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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却说乾元帝回京。
冯唐带着骁骑营在前开道, 贾琏卫若兰则随着鸟枪营殿后,乾元帝的车架则隐藏在冯唐的骁骑营中。
乾元帝身子不适, 车马缓行,一路优哉游哉, 倒不像是勤王保驾,恰似一群大兵在游逛山水。
旬日间一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
当贾琏远远瞧见京都那高高的城墙之时,已经是申时。
骁骑营气势汹汹而来。
城门口踢踏踢踏跑出来两队兵马,一个个手指长戈,挡住城门。
城门官摇摇摆摆走了出来:“来将通名!”
从辰时开始,乾元帝被设计惊马一路奔逃, 到如今, 他足足奔逃了四个时辰。
乾元帝咋见皇城,甚是激动,岂容的城门官威风?乾元帝声音顿时拔高几分,把手一挥:“贾琏, 你去。“
贾琏踏前一步, 高举玉佩:“本官奉命办差,此乃太后娘娘盘龙玉佩,可调兵遣将,可见官不跪,亦可见官大一级,现在,我命令你速速放行, 不然,耽搁太后娘娘的大事,你担当不起!”
城门官踢踏踢踏上前,他没接玉佩,却是认出了贾琏,贾琏清晨伴驾出京,走的就是德胜门。
他瞧了瞧贾琏,再瞟了眼乾元帝的车架:“大人这是护送谁呢?”
贾琏把脸一沉:“太后娘娘的事情,你也敢打听?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盘龙玉佩,奉太后娘娘口谕,调奉圣军进京,放还是不放?”
城门官沉默片刻,这才接过玉佩,再从怀里掏出太后娘娘留下的印信,果真一模一样,这才挥手放行:“职责所在,大人勿怪!”
放行就好!
贾琏一挥手,骁骑营已经护卫着乾元帝进了城门。
乾元帝即刻传令:“贾琏拟旨,着九门提督即刻起暗闭九门,即刻起,皇亲国戚,许进不许出。闲杂人等一兵一卒也不得踏进皇城。再命冯唐将军带领鸟枪营兵围忠顺王府,命卫若兰带领骁骑营,兵围忠义郡王府,捉拿逆贼。”
贾琏闻言一愣,忙着回禀:“回禀圣上,忠顺王与忠义郡王回京与否不得而知,仓促出兵似乎不妥,微臣觉得还是打听清楚二王踪迹再做道理,免得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叫二王走脱了。”
乾元帝冷笑:“跳梁小丑尔,何足为虑!”
贾琏冯唐卫若兰分头而去,孙浩则成了乾元帝的贴身护卫,护送圣上回宫去了。
却说贾琏到了九门宣旨,九门提督原本姓魏,曾经是乾元帝兄弟们的武功师傅,之前在皇宫做领班侍卫,后来乾元帝登基,他的老师就做了九门提督。
这时贾琏圣旨一出,魏提督领旨之后,当即调兵遣将,分兵九路,鸦雀不闻之间,将整个皇城围得水泄不通。
贾琏快马挥鞭,追赶乾元帝缴旨。
这时候乾元帝的圣驾堪堪才到午门。太后娘娘的凤辇果然停在午门之前,不过这时候,凤辇之上多了一人,却是上皇。
上皇太后见了乾元帝坐在软轿之上,腿脚不灵,下轿全靠着贾琏与孙浩搀扶才能勉强站立,上皇与太后顿时老泪纵横。
太后娘娘临下凤辇,不忘向上皇抱怨:“这都是谁养虎为患呢!亏得朝廷还有忠良将,否则,我儿哪有命在!”
上皇拧眉看着乾元帝:“嗯,你回来就好了,也不枉我与太后替你镇守午门,你也亲政多年,这一次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办吧。”
却是太后回京,言称乾元帝遭算计失踪。
那时上皇还很镇定,发兵增援南苑,以为很快的就能找到乾元帝。结果英亲王传回消息,说乾元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紧着熙郡王密折进京,禀告上皇,乾元帝失踪,太后娘娘被獠猪袭击,疑似人祸。他告诉上皇,乾元帝暂时安全,他会继续调查真相。不过,熙郡王禀报上皇,他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怀疑这一切都与忠顺王与忠义郡王有关。
同时,熙郡王建议,让上皇明发谕旨,调忠顺王与忠于郡王回京详述乾元帝失踪的经过。
其实,这一切都是乾元帝与熙郡王的计谋,他们真的没有丁点证据。就连那个将乾元帝推下悬崖的侍卫,也是乾元帝身边之人,他其实并非侍卫,乃是内侍改扮。
若非乾元帝机灵,摔死的那个人就是乾元帝了。当然,若不是他刚好被贾琏找到,只怕迟早也会摔死饿死。或者是被忠顺王之流再害一次。
这是后话,上皇并不知道。
太上皇对于忠顺王与忠义郡王是否谋害皇帝,将信将疑。
为了试探他二人是否无辜,上皇决定弄个明白,他吩咐留守御前大臣老忠靖王派人传令,让忠义郡王与忠顺王这两位负责保护皇帝安全的御前大臣即刻返京,说明情况。
孰料,上皇这一举动打草惊蛇了,二王以为上皇知道他们的计谋,两人心虚之下,都以要继续寻找乾元帝为借口,拒绝返京,旋即,在悬崖下面没有寻到乾元帝的尸体,他们慌了,决定逃出京都,看清局势再说。
得知二王拒绝返京,上皇这这才警觉事情不妙,只得做出最后的补救,调兵遣将,驻守九门,稳住京都,他自己却亲自来至午门陪伴老妻。
太后娘娘却不领情,始终板着一张黑脸,拒绝与上皇交谈。
太上皇也无话可说,毕竟,无论忠义郡王也好,忠顺王也好,都是上皇亲自宠信出来,这些年来,他们不止一次跟乾元帝叫板,闹得不可开交,乾元帝几次动怒,却被太上皇居中抹稀泥,乾元帝的怒火最终不了了之。
别说乾元帝,就是太后娘娘也要憋出病来了。
今日,太后娘娘拢共只跟太上皇说了一句话:“踩死了儿子捧侄子,现在满意了?”
这一刻,太上皇知道乾元帝跟忠顺王忠义郡王的矛盾再也无发调和。
难道真得要踩死儿子?
当然不是。
太上皇帝之所以对忠顺王一再迁就,不过是因为当初,□□爷兄弟两个共打江山。
结果,忠顺王的老祖宗在征战途中忽然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老忠顺王功在社稷,毋庸置否。
得了江山的大房理应照顾二房,上皇这才封了忠顺王世袭罔替的王爵,让二房一脉共享荣华富贵。
上皇是一片眷眷之心。
只可惜,忠顺王并不感恩,他想要更多,甚至因此残害他最喜欢的儿子。
还有忠义郡王这个丧心病狂的小孽畜,他一点舔犊之情,竟然养出一个逆贼!
上皇知道,是该除去毒瘤了。
乾元帝闻言,不能置信,在贾琏的提醒下,乾元帝蓦地单腿下跪,声音哽咽:“多谢父皇怜悯。”
上皇心中不无悲哀,他想天下大同,结果演变成了骨肉相残。
上皇摆摆手,兀自离去,背影甚是孤寂!
太后娘娘则是喜极而泣。母子们劫后余生,恍若隔世。
乾元帝因为腿脚不便,太后娘娘坚持将乾元帝送进乾清宫,等着太医前来诊断之后,得出结论,言称乾元帝并无大碍,太后娘娘这才在乾元帝请求之下回宫歇息去了。
自从乾元帝回宫,乾元帝的安全自有领班侍卫接手,再有太医院请脉,嘘寒问暖,杂事也有内侍处理,贾琏的存在可有可无。
只是太后与皇帝没有让他离开,他不好擅自离开,只得一路跟进。他面上无波,脑子里却是天人交战。
忠顺王忠于郡王就这般完蛋了,他们还没造反呢?
忠顺王还没跟倭寇勾结啊?
贾琏有些糊涂,怎么一切都变了?
那么,异日的海疆之战,南安王还会兵败被捕么?
贾琏不免忧心忡忡。
不过旋即贾琏又暗自高兴起来,这一下平安洲的一方百姓总算是平安了。
贾琏暗搓搓高兴不过半个时辰,冯唐将军便传来消息,忠顺王与忠于郡王并不在府内,就连这两家的儿子也不知所终,唯有阖府的女眷尚在。
随后,九门提督传来消息,忠顺王父子以及忠义郡王父子,自辰时出京之后就再没回京。
乾元帝怒喝:“速传英亲王熙郡王!”
少时,留守京都老忠靖王前来复命,称忠顺王之子午后才被人接走。
乾元帝顿时怒骂:“狗贼子,这是蓄谋已久啊!”
贾琏再次愣了,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孰料,这忠顺王与忠于郡王竟然同时失踪。
贾琏闻讯,心里搁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估计这会子忠顺王跟忠义郡王各自逃回自己的根据地了。
贾琏掐指一算,这一回,只怕平安洲的谋逆案件要提前上演了。
贾琏不敢冒充神棍提醒皇帝说:陛下,我怀疑忠顺王与忠义亲王要造反,倒霉的就不是忠义郡王了。
蛊惑人心,诅咒朝廷,任意一顶帽子压下来,都够贾琏去死一死了。
但是,贾琏也要谨防乾元帝迁怒,因此,贾琏委婉的提议道:“不知道这二王会逃去哪来去,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难道他们的能够脱离本土生活吗?”
乾元帝并不在意,反而十分高兴的喷喷:“他们竟然不奉上皇诏命,私自脱逃出京,王公不奉诏命出京,这是自绝与祖宗,自绝社稷,自绝于朕!”
贾琏听着这话,乾元帝似乎巴不得忠义郡王搞出点事情,他好师出有名,将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贾琏再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般时候,忠顺王府与忠义郡王府已经抄没,家眷已经下狱,下面就该轮到有司衙门定罪,不干贾琏什么事儿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傍晚戊时。乾元帝已经安全,病痛正在治疗之中,贾琏向乾元帝提出告辞请求。
原本皇帝要利用贾琏铲除运河土匪,却被南苑秋猎风波耽搁了,虽然是虚惊一场,却让忠顺王与忠义郡王提前暴露了。眼下乾元帝惊魂方定,也没心思对付小小匪患了。闻听贾琏请求,颔首言道:“贾爱卿先回家歇息去吧,爱卿的功勋,明日朝会朕自会论功行赏。”
贾琏感激涕零的表了一番忠心,乾元帝甚是满意:“张爱卿所言不虚,爱卿颇有乃祖遗风!”
乃祖遗风?
贾琏一愣之下想起了他二叔贾政,顿时想起堂姐元春。
贾琏可不敢直言相询,故而,贾琏向乾元帝提出面见太后娘娘,以便亲手奉还盘龙玉佩。
乾元帝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腰疼会伴随他一生,平生最大的仇人即将铲除,最大心病即将消失,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当即应了贾琏之请,不仅答应了,还吩咐人用软轿将贾琏送进宁寿宫。
说实话,这一场风波之中,贾府的两个男人表现得可圈可点,十分出色。
乾元帝因此对荣宁二府大为改观。
一时,贾琏到了宁寿宫,向门卫说明来意。
太后娘娘正惊魂未定后怕无比,想要细细询问乾元帝脱险经过,贾琏自己送上门来,太后大喜,忙着吩咐:“请进来!”
贾琏进殿,却被内侍直接将贾琏引进了太后的起坐间,房内除了太后娘娘,甄家姐妹,于榴?都在。
太后娘娘尚未开口,于榴?便急切的开口道:“义兄,你可见到大皇子,他怎么没有护卫父皇返京?”
贾琏顿时哑口。
他能说因为乾元帝不相信亲生的兄弟,所以,他们走了水路逃出了南苑,去了西山求救么?
显然不能。
贾琏斟酌再三,在于榴?再四的催促下,贾琏决定自担责任:“回禀太后娘娘,大皇子妃娘娘,微臣寻到陛下的时候,陛下摔下悬崖昏迷不醒,微臣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帮助,微臣也怕在求救之时再次遇见忠顺王一伙。故而,微臣不敢带着陛下返回南苑,只得根据当时情景做出最直接的反应,带着皇上走水路去了西山向冯将军求救,好在陛下洪福齐天,有惊无险。”
太后娘娘闻言颔首:“你做得对,当时情况复杂,敌友不分,你按照自己的判断,寻求信任之人帮助,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嗯,皇上当时钦点你为御前侍卫,真是慧眼识珠啊。”
贾琏忙道不敢,言道:“微臣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太后娘娘,不知道卑职的堂姐贾元春贾女官可曾返京回宫?”
太后娘娘一愣,忙着吩咐宁寿宫总管:“德福,你速去后宫查询贾女官的进出记录,记住了,查清之后速来报告本宫,别人动问,不许声张。”
德福应声而去。
少时回转,面色沉重:“回禀太后娘娘,贾女官自清晨出宫之后,并未返回。”
太后娘娘眼眸迅速的收缩几下,叹气安慰贾琏:“琏儿放心,我这就传旨给英亲王与熙郡王,让他们全力寻找贾女官。”
贾琏谢过太后之后,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家去了。
却说贾琏回得家来,贾府上下一派升平,贾母凤姐得知贾琏回来,俱都喜气盈盈。
她们根本不知道京都差点就天翻地覆,更不知道一天之间,贾琏几度经历生死,更不知道如今元春还流落在外,并未回京。
贾琏也不忍破坏当下的气氛,值得忍下不表。
当晚,贾琏告诉贾母凤姐,陛下安排了特殊差事,他必须随时待命,故而,提前告辞了贾母凤姐,进入水井坊修炼,借以整理思绪。
贾琏甚是纠结,他还以正是因为自己重生,致使历史发生了偏差。
前一世,平安洲庶民因为官逼民反,本来只会被招抚,因为被忠义郡王利用,最后都被无情镇压,平安洲几乎成了鬼地,后来不得不强拉周边的州县庶民强行填平安。
按照前世的行迹,平安洲指挥使会被忠义郡王策反,尤其如今忠义郡王府的女眷悉数被皇帝以谋逆之罪捉拿下狱,平安洲指挥使杨久志原本就是贪婪之辈,他乃是忠于郡王保举之人,因怕被朝廷秋后算账,这才跟着忠义郡王铤而走险,妄想谋求从龙之功
前一世,就是因为他们以朝廷的名誉横征暴敛,最后导致平安洲的贫民□□,他们又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收编这些参与民变的庶民,将平安洲所有平民卷入战争之中。
可笑的是,这个杨久志正是吴贵妃的表亲,他兄弟正是宫中的侍卫领班之一,曾经跟王子腾争夺领侍卫大臣的杨久龄。
贾琏以为,杨家兄弟都是隐患,自己必须暗中做出应对才是。
心下一定,贾琏迅速传令昭儿兴儿以及贾芸来见。
他们三人已经知道了忠顺王忠义郡王的事情,只是,贾芸知道的消息比贾琏跟清楚。原来,上皇午时传令忠顺王忠义郡王回京,忠顺王的儿子确是在未时末刻出京。
也就是说,忠顺王是在接到上皇的命令之后,怀疑自己谋逆之事败露,故而让人接走了唯一的儿子水滨。
忠顺王估计是怕接走的人太多引起上皇注意,这才丢下阖府女眷。
说实话,贾琏细思极恐。两座王府竟然在一夕之间倾覆,何况寻常人家?
贾琏常常呼出一口气,将阴暗负面的情绪丢开,然后言道:“芸儿,我让你打探杨家与吴家,可有什么消息?”
贾芸言道:“二叔离开京都的这三个月,吴家于杨家每月都会有大批的车架进府,车辙很深,侄儿买通了他们的门子得知,这些车架都是从平安洲而来,车里装的都是银子。侄儿估算了一下,这三个月,杨吴两家每家进账约莫十万银子。”
贾琏咋舌:“三年清楚副才十万雪花银,这个平安洲的指挥使三个月竟然搜刮二十万,地皮都要高三寸,官逼民反啊!”
贾芸一惊:“二叔,您说什么?您怎么知道这银子是平安洲指挥使所赠?”
贾琏愕然:“你没说吗?”
“没有,侄儿还没来得及。”
贾琏点头:“哦,那个,叔叔我现在是通政司右通政了。”
贾芸兴儿昭儿几个忙着起身道贺:“恭喜二叔(二爷)!”
贾琏抬手:“坐下,这个是密调,不能宣之于口,你们是我心腹,故而告知,你们要嘴巴闭紧,就是你们二奶奶询问也不能告知,可记住了?”
三人一起应了。
贾琏想了想,写下一封短信,递给昭儿,道:“昭儿,你可有办法现在就让人把这封信悄悄送去南苑,交给冯紫英?若是不成,明日卯正,让你手下的善于追踪的孩子去往南苑,寻找冯紫英,将这封信笺送给他也行。”
昭儿言道:“这道巧了,属下有几个孩子正在城外待命,属下这就传信,让他们连夜前往南苑寻找冯二爷!”
贾琏闻言一笑:“好,这件事成了,爷要赏赐你!”
昭儿告辞而去。
贾琏看着贾芸言道:“这些日子,你要密切注意吴家杨家的动静,特别是他们的家眷的动静,倘若发现他们有异动,或是男丁大批出京,或是女眷集体出城,都要迅速报告我,切记!”
贾芸颔首:“侄儿记下了。”
贾琏颔首:“你去歇着吧,有事随时让后角门的妈妈通知我,这几天我会告诉你二婶,让鹞子时时待命,等候你的消息。”
这时只剩下兴儿了。
贾琏盯着兴儿:“我可以信任你吗?二爷我可以把性命交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