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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129

作者:香溪河畔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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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紫英闻言深以为然。

    “好, 那咱们就做两手准备,一手策划顾正元倒戈, 一手捉拿刺客,只要二者得手其一, 我叫他顾家不死脱层皮。我最恨这种成天不干正事,尽想着挖坑害人的东西了。”

    贾琏知道冯紫英侍卫自己抱怨,高兴一拍冯紫英:“好兄弟!”

    冯紫英咧嘴笑道:“咱们谁跟谁呀,哥哥的事情,就是兄弟的事情,这事交给我,哥哥只管放心就是。”

    贾琏笑容一滞, 这一声一声的哥哥听着真是别扭。贾琏可不想耳朵受罪, 言道:“紫英,你还喜欢听你叫我大哥或者琏二哥。不然嘛,我会不自在。”

    冯紫英嘿嘿的笑:“好的,琏二哥!”

    春哥与小鹞子这两日为了炮制顾正元, 累得够呛, 只怪这顾正元骨头忒硬,审讯没有丝毫进展。两人离开通政司回道荣府交差,也不敢跟贾琏提说酱肘子。

    贾琏却记得这事儿,顾正元没有拿下来很正常。

    他跟着顾裴在刑名上头经营多年,侦察与反侦察的手段,常人难以匹敌。别说春哥与鹞子,就是通政司的刑讯老手, 未必比他高明。

    为了不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贾琏早就吩咐厨房替收拾了大大一食盒,交给春哥带回昌平,其中就有十个油亮亮的酱肘子,把鹞子丰收馋的要流口水。

    凤姐见了笑骂:“多咱没吃过,真是丢你奶奶的脸。”回头吩咐平儿:“给他们一人两个肘子,我到要看他们吃不吃得了。”

    翌日傍晚,亦即顾裴必须接受审讯的头一日傍晚,通政司驰出一辆马车。

    原本通政司与刑部也不过从皇城这边转个弯儿到皇城那边,拢共不足千步,通政使的意思,让冯紫英直接把人提溜过去也就是了。

    冯紫英却拒绝了:“大人可别小看这几百步路,前几日敲响登闻鼓,把顾家告下的原告,正是在午门前,我们以为是皇城,不会有人犯上作乱。在有些人眼里,什么朝堂圣君,都不比他们的私利,属下还是小心为妙。”

    通政使心里满是鄙薄:也就是皇帝看得上这种胆小如鼠的小白脸吧。一个犯人在他手里摆弄了三天,连句屁话也没问出来,碰见老子,七十二般刑具给他挨着上,皮给他揭下一层来,铁人也得招!

    通政使最后给冯紫英下了结论:心慈手软,自以为是,难成大器!

    通政司在所有衙门的最末端,马车荡荡悠悠出了侧门,再往御街而去。

    贾琏坐在特制的囚车中,他披头散发,一缕头发恰好遮住了贾琏的大半眉宇,他脑袋伸出车棚,双手带着刑具裸-露在囚车外面,右手上上六指,隔老远就能看清楚。

    冯紫英为防有人乱箭齐发,故而,囚车前后都做成了实木板,目的就是为了护住贾琏的前胸后背。

    这一来,囚车远看恰如一个大箱子上面供着人头。

    贾琏的双手看似被绑在外面,其实那刑具是活扣的,只要贾琏稍稍一挣就可脱身。

    却说囚车在昏暗的夜幕下慢慢转弯,眼见就要进入六部所在的街道。蓦然间,对面胡同里响起一阵尖啸。随即,就见三个蒙面汉子纵马奔出,直冲囚车而来。

    冯紫英就在车辕之上,两队押送的侍卫端着红缨枪走在囚车两边。眼见有人要劫囚车,按照冯紫英的吩咐将囚车团团围住,冯紫英则从腰间撤出软剑,朝着来人迎了上去。

    冯紫英本着射人先射马,右手挥剑的同时,左手端起弩-弓,抬手就射倒了一人一马,冯紫英也不贪多,上前就把坠马之人抓住挡在身前,大声呵斥:“全体听令,一起放箭,左队射人,右队射马。”

    他自己则拎着劫匪退回到囚车边上,借着囚车作为屏障。

    贾琏却在并未在意已经暴露的三人,他的精力一直盯着左面房顶上潜伏的弓箭手身上。随即贾琏将神识覆盖过去,顿时,贾琏觉得他对顾家人品的期望太高了。弓箭上头竟然涂抹了马粪。

    这种污秽堪比剧毒,中飞箭者即便避过致命伤,也会因为血液被污染坏死送命。

    贾琏本来准备受个轻伤,现在却是不能大意了。贾琏大喊示警:“快射对面屋顶,上面有弓箭手。”

    说着话,贾琏自腰间拔出两支鸟枪铳,在两名侍卫帮助下连射两枪,一枪打中对方胳膊,在他逃跑的时候再发一枪,打中他的大腿。

    刺客中枪,从屋顶栽倒。

    民居并不高大,刺客摔下之后尚未死透。

    此刻,地上的三名劫匪已经全部被解决,很可惜,最后一人见事不成,竟然自刎而死。

    贾琏穿着囚服走到那自房顶跌下之人的跟前,伸手给他灌下一口灵水,保住他的性命。

    那人缓过气来,他吐出一口血水:“你不是顾正元!”

    贾琏一挥手,真正的顾正元被押了过来。

    冯紫英指着刺客言道:“你为了他们宁愿去死,他们却不放心你,要杀你灭口啊。”

    顾正元盯着地上的刺客,他们是老相识,都是顾裴身边的护卫。顾正元面颊急剧抽搐,顿时眼眶血红。他没想到,他为了替顾裴打点,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对顾裴也起了生死相随之心,顾裴却要杀他。

    顾正元十分愤怒,更多却是失望。他难以置信。他对所有人狠,却从未辜负过顾裴。他对顾裴的忠心拥戴,甚至超过妻小。

    最终,顾正元选择开口,不过他有条件。

    他自知必死,他父母双亡,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因为自己的罪孽牵连妻儿。

    他要求贾琏将他的妻小接出来,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贾琏言道:“只要你把顾裴指使你杀人放火的事实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

    顾正元却道:“我要你们现在就去江南,我见了我夫人的回信,自然会配合你们。”

    贾琏皱眉:“审讯明日就会开始,我们根本来不及。”

    顾正元笑道:“你不了解顾裴,我没死,他不会上堂。”

    贾琏与冯紫英将顾正元重新押回了通政司关押。另外两名罪犯被连夜审讯,他们果然不及顾正元忠诚,通政司的刑具不过才用了三套,他们就顶不住了。交代了他们被顾家收买的事情。

    原来三名劫匪并非顾家仆从,却是从江湖上聘请。只有那屋顶灭口之人才是顾家护卫。

    贾琏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下竟然抓了顾家又一个漏洞。

    摔下屋顶的刺客是顾家的家生子儿,他父亲是顾老爷的奶兄,又是长随,很得主子看重,全家人被赐姓顾。

    这是莫大的殊荣。

    他大哥会读书,从小脱籍成了读书人。他不会读书,喜欢舞刀弄剑,故而,他留在顾裴身边做护卫。

    他熟悉顾正元,所以,才会被委任前来灭口。

    贾琏挑眉:“你姓顾?”

    刺客疼的只喊哎哟:“恩人,你再给我一口灵药吧,实在疼的受不了,只要您救了我,我什么话都告诉你。”

    贾琏讶异:“你不管你的家人了?”

    贾琏以为他会跟顾正元一般要求贾琏救他的家人。

    刺客摇头:“他们都很得脸,只有我是个粗人,所以,他们不需要我照管,我只要管好自己就成了。从小大大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贾琏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不受家人宠爱的可怜虫。

    贾琏摸出半瓶灵酒:“这是百花灵酒,并非灵药,可以保住你的命,你的腿伤却要靠你自己慢慢恢复。不过,你就是好了,只怕也要坐监牢,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跟我合作?”

    “要要要!”

    贾琏伸出手又缩了回来:“你叫什么?”

    “顾三!”

    贾琏愕然:“小名?你大名叫什么?”

    “就叫顾三。”

    贾琏笑了:“你行三?你有两个哥哥?是不是叫做顾大,顾二?”

    顾三苦笑摇头:“我有个大姐姐做了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后来嫁给府里的大管家之子,如今做了管事娘子,老太太赐名叫顾锦兰。我兄长,他早就已经脱籍做了秀才。他的名字我父亲特特备了礼,请顾家私塾的先生起得,名叫顾致远。”

    贾琏闻言暗乐,亏得这家伙不受宠,不然,还不知道如何才能策反他。

    贾琏摆了摆手:“你只需在这卷宗之上,写出是谁指使你们前来劫囚车灭口,我保你长命百岁。”

    顾三闻言大喜:“我的腿能治好?”

    贾琏盯了他一眼,这家伙不满三十岁,不吃药,伤口愈合能力肯定不弱,故而点头:“能!”

    顾三急忙言道:“我说,我们是跟着顾二爷一起进京,结果闻听顾正元失踪,顾二爷通过太医院二房的大老爷,通知咱们大爷,让他派人寻找顾正元。若是他被仇家捉住了,能救则救,不能救出来,就地灭口。后来才知道他在通政司。”

    顾正元参与许多顾家的大事,顾家无论如何都要弄死他才能安心。

    贾琏又将顾三的供状念给顾正元听,完了贾琏问道:“这个顾三是不是你们府中之人?”

    顾正元颔首:“他是顾家老太爷院子里管事之子,他长得平庸又不聪明,的确在家中不受待见。不过,他善于舞刀弄剑,这才得了二爷的青眼。”

    贾琏颔首:“好,祝我们合作愉快。去江南的人明天就会出发,不过,你得画一张你家住址的路线图,免得我的人手多费手脚。还有,你得给个凭据,不然,我怕你的家人不肯跟他们走啊。”

    顾正元想了下,从怀里摸出一枚木头观音递给贾琏:“我与娘子结亲之时,我很穷,就自己用花椒木雕刻了罗汉与观音,罗汉在我妻子手里,这是观音,你们只要把观音交给她,他必定信任你们。”

    贾琏颔首:“好,我必定把她们母子儿子接出来。”

    顾正元道:“是三人,我娘子生了龙凤胎。”

    贾琏一愣之后哂笑:“都说上天有眼,我看未必,像你这种杀人放火之恶徒,应该绝嗣才是道理,偏偏你生了双胞胎,你叫洪湖渔村那七十条冤魂如何安宁呢?”

    顾正元闻言怒容满面:“你接是不接,不接拉到,这么多屁话。”

    贾琏冷笑:“当然接,为了七十条冤魂能够安宁,我就昧回良心吧。”

    顾正元闻言暗暗松口气,但凡恶人,或许不怕死,但是却很怕会绝嗣。

    所以,贾琏的话戳疼了他的肺管子。

    贾琏回家之后,即刻给正在江南游历的柳湘莲写了信笺,托付他帮忙把顾正元的家眷人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安全地界,然后,把他妻子的回信捎回来。

    贾琏将信笺交给鹞子,让他去琉璃街交给潘又安,让他用商队的通道把信笺寄给柳湘莲。

    至于多长时间能够回复,贾琏也不敢保证。

    现在能够做的他都做了,成不成只能等待了。

    好在,顾三还活着。

    翌日,刑部大牢传来消息,顾裴在狱中投缳了。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他却不能上公堂受审了。

    顾裴这一投缳,宫中的淑妃娘娘顿时炸了锅了,合着七皇子两个在乾清宫门前脱簪待罪,哀哀欲绝。言称顾裴性格坚毅,绝对不会投缳自绝,这是有人意图加害顾裴,希望皇上严惩凶手,还顾家一个公道。”

    顾裴在刑部大牢住着单间,身边还有顾家人伺候,怎么可能有外人潜伏进去谋杀?

    乾元帝明知道淑妃这是胡缠蛮搅,可是,曾经那些花前月下的情分,让他不忍心苛责淑妃。却也动了怒火,并未亲自接见淑妃母子们,只是派人好言相劝,让淑妃回去等候消息,他必定会命令三司查明真相,还顾裴一个公道。

    淑妃母子的目的,是想让乾元帝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是,如今洪湖渔村七十多条冤魂摆在众人面前,乾元帝再是喜欢淑妃,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一个人命累累的嫌犯。

    除非查清楚,顾裴是冤枉的,否则,乾元帝也不敢轻纵。

    淑妃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那肯罢休,依旧在乾清宫门前苦苦哀求。

    乾元帝闻言很是恼火,派了总管太监德福去户部给顾斐传话:淑妃干涉朝政,圣上不忍责罚加罪,希望顾尚书把淑妃娘娘劝回去,否则,一旦太后娘娘发怒,宫规森严不容情啊,七皇子的前程好要不要呢,尚书大人劝一劝娘娘吧!

    顾斐闻言气得跳脚,他这个妹妹别的事情尤可,就是忒护短了,从小起,就不许别人说顾裴哪怕是一丁点的坏话,否则,就是轩然大波。他这个大哥在淑妃眼里其实分量没那么重,若非家族需要,淑妃只有一个嫡亲的兄长,家族的资源不会向他倾斜,顾尚书只怕做不到这个位置。

    不过,皇上发话,顾尚书也只有勉为其难,回家请了夫人递牌子今公布求见。

    顾尚书夫人进宫便给淑妃母子们跪下了。

    顾尚书夫人悄悄前街淑妃娘娘。

    顾尚书则向七皇子进言:“七皇子殿下,倾听微臣一句,您是大月朝的皇子,要以天下为重,您为了顾裴一个臣子下跪,有损身份,还请七殿下三思。”

    顾斐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七皇子闻言若有所思,淑妃闻言也是心头一颤,他们母子在宫中上下伸手,内外勾结,求的不是一日淑妃赐封坤宁,七皇子君临天下?

    如今为了顾斐跟皇上杠上了,值不值得?

    做姑娘的淑妃可以为了顾斐不顾一切,可是,如今的淑妃有了七皇子,还有两个脚踏肩膀的公主殿下等着她周全,她真的要为兄长不顾一切吗?

    顾斐见淑妃若有所动忙着磕头:“微臣恭送娘娘回宫吧。”

    淑妃娘娘心有所选,顿时大哭失声,因为她这一走,等于放弃了他的嫡亲兄长,一时直如万箭攒心,恰似被人摘了心肝。

    不过,淑妃是个聪明女人,也是个狠人,虽然她悲痛欲绝,却是听从劝告回宫去了。临走之前,她朝着刑部的东墙深深一拜:“对不起兄长,妹妹如今有夫有子,能替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果然,淑妃的哀兵之计很奏效,当日傍晚,乾元帝摆驾淑妃娘娘的翊坤宫,陪伴淑妃用了晚膳,又饮了香茶。

    宫中上下都猜测今日乾元帝必定歇在翊坤宫,孰料,乾元帝又回到乾清宫去了。

    乾元帝的借口是最近北疆海疆的贼寇骚动异常,要和大臣们商议应对之策侧。其实,海疆北疆骚动多少年了。不过是乾元帝自己下半身不行了,站不起来,不想让嫔妃看笑话罢了。

    回头却说刑部黄尚书,顾斐虽然没死,却也是他的疏忽所致,当晚,乾元帝从淑妃宫中离开,编派了大太监道刑部传达口谕:顾斐再出事,你这个尚书也不用干了。

    黄尚书真是冤比海深啊。他这里还有一肚子的冤枉没地方诉说呢。

    翌日,黄尚书上朝就有些焉头耷脑。冯紫英如今跟贾琏不同,贾琏虽然三品官,可是他缔属内宫,不需要上朝。冯紫英却是正大名分的通政司右通政正四品。

    所以,如今皇上叫大起,他也要来上朝听政。

    冯紫英瞧着黄尚书搭着脑袋来,在朝上又被皇帝不知名的责骂一顿,有些人素位素餐,颟顸无能,堂堂一品大员,连个人犯也看不住,一件案子拖来拖去都托了快一个月了,还没有丁点进展,你到底能不能干好啊,不能干,你就请辞吧,换能干任上来。

    黄尚书直觉得一张脸被打的啪啪作响,那脑袋恨不得藏到胸膛里去。

    下朝的时候,连三司衙门的都御史与大理寺卿也离得他远远的,生怕沾上晦气。谁都知道,这是淑妃娘娘吹了枕头风,皇帝替他大舅子抱不平来了。

    冯紫英却大咧咧朝着黄尚书一拱手:“黄大人,您这是哪儿不舒坦呢,怎么焉头耷脑?”

    黄尚书睨他一眼,撇开了脸,若非你与贾琏给我找麻烦,我至于被皇帝这样辱骂?

    冯紫英却靠近黄尚书:“我有法子可以让大人一舒胸怀,大人想听不想听?”

    黄尚书闻言顿时眼眸一亮,如今他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顾家人想怎么剁就怎么剁,将来若是淑妃母子得势,那下场就不敢想了。

    他当即拱手:“愿闻其详!”

    冯紫英一笑:“午后我在五凤楼做东,大人若是有意,敬请光临。”

    黄尚书盯着冯紫英的后影,直到他转过墙根,才回去刑部升堂。先把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判了。

    然后黄尚书召集刑部三班衙役训话,大发雷霆:“我一年几千两银子养着你们,难道是吃干饭的?一个人犯让你们看押,竟然让他投缳了,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要小心伺候。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伺候的他寻死去了?说,你们是不是勒逼人家?还是威胁人家?”

    三班衙役个个喊冤:“大人呢,您明察,明知道顾裴是顾家人,淑妃娘娘的兄弟,七皇子的舅舅,我们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勒逼威胁?只差没把他当成祖宗供着了。他要求家人进来伺候,我们答应了,小妾都放进来了,谁知道他是发的什么疯,白日还在跟小妾摸摸捏捏听小曲儿,夜半竟投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