的那一小瓶异兽心头血,更显稀薄,很显然是那种成品有过熬煮炮制与淬炼,这才使之更加粘稠与纯粹,而如眼前这团心头血,一旦经过同样的步骤,怕是最终难剩几滴。
叶知秋口中啧啧轻叹,摘下腰间的葫芦,以体内能量灌注其中道了个“收”字,便将那些异兽心头血全都装进葫芦里面,与旁边仍有许多剩余的米酒,泾渭分明。
直到这时,远处一直躲在废墟后的小和尚才拍拍身上的灰尘,缓步走来,随即讪讪笑着来到叶知秋跟前,小声问道:
“那个...原来你是真的啊?”
叶知秋瞥他一眼,没好气道:
“我不是,你是!”
“别这么说嘛...”
小和尚摆出一副扭捏羞赧的模样,搓着手道:
“其实这事儿该怪神武局,是他们给你办了那场追悼会,而且声势还那么大,我这才会以为你已经死了,谁知道原来他们那是骗人的...话说,咱俩不是好朋友吗,你就原谅我呗~!”
说着,小和尚忽然眼珠一转,就又往前走了两步,笑嘿嘿道:
“要不这样,为了表示我给你道歉的诚意,明天,啊不,后天,后天我们寒光寺的头柱香,我自己做主送给你了,这可是得好几万块才能买得到的,怎么样,大方吧?!”
叶知秋咧咧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道:
“合着我还得谢谢你呗?”
“不用不用,分我两口异兽血肉就行了,什么部位都可以,我不挑!”
说是如此,但小和尚却盯着眼前这颗硕大的异兽心脏,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叶知秋可没大方到能将这种好东西也随便送人,挥挥手道:
“去去去,这颗心脏是我的,你要真想吃就自己去挖,别来打我这东西的主意。”
话罢他便开始动手分隔心脏,除了大部分要留给自己,其余还有一些则是要给顾绯衣和家里的孩子,至于回去之后又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那是顾绯衣自己的事情,叶知秋则无需多虑。
小和尚有些惋惜地又看一眼一首心脏,这才转身跑去兽尸跟前,仰着脑袋仔细打量了许久,方才选定一个部位一跃而起,也不在乎异兽透明粘稠的血液是否粘在自己身上,直接上手就是一阵胡乱撕扯,费了不少的力气,这才终于挖下一坨与他等高的血肉,之后便不继续贪多,笑呵呵地将肉扛在肩膀上面,翻身一跃重回地面,并且立刻开始跑去四周收集柴火,准备现场烤熟之后直接吃掉。
眼见于此,叶知秋也干脆跟着一起凑了个热闹,拿出部分异兽心脏和米酒,叫了顾绯衣一起,三个人围在火堆旁边一边闲聊,一边大快朵颐。
但异兽血肉毕竟腥臭,哪怕烤熟之后也是如此,不过搭配米酒之后,倒也不算很难入口,只是咽下去后,才会感觉胃里稍微有些不太舒服,总有阵阵腥臭反刍上来。
于是月夜之下,便总能够听到“哕...呕~”之类的声响,就连顾绯衣也扛不住异兽血肉的腥臭,皱眉不已,时不时地干呕一声,动静要比另外两人小了很多。
聊天之间,叶知秋听小和尚提到,最近两年时间以来,还会再去寒光寺里烧香拜佛的信众,已经明显要比以往少了很多,就连头柱香都没有以前那么好卖,就像方才刚刚说的,后天一早开门时的头柱香,哪怕小和尚本身并不负责这些方面的事宜,但也能够做主随便送人,而那负责管理此事的大胖和尚,则是完全不会在意这些。
若搁以前,别说送人、后天什么的,就算叶知秋真的有钱、想买,也得排到至少半个月以后。
这事儿八成是跟永恒之主有些关系,不过叶知秋也没太在意,毕竟头柱香这种东西,最多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罢,就连住在寒光寺的小和尚跟那号称方丈的老和尚,都不信佛,那些所谓的信众,就算花了再多的钱,烧了再多头柱香,也不过是花钱浪费时间罢了,九成九的概率根本没用。
不过顾绯衣提到的另一件事,却让叶知秋在比较意外的同时,也有心想抽空过去看一看。
...
两小时后,夏彦斌才终于匆匆赶来此地,甚至带来了一排半挂车队,浩浩荡荡驶到工厂废墟的附近,用来运送大如山岳一般的异兽。
依其所言,司机并不算人,所以根本无需担心泄露的问题。
再就是他有着几座很庞大的冷冻仓库,虽然单个仓库对比异兽过分庞大的身躯而言,并不够用,但是全部加在一起的话,要想将之全部装下,绰绰有余,不过他得收取一些租金,算上之前已经说好的酬金,加在一起统共就算一车血肉,恰到好处。
夏彦斌到底还是个商人。
叶知秋则是稍作思量,便不与他讨价还价,答应下来,随即动手肢解了这头异兽之后,就随车队一起朝着冷库赶去。
一直待到车队离开,一旁废墟垂落下的阴影当中,老周方才缓步走出,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皱眉不已。
近两年来,夏彦斌的许多举动,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不过最早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个商人,就只是利用手中公司集团的已经大量钱财的便利,施行一些比较普通的犯罪,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老周却在一次偶然之间,突然发现对方种种行迹,颇为可疑,之后又经一段时间的调查,才知他与正教暗中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并且就连所谓的犯罪,也不普通。
妖邪、魔怪、实验,以及偶尔会从夏氏集团底下流露出来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机。
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老周确有想过,夏彦斌的诸多行动以及公司内部某些地方呈现出的种种迹象,都在证明,他有可能是在通过科学,研究魔怪诞生的具体方式。
但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老周至今也还没有发现半点儿苗头。
制造一个可以毁灭诡异的怪物出来?
有可能。
但很可笑。
老周咧了咧嘴,却又有些笑不出来。
夏彦斌,可不是那样的人。
...
走到半路的时候,夏彦斌就跟叶知秋几人分道扬镳,说是要去处理一下属于自己的那一整车异兽血肉,之后他便上了另一辆半挂,并且还从车队离开,转而驶向另一条路。
虽然知道这个借口非常拙劣,但是叶知秋懒得管他,按照夏彦斌临走之前留下的路线,吩咐司机继续开车,前往冷库。
而另一边的夏彦斌,则是绕路去了夏氏集团,后面的车厢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很大一坨异兽血肉,明黄色的甲壳在月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并无任何遮遮掩掩的打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超速驶过满布监控的大路——神武局自然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尤其负责监控夏氏集团的几人,立刻就从躲藏身形的高楼楼顶一跃而下,追击那辆明显已经违规的半挂。
可是没等他们追赶上来,大车就已驶入夏氏集团的大院之内,然后速度稍微放缓,消失在一十分高大的建筑背后。
正在追击的几人,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这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可当神武局的这几个人闯过保安的封锁,来到那栋建筑背后的时候,却已不见异兽血肉的踪影,只有一辆车厢里面空荡荡的半挂停在那里,并且车厢内部,明显布满了异兽血肉之中溢出的血液,透明粘稠,看起来是格外的恶心,腥臭且刺鼻。
而夏彦斌则刚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啪的一声,打火机升起明亮的火苗,夏彦斌用手护住,将烟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大口,随即笑眯眯地吞云吐雾道:
“又见面了,谷队长。”
谷良脸色奇差无比,左右仔细看过之后,却仍没有发现异兽血肉的去向。
这很奇怪,毕竟他也没再保安那里浪费时间,前后不过短短几十秒罢,那么大的一坨异兽血肉,数十吨重,根本没有可能不翼而飞。
可事实确实,这周围根本没有异兽血肉的踪迹。
并且就连腥臭味道的来源,也仅限于那辆半挂的车厢。
“异兽血肉呢?”
谷良没能找见任何线索,阴沉着脸,看向正在悠哉抽烟的夏彦斌。
“我刚才看到你的车上载着很多异兽血肉,别告诉我那只是我的幻觉。”
“当然不会是幻觉,亲爱的谷队长。”
夏彦斌摊手耸肩,笑呵呵道:
“我确实带了整整一车的异兽血肉回来,但是它的来路肯定没问题,因为你的某位长官,已经给了我们整整一天的时间处理那只刚死的异兽,准确来说,是只非常巨大的蝗虫,不过他肯定没想到的是,宰了那只蝗虫的家伙,竟然会跟像我这样的混蛋相互熟识,如果他提前知道的话,我想他就一定不会再说‘给你一天时间,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这种蠢话。”
谷良皱了皱眉,没有第一时间跟他辩解,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队员。
后者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络局子里面。
不过没能等到电话接通,几人的后方,就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打了,那句蠢话是我说的。”
“周长官!”
见到来人,谷良立刻端正身形,敬了个礼。
老周与他点头示意,随即来到前方目光看向周围,就像之前的谷良一样,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证明那些异兽血肉确实有被夏彦斌给藏在什么地方。
但很遗憾的是,哪怕老周已经尽量更加细致的观察,也仍没有任何发现。
随即稍作沉吟,才低声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你已经成功了吗?”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亲爱的周长官。”
夏彦斌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说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做什么成功了?”
老周闻言沉默下来,随即才道:
“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但...应该是这样的。”
听到这番话后,谷良等人立刻陷入深深的狐疑。
唯有夏彦斌,面上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并且看向老周的眼神,虽然没有非常出现什么非常明显的变化,却又莫名令人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就好像是...被条饿狼盯上一样。
并且几乎与此同时的,在场众人,全都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就好像是在某个黑暗的伸出,有着某种诡谲的目光,正以想要吃人并且极度贪婪的眼神暗中窥探他们——老周对此感受尤为明显,他甚至可以通过某种像是幻觉一样的感觉,看到一只形态难以言喻,总之就是很扭曲的庞然大物,阴气森森,杀机沉沉。
只不多时,众人额头上就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老周最先回过神来,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地面,似乎想要看穿脚下的泥土,从而见到那个隐藏起来的怪物——不过他仍失望了,那种感觉就只出现短短片刻,便已悄然之间消失不见,并且哪怕是以老周这般敏锐的感知,也仍无法确定刚才那种窥探的感觉,是否来自于地下。
稍作迟疑,老周视线转向夏彦斌,气势攀升,额头神符乌光隐现,缓缓抬起一只脚。
“我劝你最好还是把脚放下来。”
夏彦斌并不介意自己是否已经暴露,笑着说道:
“否则的话,哪怕你叫周小安,你的神符隶属于是四圣之首的天蓬大元帅真君,后果也不是你能够承担得起的。”
老周沉默着看他,良久,终于还是一身气机缓缓收敛,也将抬起的脚掌,缓缓放下。
但是脚掌落地的瞬间,却有一道并不明显的涟漪沿着地面扩散出去,随即便有微尘浮起很薄但是非常浓郁的一层。
紧随其后。
轰——!
地面陡然剧烈颤抖了一下,甚至牵连旁边的某座建筑,摇摇晃晃,作势欲倾。
夏彦斌面上微笑,逐渐变得阴冷无比,但他很快就又重新笑了起来。
“不愧是周长官,实力很强,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脚踩下去,竟然就跟地震了一样。”
老周没有理会他的奉承,而是仔细体会着自己的感受。
但跟预料中的不太一样,那种仿佛是被什么窥探一样的感觉,没再出现,并且除了方才那下极为剧烈的震动之外,也没出现其他异样——老周甚至开始有些不太确定,刚才的震动,到底是自己那一脚的力道贯入地下,导致土层出现了问题才会如此,还是真的伤到了某种未知的存在,使之出现了一瞬间的激烈反应所致。
可无论那下震动究竟因何而起,老周都很难免有些失望。
“走吧。”
沉默了许久之后,老周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深入下去,撂下这句话后,便率先转身离开此地。
谷良几人有些不太甘心,但是到底也没继续在此逗留下去,包括他麾下的队员在内,全都只能恨恨地瞪了那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一眼,转身离开。
待到所有人走后,夏彦斌脸上的笑容方才逐渐收敛了下去,变得阴冷无比,丢掉手里还剩下的半支香烟,狠狠踩灭之后又拧了拧脚尖,这才转身匆匆走向公司大楼,“乘坐”电梯来到地下某个不为人知的空间,随即沿着一条黑暗的、泥土湿润的地下通道,一路深入,最终来到一座猩红弥漫的空间。
这里的墙壁是会蠕动的血肉,上面密布着复杂的、蓝色紫色的血管,复杂的血管连接着一颗正在砰然跳动的...心脏?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心脏,但更像是多种生命的特征,共同组成的复杂集合体。
这是一个扭曲的生命存在,花花绿绿,难以详述。
夏彦斌满脸担忧。
“你还好吗,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