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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福平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主位给了刘副镇长,赵正坐在他的左手边。
人群里吵吵闹闹的,都在议论。
“这个真的是赵老九的儿子?几年没看到了,怎么突然变了样了呢?”
“你怕是在梦里,他当兵回来了一直就住在家里,上个月还去我家借了几个鸡蛋。”
“哟,你跟他是邻舍啊,你当然知道。话说他在外面干嘛呢?赚了钱有没有分你一点?”
“说什么傻话呢?人家赚的钱,干嘛要分我一点?”
“啧啧啧,真是忘恩负义,你对他多好啊,他小时候还尿床的时候你家老婆还抱过他呢。”
“你嘴里没事就闭上行吗?大老娘们的,哪那么闲得慌呢?”
刘副镇长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他们吵。赵正低着头,用手指甲刻木头桌子上的纹路,想画个狗出来。
人群就是这么神奇,要是没人管,一个人说话那大家都开始说话。可如果有一个人突然闭了嘴,场上就会突然地安静下来。一帮上了年纪的人叽叽喳喳了快有两三分钟,最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台上的刘副镇长和赵正,他们谁不想在这个时候,不仅国家帮忙出面解决问题,还有人愿意出点钱,重新盖个家呢?最好还是那种砖混结构的瓦房,有个两层就更好了。
“都说完了吧?”刘副镇长当了上了副镇长之后,像是从西天去了经一样,做事的风格忽然就变了。他笑嘻嘻地看着大家,说:“都说完了,那就我来说说吧!这次洪涝灾害,我们宜城有大面积的受灾范围,不仅这样,半个赣省几乎都是一片汪洋。国家是给了救灾款,但对于我们来说还远远不够分到每个人的人头上。而且这笔款子目前还没有到位,下个礼拜要去市里开个会,才能确定分给我们镇的数额。”
人群“哄”一下就炸了,不分钱,也算救灾?
“有够没够啊?几个大老爷们,看好你们自己老婆好不好,菜市场吗?”赵福平又开始拍桌子,刘副镇长侧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压了压手掌,示意安静。
灾后重建工作确实比较繁杂,涉及到很多方面的东西。农民家里没几个值钱的玩意,但恰好破家值万金,每一件物件都是自己的命根子,更别说那些倒塌的房子了。
刘副镇长苦口婆心,说国家当然不会不管,但重建主要的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政府可以提供救灾款,帮忙购买一些建筑材料以及保障灾民的日常生活。可如果大家都坐在这里等钱,不好意思,真的不够。
赵正就算勾着脑袋,也分明感觉到了刘副镇长这话是在和自己说的。他一抬头,果然瞥到了刘副镇长正在看自己。
赵金品第一个跳起来,“赵正,你好歹也是我们赵家的人,这个事,说什么你也得帮我们渡过这个难关。就算是借,也没关系。”
“借?”赵正“嗤”一下笑出声来,当即毫不留情地道:“你赵金品说借,我肯定没二话,谁让我俩小时候交情这么好呢?可在座的,哪个巴巴地跑来开会,是为了借钱的?”
“怎么说话呢?”赵福平有些愠怒,“你好歹是赵家出去的,现在拿了城镇户口,看不起人了是吗?合着说我们赵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能、无信之人?”
“那好啊!”赵正站了起来,道:“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按人头算,我每人给一百,不要还,算我私人捐的救济款。第二个方案,我每家借给你们两千,给你们盖房子,只能盖房子,钱还得还,不仅要还,还要算利息。你们自己选!”
赵正话音一落,当即有个老娘们就站起来了,“说话要算话,我家七口人,一会就去找你拿七百块钱!”
她旁边的男人拉都拉不住。
结果还有一帮人站起来应和,“我们家也要一百一个人,借钱?哪里还得起?”
赵福平听着听着,脸色就阴沉了下去。
赵正摊了摊手,喏,他们自己选的,跟我没关系。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无论中外,无论贫富。
刘副镇长坐在赵正和赵福平两人的中间,当起了和事老,“行了,不用这么极端。赵正,你点子多,你想想办法,这次渡过了难关,镇政府一定给你请功。”
“请功就算了!”赵正看着赵福平,道,“如果我能帮助赵家屋场生产队渡过这次洪涝灾害,以后,我就是赵家的生产队长。叔,你看呢?”
“你翻了天吧?”赵福平顿时就吃惊了,“从户口上来说,你都不属于生产队,你怎么当队长?”
“那你们叫我来干嘛?今天开会的,都是生产队的吧?”
赵福平一听,顿时哑了火。本来赵福平也在打赵正的主意,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明着说。大家其实心里面敞亮,谁都知道赵正现在赚了钱,有本事,只是红眼病犯了,不太容易接受而已。
赵福平这边下不来台,没想到他侄子赵金品倒是接上了话茬了,“赵正!你家田都还给生产队了,就别出这样的馊主意了。但是有一条,如果你真心帮我们,我赵金品给你磕头,当我们小时候不懂事得罪了给你赔礼道歉。以后你指东,我们哥几个绝不向西。”
赵正缓缓地移过目光,看向了赵金品,“此话当真?”
“如果有假,天打雷劈!”
“那你就先磕三个头。”赵正走了下来,站在了赵金品的身边。这伙计身高马大,一米八的个头,浑身都是疙瘩肉。他从小就是孩子王,几个小伙伴常年跟在他的身边,一听这话当时就变了脸,嚷嚷着就要冲上来锤赵正。
太过分了。
赵金品拦住了他们,使劲地吸了吸鼻子,道:“我家冲得七零八落,我母亲重伤住院。两个兄弟一死一残,就剩我一个人,我撑不不下去了。我们家算惨的,但我们村很多人比我好不到哪去。我一闭眼,就看见了一片废墟在水上飘。田里的稻子烂了根,家里的房子倒了桩,政府给我们的帮助毕竟有限,我们该借的都借了,但谁家也没有这个能力帮我们,如果没有你的钱,以后的几年,我们赵家就没了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往的事情,是我们小孩子不懂事……”
说着说着,他噗通一下,跪了下来。