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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场入学考试的轨迹发展,不仅远远超出了新生们所能料想的范畴,甚至就连包含韦右在内的这些已经参加过不止一次入学考试的留级生,也全部都是一头雾水。
那座废弃大楼顶上的水火对峙,正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注意。
身着白色丝绸练功服的年轻男子,额头神符水光莹莹,熠熠生辉,周遭环绕着一颗颗晶莹水珠,大如沙包,小如豆粒,不断往外散发着并不冻人的清凉,在这宛如火海地狱一般的大楼顶上,柔中带刚地强行占据一席之地,不被火焰入侵。
只不过这样的对峙却并没有持续太久,那红毛番身形立在火海之中,看起来像是正与那名年轻男子说些什么,可对方却始终不予理会,反而率先抬手,于是那一颗颗原本悬在半空的水珠,便在一瞬间的停滞之后,就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般,陡然化作离弦之箭破空而去,在一阵密集的呼啸声中,向着那名红毛番的身边攒射。
汹涌的火焰都被这阵水箭激射而过带起的劲气,从中撕出一条笔直的小道。
虽然还只是开光境的气息。
但距离融合境也已不远。
红毛番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伸出一手五指如钩,凭空拉出一片火幕汹涌,将那密集攒射而来的水箭悉数挡下。
水火相触的一瞬间,立刻白烟滚滚,向着四面八方辐冲出去,瞬间就将整个楼顶彻底淹没。
激烈的轰鸣声自其中传来,水雾白烟翻涌不断,尽管是被罡风卷袭着不断散开,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始终让人看不真切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那如密集鼓点一般轰然不绝的声响,却也可以大概判断出来两人只在短短片刻之中,就已相互碰撞不下数十次,直到那名身着练功服的年轻男子从那白烟之中一跃而出,一条水幕倏忽成型,宛如一条丝绢辗转环绕,将他拖在半空,才终于暂且平静下来。
直到此刻,才能瞧见那人已经发丝凌乱,嘴角带血,并且一条手臂已经不见衣袖,皮肉上也满是烧灼之后留下的焦黑,显然是在方才那场不为外人得见的碰撞之中落了下风。
四周暗地里的观战之人,顿时紧张起来。
火焰汹涌一卷,排云破雾,纠缠着那名红毛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大楼顶上,面带狞笑,仰头望着那名年轻男子,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便不急于乘胜追击。
男子半跪在那蓝莹莹辗转环绕的水幕上面,眼神越发显得凝重,默默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痕。
正在此间,于其身后的凭空之中,一道黑衣蒙面的身影并未带起半点儿波动,悄然出现,手中一把武士刀已经双手掌握高高举起,眼神冰冷地俯瞰那人。
红毛番脸上的狞笑更胜先前,大抵是已经可以想象出来那个难缠家伙人头落地的场面。
“后面!”
但在此刻,远处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吼,却让那名年轻男子瞬间做出了反应,只在下意识间,那条本是用于将他身形拖在半空的水幕陡然一卷,便将他的身后完全护住。
可即便如此,这一举动也实在太过匆促,那倭人凌厉的刀光劈斩下来,触及水幕也只不过是稍遇阻碍,便依然将其从中破开,而后余力未尽的一刀,便斩在那已作势前扑出去的男子背后,立时带起一泼血光洒向长空。
但落刀之处却与想象中的出现了极大的偏差,没能将其头颅斩下。
黑衣蒙面的倭人顿时恼火地咋舌一声。
红毛番眼神冰冷,顺着之前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韦右一把按住早便已经没了窗棱的窗台,身形将将翻越出去,并未松手,反而稍稍用力拽着身体,使之如同落地一般屈膝蹲在竖直的墙壁上面,随即用力一蹬,雷光烈火便在他的脚下轰然炸碎,身形如同奔雷一般直射过去。
武英眉咬牙缩在墙壁后面没敢露头,一边恼火韦右做事没有脑子,一边又在匆忙思考应对之策。
角落里的步明瑶也已经很勉强地爬起身来,一脸忧色跌跌撞撞地往这儿跑来。
“回去!”
武英眉顿时脸色一沉,将她喝止。
“韦右是已经把自己暴露了所以必须出去,他不主动,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可...”
“回去待着,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把自己暴露出去!”
武英眉不欲跟她继续多说,尽管还没想到什么较为妥善的应对之策,但也不愿坐以待毙,便猫腰沿着对面视线的死角绕去楼梯,往下奔去。
另一边,韦右身形激射而去的速度自是极快无比,转眼间便来到大楼上方,身形整整落在楼顶边缘的围墙上面。
那红毛番面容阴厉冷哼一声,抬手之间,汹涌的火焰顿时翻涌扑去,半途中便一阵蠕动凝作数条狰狞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凶狠无比。
但韦右落地瞬间便已身形下蹲,尽管余光已经瞥见火蛇扑来,却不理会,借着前冲之势双脚一蹬,身形便再猛扑向前,在半空中接住身形坠落的年轻男子之后,身形落在楼顶对面的围墙,落地瞬间脚下稍稍一顿止住去力,看似一个小跳那般,便沿墙壁一路急坠而下。
红毛番怔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这群形容散沙一般的新生之中,竟还会有这种人在。
紧随其后,他便脸色一沉。
“追!”
那倭人一声不吭,身形悄然间便像被一条丝布遮住那般凭空消失。
待其走后,武英眉已经一路辗转绕到这座大楼的角落,借着周遭灌木掩藏身影,小心翼翼望着那名红毛番已经渐行渐远的背影。
尽管有些意外于韦右的身法与果决,并且仅就目前来看,局面似乎还算不错,可武英眉却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倒也不是担心红毛番,而是担心那个神出鬼没的倭人,毕竟他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就连身形都能彻底隐去,也不知道他的神符究竟隶属于哪位倭国神明,竟还传下如此神通。
又过片刻,直到这附近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死寂无声。
武英眉才猫腰悄悄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的时间。
等到第二天中午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来一些阴丹和路上偶然遇见便采摘下来的野果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但已经饿了整整一天的步明瑶却有些吃不下去。
“韦师兄他...”
“不知道。”
武英眉靠墙坐在旁边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颗通红的野果刚刚啃了一口。
“那个穿着练功服的好像有些来头,否则那红毛番和倭人也不会一直追着他不放...虽然自从跟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他们,但这两天里我也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却始终没有听到什么太大的动静,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韦右他们应该已经躲起来了。”
“这样啊...”
步明瑶低头喃喃一声,望着手里的几只野果怅然走神,情绪显得相当低落。
武英眉歪头看她一眼,想了想,便笑着主动找了个话题闲聊道: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哪儿的人呢,长得这么水灵,是不是南城?”
“...嗯。”
...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某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地下室里,地上摆着一支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蜡烛,尽管火光十分微弱,但也堪堪能够照亮这个原本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那身穿练功服的年轻男子,刚说完话,就忍不住闷哼一声。
韦右正在用水帮他清洗背后伤口的动作当即一顿。
“你,没事吧?”
“没事。”
年轻男子赤着上身盘坐在地,脸色雪白额头见汗,但说话时的语气却还十分正常,慢慢地深呼吸一次之后就恢复如常,继续说道:
“红毛番与倭人虽然也是人类,但如果真要细分下来,前者应该属于西方人族,并且古早时期还被称为红夷,与我华夏人族自古以来就有很多难以化解的矛盾,所以哪怕现在的世界格局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那些包括红毛番在内的西方人族,也依然与我华夏人族保持着那种类似于静水流深的关系。”
“倭人我倒是还知道一些,但红毛番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儿不懂。”
说话间,韦右小心翼翼地用手抠掉了他背后侧面大片擦伤里夹杂的一颗砂砾。
男子虽然没有发出什么痛苦的声音,但也已经浑身紧绷。
这是之前逃命的时候因为太过匆促导致摔在地上才留下的,不只是这年轻男子,就连韦右的肩臂也有大片擦伤。
也好在是这藏身之地的附近有着一条还算干净的河沟,否则如果这些擦伤放着不管的话,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再想处理,就要麻烦得多。
简单清理了一下那些大颗的砂砾之后,韦右才继续用水帮他清洗。
“你知道的可真多。”
“就是一些书里记载的东西罢了。”
年轻男子重新放松下来,并没有因被恭维就得意什么,只很平静地笑着摇了摇头。
但其随后却又突然眼神一沉看向斜上方,竖起一根手指。
“噤声!”
韦右浑身一僵,就连呼吸也一起屏住。
地下室里顿时恢复一片死寂。
不多时后,上面便传来一阵像是脚踩砂砾般的细微轻响,可以明显听得出来在这腹肌盘桓了片刻,然后便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韦右刚刚松了口气,缺件年轻男子依然满脸警惕,就又立刻紧绷起来。
然后上面就再次传来之前那种细微轻响,随即稍稍逗留片刻,这才再次远去。
但地下室里的两人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许久过后终于可以确定附近再也没有旁人之后,才终于放松下来。
“阴魂不散的家伙...”
韦右叹了口气,继续帮男子清理伤口,小声问道:
“话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我感觉他们好像特别针对你呢?”
“应该是和神符有关吧。”
男子的语气也有些不太确定。
“也可能跟我是古太极的传承人有关。”
“古太极?”
韦右顿时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咧嘴笑道:
“那可真是巧了,之前暑假期间,我刚跟一群小师父们学了古八极和古昂拳,虽然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在我也就只做到了形似而已,就连入门都还差得很远,可我觉得应该还行,打起拳来挺刚猛的,而且要不是学了这些拳法,可能我今年就要因为没有胜绩被退学了。”
“留级生?”
男子挑起眉头,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
韦右只能讪讪一笑。
但那男子也没在这事上继续纠结,转而说道:
“虽然你的神符隶属于雷部三十六神将之一,但也不该太过依赖于神符中的传承术法,且不说术法之流对于灵力损耗极其庞大,一旦自身太过孱弱又被别人欺近身前,就只能等死,须知身体才是灵力的容器,修行的根本,就如江河水大不高于岸,满则溢,过则灾,纵使平复,亦低于岸。”
顿了顿,男子才继续缓声说道:
“术法神通这种东西,最多也就只是辅助罢了,所以你早该寻找一门与你合适的古武拳法修炼才对,包括古太极和古八极在内,虽然那些广为流传的多是简化版本,但也总比毫无章法更强一些,乱拳打死老师父的事情可不多见。”
韦右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总觉得自己之前跟那群小师父们学到的拳法,应该不是什么所谓的简化版本。
不过他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什么,毕竟不管简化与否,有用就行,便点点头与他说过一声“受教了”,就起身拿来男子搁在一旁的上衣递还给他。
“这些东西先不说了,我去上面看一下情况,要是已经彻底摆脱那两人了,咱们就尽早离开这里,虽然这场考试已经没几天了,但还是小心为上,正好我还有两个朋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还在之前那里。”
男子顿时沉默下来,似乎是对自己竟然落到这般境地有些不太甘心。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只叹了口气,便点点头道:
“一切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