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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史氏鸳鸯主仆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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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

    文采辉煌的锦帐内,满头银发的史氏神色委顿,以往红润富态的面颊早已凹陷,眉间深深的竖纹更显愁苦,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依旧低声唤着心尖尖上的金孙。

    大丫鬟鸳鸯一直歇在床边的榻上,这会子听得帐子里似有响动,不由起身屏息细听,好半晌才分辨出老太太是梦里在叫宝玉,不由叹了口气,复又躺下。

    只是这些日子鸳鸯的心事越来越重,本就是浅眠,惊醒后闭着眼熬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过是干躺着,又不敢胡乱翻身扰着老太太,只得默默想着心事出神。

    细想起来,自瑚大爷中了探花迎了大奶奶进门起,这府里的天,慢慢就变了,只是她们这些老太太房里的不觉得罢了。

    鸳鸯人并不笨,不然也不能在阖府那么多的家生子里拔得头筹,成了老太太房里第一体面人,只是她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一辈子谋算的不过方寸之地,眼里瞧着的是老太太、二太太掌控内宅的体面,耳边听着的是对老太太、宝玉的逢迎,自然也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老太太办不成的事,觉得二房远胜大房百倍。

    哪怕是瑚大爷一甲进士及第、入朝为官,娶了大家嫡女出身的大奶奶,府里一干大小丫头还是觉得大房翻不出老太太的手掌心,宝二爷才是这府里头有大造化的人。更不提瑚大爷并大奶奶几次三番违了老太太的心意,鸳鸯自觉总有他们后悔的一日。

    可世事难料。

    不过数载光阴,瑚大爷就是圣人亲赞的肱骨之臣,上马为将、入朝为相,阖府都要仰仗大房鼻息,凤凰似的宝二爷直到被癞头和尚拐去,依旧是懵懵懂懂。

    老太太总说瑚大爷、琏二爷是翅膀硬了不孝不悌,再不将她这个老祖宗放在眼里,鸳鸯却看得明白,当年瑚大爷弱冠之龄待老太太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不论当年还是如今,无权无势还是位高权重,瑚大爷对老太太面上倒都还算客气,做事则从来不曾因为老太太的喜恶变过半分,更不肯让老太太拿捏。不同者,只是原先老太太不觉得瑚大爷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抱怨一二也就过了,现如今看明白了,心中惊惶。

    要让鸳鸯说,大房对老太太才真个儿是始终如一,绝不似二房那般有求于人时百般恭敬,无利可图时弃之不顾。

    虽说任老太太闹翻了天,瑚大爷也没在分家之后帮衬二房、特别是宝二爷,更没用权借势的找人,可该请的太医该补的灵药,瑚大爷也不曾缺过老太太什么,日常衣食也无可挑剔,不比只会榨老太太私房的二太太他们强上百倍?

    若是老太太能安享富贵,这日子未必过不下去,可老太太这些年耗费诸多心血,谋得就是说一不二,到头却是一场空,难怪支撑不住。

    鸳鸯心中轻叹,怨的不是大房诸人,而是那个一走了之的宝二爷。

    倘若宝二爷还在,老太太好歹还有个指望,哪怕是镜花水月,也不至于病来如山倒。他一走,老太太、二太太、宝二奶奶两代婆媳失了后半辈子的指望不说,鸳鸯自己也没了路。

    鸳鸯心里清楚老太太为何单独放话把自己指给了宝玉,不为她颜色好长的俏,实是为了她帮老太太管了这么多年的私房,不然以她比宝二奶奶还大了些许的年纪,配宝二爷却不合适。

    即便私心觉得宝二爷不是良配,宝二奶奶也不是真正能容人的,鸳鸯还是柔顺的给老太太磕了头,只等宝二奶奶有孕就坐小轿过去伺候。

    谁能想到那么大的爷们,都成了家的人,能让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一句话勾的不顾父母发妻,甩手就走?

    伺候不了宝二爷,鸳鸯就耽搁了。毕竟谁不晓得她是老太太的私房钥匙?老太太是断不容许她去伺候大房的爷们,或者配给大房的下人的。

    直到如今,老太太还盼着宝二爷哪一日回来,把攒了一辈子的家私都交给她的心尖子宝玉。

    至于二房的管事下人们……配给他们,鸳鸯宁可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鸳鸯心里盘盘绕绕,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天光一亮,又到了老太太吃药的时辰,鸳鸯连忙爬起身伺候张罗,又有周婕身边的嬷嬷过来问老太太的景况,鸳鸯也细细说了。

    无非是还要安养等语。

    好生送了两位嬷嬷出门,鸳鸯不由坐在杌子上发起了呆。

    能当上管老太太私房的大丫鬟,鸳鸯的眼力记性都是一等一的,那位刘嬷嬷腕上的金镶玉镯子,她记得清清楚楚,是当初老太太赏给二房芳姨娘的。

    以小见大,下人们私下里传这几年二房偷偷典当的家业都进了瑚大爷他们房里的消息,恐怕是真真切切的。

    不然偌大个京城,怎的就二太太他们那般倒霉,做哪行都会能亏了老本?

    怪到当日分家不公,大老爷面露不愉,瑚大爷、琏二爷却一丝儿反应都没有,反倒劝大老爷家和万事兴。

    鸳鸯正满心茫然的发怔,那边老太太史氏神智稍清醒了一会儿,便出声唤她过去,她忙打起精神过去服侍。

    史氏奋力睁开早已浑浊的双眼,第一件事就是问起可有了宝玉的消息,仿佛这就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指望。

    鸳鸯一顿,偷眼瞧了瞧忠心侍奉了十几年的老太太那张饱含了期盼的面容,到底是别开眼,静静摇了摇头。

    史氏眼中仅存的光芒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周身的气息愈发衰败,也不再看向鸳鸯,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剩下什么?

    就算她对不起贾家列祖列宗,对不起早亡的女儿贾敏,刻薄了荒唐的大儿子贾赦,薄待了女儿留下的骨血,怠慢了大房的两个孙儿,她自问对此子贾政、爱孙宝玉,绝无一丝儿亏欠。

    若不是大房的贾瑚本事大的很,连这个爵位,她都想谋划来给宝玉。

    可宝玉又是怎生对待她的?

    说走就走,混不念这府里还有个疼他如珠如宝的老祖母。

    更不用提政儿那个糊涂东西,已经月余不曾踏过这府里的门槛。怕是要等到自己去了,他才会带着他那个假仁假义的媳妇过来找他大哥一家的晦气吧?

    人算不如天算,她贾史氏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在瑚儿个毛孩子这里败了个一干二净。

    自打老二一家分府出去,败的那些家业去了哪儿,瑚儿那群狼心狗肺的真当她不知道呢?

    不,他们晓得自己知道。那许多财物,他们何尝有一丝遮掩?说不定巴不得她天天瞧天天看,一气没了才趁了他们的愿。

    如今在这府里,自己像个老废物似的被他们养着,哪里还能拿他们如何?

    恨只恨自己一辈子没养出一个好儿子、好孙子。

    愤愤想了片刻,史氏到底熬不住又昏睡过去。

    四月后,先荣国公夫人史氏一日饭后吐泻不止,虽有太医诊治,到底没能熬住,一病去了,至死没能再见心心念念的孙子贾宝玉一眼。

    贾赦父子上折子辞官守孝,圣人水清只准了贾赦一人,贾瑚、贾琏皆被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