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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和秋寒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隔壁两人的话。忽然间,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隔壁谈话声戛然而止,屋内两人脸色也是一变,秋寒示意陆离不要动,自己则捏着袖中剑前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席轩。
显然他并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笑着大声说道:“我回来……”
嘭!
一声巨响,席轩的身子如断线风筝向后飞出,撞断走廊上的木制护栏。他从二楼跌落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袭击他的是秋寒。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席轩的胸口。这一脚她用了五成的真力,就算席轩块头大下盘稳力量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经不住这一击。摔下去之后,他觉得胸口闭气,张了张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秋寒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席轩。这一脚,算是发泄了这三天以来心头的愤怒。大概是再也不想跟这个拖后腿的废材子弟继续合作下去,她提高声音,大吼了一声“离我姐姐原点!”然后一拉陆离,快步离开了客栈。走之前将一两纹银放在了掌柜的桌子上,算是既结了房费,又赔偿了损失。
隔壁房间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席轩被踹飞。刀客看着秋寒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另外个男人赶紧下去,扶起席轩:“哎哟喂,车一诺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车一诺——这是席轩给自己起的假名。他颤颤巍巍地坐起来,连连咳嗽,待胸口烦闷过去,他赶紧喝了一杯茶压压惊,才终于骂出了声:“刘岚你听我说,我没事。妈的,那个臭小子,要是落入我的手中,非要把他抽筋扒皮不可。”
“车一诺公子,到底怎么了?”
“你刚也看到了吧,我被那个臭小子给踹下来了。然后那家伙还带着一个娘们跑了。”席轩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娘们本来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四处流浪的,小爷我好心,让她给我卖身为仆,算是给了她生计。谁知道她的弟弟,就是那个臭小子,不仅不领情,还对我动粗。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卖身为奴?不像啊。”刘岚说道,“刚才他们出手就是一两银子,挺阔绰的啊。”
“阔绰个屁,那是老子的钱!那是老子给的定金!老子给了五十两的定金!王八蛋臭娘们。”席轩提高声音破口大骂,因为愤怒额角青筋直跳。
也不知道是演戏,还是真的借此机会多骂秋寒两句,公报私仇。
“五十两!车公子果然财大气粗。”刘岚的眼神都亮了,“消消气消消气,以车公子的财力,五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你这些珍珠拿出去一卖,啧啧,换回来的可是黄金啊。”
“哼,小爷我今天忙着赶路,就不报官找他们麻烦了。”席轩将褡裢往身上一背,忽视了刘岚贪婪的眼神,“走了走了,这几日多谢款待。我车一诺其他不好,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喜欢交朋友。等我回来,我们不醉不归!”
他朝着车一诺拱手告别,出门上马,离开小镇,向着东边渝州方向而去。
刘岚等席轩走了,转身去找刀客。刀客低声问道:“他那一包全是珍珠?”
“是的。车一诺三天前来的黄沙镇,在进酒阁醉酒后,亮出褡裢给我们看的。”刘岚给刀客倒了一杯茶,“事成之后,老规矩,我要三成。”
“少不了你的。”刀客没有接茶杯,提着刀冲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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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轩骑着枣红马,走在通往渝州的山道上。
马蹄舒缓地踏在地上。他不急于赶路,松开缰绳,任马匹缓缓前进。他嘴里哼着歌谣,左手提着酒囊,不时地抿上一口。
大概人世间最畅快的是,就是在这微风和煦的日子里,缓带轻裘,骑马出城,喝着小酒唱着歌,突然就……被山匪劫了。
第一支箭擦过席轩耳边插入地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妙,随即便听到了纷乱的马蹄声。声音从前后传来,显然前进和后退的路都已被封住。席轩丝毫没有犹豫,跳下马,钻进了旁边的小道。
他听到追赶自己的脚步声,粗略一算起码有二三十号人。他们追了进来,却也显得从容不迫,显然是胸有成竹,不担心他会逃掉。席轩心知不妙,但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闯。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无处可逃了。那些人知道这里通往绝路,所以才会不紧不慢。
席轩喘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终于看清了追来的人们。
为首的是客栈里见过一面的刀客,他隐约记得那家伙一开始是和刘岚站在一起的。其余的人,穿着粗布衣裳,不少人甚至裸着上身。他们或持长枪,或是狼牙棒,或举砍刀,虎视眈眈,一步一步逼近。
“你……你们……”席轩满脸惊恐,“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刀客哈哈大笑,“小公子,你既然路过黄沙山,难道连黄山寨都不知道吗?”
席轩心头一凛——果然是他们!
“你……你们是山匪!”
“没错。乖乖交出东西,我们可以让你少受点折磨。”
席轩在心中迅速评估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战斗力。他是受过训练的刺客,但武功并不那么擅长。这些山匪就算是乌合之众,但人数众多。更何况为首的刀客看上去也有两把刷子。秋寒自从给了自己那一脚之后便踪影全无,单凭自己的力量,不可能突围的。
他也不想落入山匪手里。那些被掠走的行客有一大部分踪迹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席轩可不想得到那样的下场。
席轩取下褡裢,哀求道:“东西给你们,求你们放我一马……”
他奋力将褡裢扔了出去,谁知道因为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朝着山崖摔了下去。
“救……命……啊……”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声音。
有那么一个瞬间,刀客有些微的失神。这个少年公子也是够倒霉的了,交友不慎招惹了黄沙寨不说,还因为这么可笑的方式坠崖。如果是被他们捉回去,至少还有一成左右的生还机会。但刀客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褡裢上。他接住褡裢,打开,拿出里面的珍珠。
片刻之后,他愤怒地将褡裢摔在地上。
那压根不是珍珠,而只是某种透明的石子。席轩在进酒阁为刘岚展示时只是一闪而过,夜里烛火微暗,席轩本身又出手阔绰。当他自称携带珍珠贩卖时,先入为主的刘岚便没有细看,急急忙忙通报刀客,有“大鱼”进网。
可是……
刀客看着空荡荡的山崖,陷入了沉思。
这个公子爷,拿着一包假的珍珠招摇过市,还因此白白送掉了性命,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吗?哪怕在他们这些山匪眼中生命如此无足轻重,但这种毫无道理的死法也让他觉得无法理解。
他皱着眉头,思考着。
会不会……这个车一诺本身就只是个幌子?他第一次给刘岚看的是真实的珍珠,后来才暗中调包。他其实早就知道黄沙山山匪盘踞,所以用这种方式调虎离山,趁着自己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真正的商人早已经带着珍珠逃了?
所以车一诺并不是商人,而是被雇佣的……死士?
这个解释说得通,那么真正的商人会是谁呢?根据刘岚的描述,这几日车一诺在黄沙镇里醉生梦死,和许多人都接触过,但那些人都不过是蹭吃蹭喝的酒肉朋友,或者如刘岚那样心怀叵测的窥视者,其他的……
刀客忽然神色一凛——难道是那对姐弟?就是在那间破旧的客栈里,趁着他们造成的混乱,完成了调包?
他正要下令,沿途搜捕那对“姐弟”,忽然就听到手下厉声怒喝:“什么人!”
随即,便是几声惨叫传来。
刀客转过头去,看到那对“姐弟”正向自己走来。“姐姐”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而“弟弟”则冷着脸大踏步向前,挥手之间,便将三四个山匪打倒在地。
刀客的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你们就是黄沙寨的山匪?”秋寒开口了,“我找你们好久了!”
刀客缓缓将佩刀从刀鞘中抽出,警惕地看着秋寒。那位低着头带着面纱的姐姐不足为惧,但这个外貌看上去有些凶恶的少年绝不是易与之辈。三拳两脚就能把那些山匪打倒,至少是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练家子。
可是刀客不太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若如之前的猜想那样,他们雇佣车一诺当死士吸引山匪注意力,那么此刻这两人应该带着珍珠远走高飞。如果是想要挑衅山匪的话,少年一个人过来就行了,带着那手无寸铁的姐姐干嘛?还是说,那个女人其实也是身负绝技?
秋寒在刀客的身前站定,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褡裢,问道:“你们把车一诺给杀了?”
“是。”
“杀得好!”秋寒居然笑了,“他竟敢羞辱我的姐姐。就算你们不动手,我也会找机会杀掉他的!”
刀客盯着秋寒的眼睛:“你刚才说找我们,不是为了替他报仇?”
“我们想要加入黄沙寨!”
周围的山匪起了一阵骚动。刀客也微微一惊。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的确没有想到这个回答。
“加入我们?为什么?”
“被逼的。”秋寒冷笑,“你们看看这个世道,有钱有势的人横行霸道,无权无势的只能任其欺凌。我们姐弟俩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他看上我的姐姐,便先在灌城勾结县令,让我们卷入一场流寇的大案,然后又找到我们,说只要姐姐卖身为奴就能放我们一马。哪怕是我们逃到黄沙镇,他都阴魂不散……”
“怎么,他原来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追赶你们才到黄沙镇的?”
秋寒摇头:“他的确是为了做珍珠的生意才途径黄沙镇的,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我们,就继续死缠烂打。这个畜生在灌城颇有势力,向来不知天高地厚,身边也没有带奴仆侍卫。我本已打算在这儿杀掉他,没想到被你们抢先一步。”
刀客看着秋寒,秋寒毫不畏惧地回望。他在评估秋寒这番话的可信度。
“既然你说他的确是为了做生意才来的黄沙镇……那怎么解释着一包假的珍珠?”
“给珍珠调包的是刘岚。现在你们回去,应该找不到他了。”
刀客眼角一跳——他怎么把那个家伙给忘了。刘岚是他在黄沙镇的内应。身为山匪,他毕竟不太方便经常抛头露面,所以就靠刘岚为他提供黄沙镇中人来人往的信息,以此锁定劫掠目标制定伏击计划。但那家伙近来确实因为报酬问题多有抱怨。
刀客心中信了几分,表面却不动神色:“可有证据?”
“没有。”
“没有?”刀客哈哈大笑起来,“那就凭你这信口雌黄一通,我就要相信你?”
“你可以派人去找刘岚。仓促逃跑,必然留下诸多痕迹,也跑不了太远。而我,本来就是来投靠你们,随时接受对质。”
刀客收敛了笑容,想起这少年最初的目的:“你要加入我们,我还得问一句:凭什么?”
“凭我的剑。”秋寒没有亮剑,语气却愈发凛冽,“黄沙寨势力坐大,官府不会一直坐视不理。你们需要招兵买马,而我的武功,是你们所需要的。”
“这么自信?”
“恕我直言,刚才我要来见你,你的手下没有一个人拦得住我。”
山匪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无从反驳。有些脾气暴躁的就想出来动手,以此证明自己绝非无能之辈。
但是刀客阻止了他们。
秋寒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树大招风,随着黄沙寨的发展,就算蜀州和渝州太守不愿惹麻烦,也难免有其他自诩正义的武林人士出手。这个少年既然有两把刷子,笼络过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不过,他还是需要考验一下对方。
刀客将刀鞘扔在一边,说道:“接下我五招,我就带你去见大当家。”
秋寒点头:“好。”
想要加入对方,当然不能空口无凭。不显露一点本事,又怎么得到对方的信任?
她示意陆离站开,摆出架势,仍然没有拔剑。
“你的剑呢?”刀客问道。
“你一会儿便知。”秋寒说。
刀客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刀身缓缓竖起。他深吸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整个身子逐渐挺拔魁梧,就像是挺直的松。
然后他动了。一步便跨到秋寒的面前,高高跃起,双手持刀举过头顶,狠狠地劈了下来。
劲风扑面,连发丝都乱掉了。秋寒心中也是一惊。对方竟然走的是纯刚猛路线,招式朴实,却威力极大。
这是“泰山流”的刀法,讲究的便是古朴刚健,雄伟磅礴。这一招“ 一览众山小”,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虽没有花俏的变化,但气势如同从绝顶倾泻而下。刀刃相差还远,秋寒已经觉得脸庞发疼。
她被刀上的气势给笼罩住了,脸色煞白,脚下竟然挪不动步子。
短剑滑入手中。她本想要留一手,但第一个照面就被迫出剑。她横剑当前,刀剑相撞,铮然作响。
秋寒右手发麻,虎口已经震出了血。论力量,他本就不是刀客的对手,更何况那刚猛无比的“泰山流”刀法,又岂能轻易从正面撄其锋芒。她呻吟一声,武器脱手。
“一招也接不住?”刀客冷笑道。
陆离在旁边看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秋寒却没有慌乱,只是冷冷地看着刀客:“是吗?”
刀客心中一凛。秋寒忽然出脚——目标不是刀客,而是自己脱手的短剑!
她踢在剑柄之上,短剑改变了方向,由下落变为向前,竟然直刺刀客的心脏!
刀客大惊,全然没有想到秋寒竟有这一手。慌乱中,他侧身勉强躲开,短剑划破胸前的衣裳,深深地扎入身后的树干上。
躲是躲开了,但身形狼狈不说,还露出破绽。秋寒近身,右手五指似爪,袭向刀客的咽喉。刀客无力还击,再躲。秋寒则得势不饶人,左手食指中指伸出,一招“双龙抢珠”,直捣刀客的双眼!
刀客急忙俯身,感觉到秋寒的两指几乎擦着自己的头皮而过。与此同时,秋寒右腿微屈,膝盖顶向刀客的面门。刀客本就为了躲开秋寒插眼而俯身,此时就像是将自己的脸部送到她的膝盖上一样。
连续三招,环环相扣。招式奇诡阴毒,锁喉插眼无所不用。山匪们都惊呼起来。
关键时刻,刀客左手出拳,一拳击在秋寒的右膝上。秋寒脸上痛楚的神色一闪而过,刀客趁机向后,拉开了距离。
“还剩最后一招。”秋寒说道。
刀客咬咬牙。若是由他主导进攻,“泰山流”的威压之下,秋寒根本撑不过三招。可自秋寒以诡招抢得先机之后,竟被对方连续抢攻,自己的优势压根发挥不出来。等到终于撑过对手这一轮进攻,竟然只剩下最后一招的机会了。
“小心了。”他站直身子,将刀横在胸前,“最后一招了!”
他跨步向前,和第一招似乎并无两样。但第一招是自上而下,这一招却是横向劈过。
“阴阳割昏晓”。依旧朴实的招式,蕴含的力量似乎能够破天地、断阴阳。相隔几步之外,秋寒甚至觉得呼吸都窒住了。
和第一招同样的情况,那强大的气势威压之下,甚至挪不开脚步来躲避。但是秋寒的剑已经不在手中了,她用什么来抵挡?
陆离几乎就要叫出声。
秋寒看着刀锋上的寒光,心想,只能赌一把了。
她忽的扯下自己的外衣,向上一扬。外衣在半空中展开,遮挡了刀客的视线。
袖里乾坤!
秋寒身着短打,不是那种宽袖长袍,自然无法靠挥袖的方式制造“袖里乾坤”的效果。但衣衫展开,也有了同样的功能。只不过视线的遮挡仅仅只是一瞬,下一刻它便在刀势之下裂成碎片,如同无数的蝴蝶一般飘散。
待“蝴蝶”落尽,陆离终于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把刀,就架在秋寒的鼻子上,血迹顺着她的脖子流下。
读者:“你……你们是山匪?”
席轩:“嘿嘿嘿,小朋友,你路过刺客修炼手册,连我们都没听说过吗?”
秋寒:“我们就是……”
陆离:“废材三人组?”
席轩:“闭嘴!”
读者:“……”
席轩:“不管了,总之你必须点个收藏才准离开!不然的话……”
读者:“不然怎样?”
席轩:“不然让作者君给你跪下叫爸爸!”
作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