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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荒诞(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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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没问题。”

    修女回过神来,笑着答应一声,带着那具铠甲傀儡离开这里。

    夏彦斌的目光一直都在追着她,直到那位修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黑暗中,这才收回目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叶先生,我想你可能要有麻烦了。”

    “但应该不会比落在你的圈套里面更麻烦。”

    叶知秋走上前来,伸手抓住穆软辞的一只脚腕,就像拖着一条死狗那样,将她带进房间。

    夏彦斌扬起眉头。

    这小子还真是有够坦率,那位修女才刚离开,就已经连装一下都懒得了。

    不多时候,修女就亲自回来了。

    但这并不在意料之外,夏彦斌很清楚这位在西方书籍中总被冠以纯洁之名的修女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纯洁这两个字跟她也就只限于表面关系,这就像是老话说的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之后,夏彦斌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开始查看余额。

    “五千万?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修女笑得很有深意。

    “你从我们这里赚到的可绝对不止五千万,更何况,那个女人很值这个价。”

    “行吧,我确实没法儿否认你说的这些。”

    夏彦斌耸了耸肩,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座斗兽场就是为了搞钱的,其次才是腐化这片土地上的文明与人类。

    尽管只是猜测,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

    夏彦斌没再继续逗留,挥挥手就很潇洒地离开了。

    直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修女才敲响了身边的房门。

    叶知秋故意迟了片刻才去开门,并且装出一副非常烦躁的模样,似乎是因为被人打搅了自己的好事感到十分恼火。

    “有事?”

    “可以进去聊吗?”

    修女笑着说话就往里走。

    但被叶知秋伸手按住门框拦了下来。

    “不必了,我对洋马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就在这儿说吧。”

    修女的表情出现了转瞬即逝的僵硬。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常,从嘴角到眉梢,全都带着温软如春的微笑——就像西方那些书本当中所描绘的,纯洁、温柔、善良、神圣,就好像天底下所有用来表达正面意思的词汇都是为她量身定做。

    至少看起来是无懈可击的完美。

    “我想要一位英俊且强壮的骑士。”

    修女柔声开口。

    但不等她说出下一句话,比如“你很合适”之类的,叶知秋就已经用很不耐烦的语气开口说道:

    “老子不会骑马,找别人去!”

    话音刚落,他就砰然一声关上房门。

    修女有些措手不及。

    但回过神后,想到那个年轻人刚才关门之前的表情明显已经急不可耐,她就只能安慰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至于另一个问题,魅力方面的,她则毫不担心,只需要稍微加大一些药量就可以了,她相信自己的技术足够让这个长相非常入眼的年轻人彻底沉沦。

    晚点儿再来吧,如果有时间的话。

    ...

    叶知秋把穆软辞丢去床上就不再多管。

    至于她为什么会被抓到斗兽场来,则毫不关心。

    反正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再去计较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理由,就显得很蠢。

    所以与其花费脑力思考这些事情,还不如想想自己究竟怎么才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尽管他有把握可以配合夏彦斌把斗兽场的资金搞垮,但那需要很长时间,并且期间很有可能发生某些不可预料的变故。

    虽然很巧合,但穆软辞的出现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个问题了。

    而比这个问题更大的问题,则是顾绯衣。

    鬼知道那娘们儿在自己失踪之后,究竟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举动。

    叶知秋给自己泡了杯茶,半躺在沙发上沉吟着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方法与可能。

    但比方法来得更早的,是卧室里面传出的声响。

    穆软辞似乎是已经醒了过来,并且还在药力的驱使之下,开始发出某种不可言喻的声音,打断了叶知秋的思考。

    并且还惊动了那只倒在阳台上的女鬼。

    她拉开玻璃门走进屋里,衣衫凌乱,遍体鳞伤,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是摇摇晃晃,双腿打颤——尽管她从最开始被夏彦斌带过来时就是那副阴气森森的模样,并且浑身上下布满了龟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只女鬼长相不错。

    只不过缺点也很明显,一般人无法接受。

    这只女鬼开始朝着叶知秋走过来,脸上时不时地浮现出狰狞,但很快就会被贪婪与渴望所取代。

    但迎接她的却是一把钢刀,毫不留情就将她的头颅前后贯穿。

    叶知秋没有直接吃掉她,那太恶心了,毕竟之前这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都和夏彦斌一起待在阳台上,尽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吃,可叶知秋依然无法轻易接受。

    所以这只女鬼很快就化作一颗阴丹当啷落地。

    还是卖给别人的好。

    叶知秋把它捡了起来。

    卧室里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然后没过多久,穆软辞就衣不蔽体地出现在卧室门口,甚至还需要扶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稳。

    她的眼神明显失焦和茫然,望着叶知秋好半天才终于认出他来,很艰难地笑了笑,强忍着双腿发软的感觉,喘粗气道:

    “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可以帮你。”

    叶知秋拾起阴丹之后就走了过来。

    穆软辞很清楚自己究竟哪里不对,虽然脑袋已经有些不灵活了,但很明显的是,这种感觉就像喝醉了酒,一切正常状态下都应该被隐藏起来的欲望都被无限放大,可偏偏没有眩晕感,更没有正常喝醉之后想要睡觉的困乏。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无暇多想其中的理由,只有尽情放纵的念头开始在脑海当中疯狂肆虐。

    像是一场风暴,逐渐将她仅剩的理智摧残殆尽。

    穆软辞痴痴地笑了起来。

    “怎么,不嫌弃我是老鹰吃小鸡...”

    话没说完,叶知秋就已经微笑着一记掌刀敲在她的脖颈上。

    然后这女人便很直接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叶知秋帮她整理身上的衣服,该拉的拉下去,该提的提上来,然后重新将她丢回床上,继续思考自己的问题。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不错,至少外面的喧哗与吵闹并不会影响到屋内。

    思考良久也没有什么适合的方法,叶知秋相当无奈,端着茶水来到窗边低头看去。

    那些在欲望中沉沦的人们,都在肆意妄为地放纵着自己的一切,不堪入目的景象充斥着视野所能触及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血腥与残忍也是,它们并不只是发生在斗兽场内,并且还在看台上同样存在,刺眼的血红,以及必然存在的腥甜,与糜乱同在。

    但在听不到声音的情况下,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奇怪,像是群魔乱舞,地狱狂欢。

    还有寥寥无几的正常人散布其中。

    这些人都有着近乎是同样的特征——只看长相就知道,那是一群歪国佬。

    叶知秋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转身回去沙发上睡觉。

    ...

    “你真的确定要去?”

    在逐渐离开城市的那条路上,妇人开口问了一句。

    正在开车的顾绯衣已经不想再去重复回答这个问题,那很没意义。

    妇人没等到答案,只能耸肩摊手。

    “行吧,算我多嘴。”

    她点了支烟,落下车窗,目光望向周围这片不见人间烟火光的漫漫旷野——厚重的乌云逐渐遮蔽了天上那片仅有的、迷蒙的亮光,黑暗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这世间的所有一切,空气开始流动起来,顺着窗户灌进车内,吹得妇人发丝飞乱。

    某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就好像这一去是自投罗网。

    妇人有些烦躁地挠了挠鬓角,把烟塞进嘴里深吸一口气,丢掉烟屁股后,关上车窗。

    车里的氛围重新回到之前的沉闷。

    不多久后,顾绯衣把车停在路边。

    但这儿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妇人打开车门,呼啸的风声立刻变得猛烈起来,但夏季的闷热却并未消散,仍是那种让人就连呼吸都会感觉又闷又堵的压抑。

    然后一颗豆大的雨珠准确无误砸中她的手背,冰凉刺骨。

    妇人挑了挑眉,就只是一个抬头的功夫,一场没有经过太多酝酿和由小变大这个过程的急雨,就已经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转眼之间,地面就已经完全湿透,开始出现积水。

    “有伞吗?”

    “后备箱。”

    “行吧。”

    妇人无奈,冒雨下车,在后备箱里找到雨伞,撑开之后回到前面,用指节敲了敲车窗。

    玻璃随之缓缓落下。

    妇人附身笑道:

    “我只给你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之后我还见不到你回来的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到时候如果你或小叶子死在里面,可别怪我。”

    “随便。”

    顾绯衣的回答相当敷衍。

    然后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卧槽!你这小贱皮子!”

    猝不及防之下被雨溅了一身的妇人破口大骂,但那猩红的尾灯却毫不停留,向着远处的黑暗迅速驶去。

    妇人嘴里仍旧骂骂咧咧,恶毒地诅咒,好半晌才暂且作罢,然后一脸晦气地吐了口唾沫,从兜里摸出香烟,在路边像个老大爷一样蹲下,百无聊赖地一支接着一支。

    ...

    汴水岸上。

    那个本该守在木屋跟前的魁梧男子正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随便捡来的树枝,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嘴里止不住地骂骂咧咧,是那个需要他在这里亲自等待迎接的客人,还是那个吩咐他来做这件事的女人,言语中却并未提到。

    这场雨来得很急,但并没有走得很快,反而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于是旁边这条名叫汴水的河流,水势也就随之变得越发湍急,浪花一层高过一层,甚至已经开始漫上岸边。

    并且不同于别处,这里的风相当森冷,带着仿佛是三九严冬的凛冽,冰寒刺骨,呼啸声声。

    不知何时,这周围出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白雾,从水面上,到树林里,一团团,一簇簇,数以百计,漫无目的地游弋飘荡。

    风也随之更冷了几分。

    “阿嚏!”

    魁梧男子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一脸恼火地把树枝摔在地上,站起身来冲着那些雾气破口大骂——然后就像人尽皆知的那样,这些只能算是孤魂野鬼甚至就连一个清晰形体都没有的魂魄,一个接一个溃散开来,消失不见。

    旁边的比人还高的草丛晃动一下,许久之后,才走出一个柔柔怯怯的身影。

    猫女淋着雨,冻得瑟瑟发抖,脸上还带着并不正常的红晕,给这男人送来了两坛她用妖力刚刚温好的黄酒。

    旁边的地面上已经堆满了酒坛。

    魁梧男子伸手拿过,打开其中一坛仰头就喝,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猫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努力压抑的细微喘息声有些急促。

    她是妖,不是鬼,尽管被人视如诡异之流,但其本身仍是活物,当此地恰逢此时,阴气强盛,怨气横流,自然也会觉得十分难过,并且还因为境界更低的缘故,又或许是本就为数不多的妖气还要全部拿来温酒?总之就是要比魁梧男子更觉得难捱。

    可这温热暖身的黄酒,她却分不到半口。

    那魁梧男子一口气灌下大半坛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吐出一口酒气。

    至于剩下的小半坛酒,他也并不珍惜,随手就给丢到酒坛堆里,哗啦一声,砸得稀烂,连同还剩小半的酒水也都跟着撒得一滴不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但顷刻即散。

    猫女脸上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魁梧男子懒得理她,打开另一坛酒。

    “再去!”

    说完,他便仰头猛灌。

    猫女低下头,有些虚弱地应了一声,转身往木屋返回,瘦弱的背影颤抖着消失在高大的草丛当中。

    这一坛酒还没喝完,远处就忽然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鸣笛声。

    由远及近,迅速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